“易天兄弟,事情我已告知与你,至于前往北国一事,我倒希望你能跟我走上一程。”
其实王栩想与易天同行的原因有二:
其一,他怕墨姬设下埋伏,想让易天带一番路。
其二,战盟吕盟主曾告知王栩,若有必要,可以求助于北国的修真同道帮衬,但那些北国修真之人甚为古怪,对天殇大陆的人不甚理睬,是以有易天这地道的北境人在也便于搭上些关系。
此节,易天自然不知。
他只觉一阵恍惚,今日忽尔听到一些极为玄妙、生平未曾听闻的事,难免惊心。他向王栩客套几句,推门离开。
易天走出云来客栈,也顾不得回府,上马而行,朝一户农家奔去。
这是易天部下的家。
昨夜突逢巨变。
今日,易天是来吊唁的。
他一边宽慰着死者家属一边掏出一些银子放在桌上。
随后,易天披上白衣,跪下烧起纸钱,他嘴里好像在嘀咕着什么,许是在回忆和部下的往事。
如今天人相隔,那些记忆却并未消逝。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
双腿因久跪而麻木,难以起身,易天缓了一会,这才站起。
“大娘,嫂嫂,二位多保重,天儿不多叨扰了。”
易天向家属深深地鞠了一躬。
死者老母走上前去,紧握着易天的双手。
“少主,你也要保重,如今我儿不在,你手下的兄弟不在,府里两个公子视你如眼中钉,你切记小心。”
易天拱手道谢,转身离开,上马回府。
他没有注意到。
黑夜里一双眼睛正在不远处盯着他。
这人见易天离开,便悄悄地往农家走去。
月光一映,竟是小喜子。
他来此处为何?
只见小喜子走进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不知为何,竟湿润了起来。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竟是王栩闪现,挡在了小喜子的身前。
“王大哥?...”
小喜子一脸糊涂。
“你来这做什么?”
王栩阴冷冷地说。
“你究竟是谁?”
郎月下,王栩的脸上透着阴冷的寒火。
一道流星急掠。
不知落向何处。
——听说人间大变会伴有流星坠空。
易天如是这般地想着。
一连数日,他将被墨姬杀害的部下家属探望一番。
如今故人已逝。
能做的怕是只有这些了。
两个哥哥趁此对他百般刁难,易天心知自己势力大消,只能避其锋芒,不愿正面冲突。
城主府里,老城主旧症复发,卧病在床。
凤辽城外,老九独自养伤,未曾进府。
云来客栈里,也已没了王栩和小喜子的踪影。
易天孤单一人。
路过孤树。
走过寂桥。
城中酒旗随冷冽的风摇曳不止。
他终是在一个夜晚的梦中惊醒。
——人生既已如此,又能坏到什么地步?
——不过一死罢了。
心灰意冷之下,易天做了个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
——前往北国,去找王栩。
天殇大陆版图辽阔,东方龙谷、赤炎西岛、南芜荒漠、严寒北国这四大边陲之地却是人烟稀少。
王栩和小喜子结伴从清河湖方向前往北国。
目下天寒,王栩却只穿了一件薄衣,因为他正享受冷凉的感觉。
——也许这样可使他冷静下来。
他这一路来,不断的在练刀、习剑。
在心里学。
当看到雪花时,他心里思忖:自己的剑,能不能像雪花一般平静?
遇上冷风时,他暗里想着:自己的刀,有没有风一般无形无迹?
王栩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要战胜墨姬并非难事,但若要在不伤其性命的情况下拘捕她却不容易。
三日后,他二人抵达北国边境处,可王栩却沿着边境小路走去,甫又数日,方才在一座雪山驻足。
“王大哥,这是哪儿?”
小喜子皱起了眉。
“这地界倒是比别处暖和了好些。”
王栩心想连小喜子都察觉出来,看来的确是此地无疑了。
他曾听吕盟主提过北国的‘天寒门’,今日前来此地,是寻求助力,帮他降住墨姬。
王栩右脚猛地一踏,纵声长啸,有如风雷。
不多时,自山脚一裂缝处走出三个白衣女子。
为首的中年女子斥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此撒野?”
“天殇大陆,战盟王栩!”
女子看了他一眼,转身和身后人吩咐了一声,又问起小喜子的来历,知他非战盟人,便要不让入殿。
王栩心想如此也好,便拜托将小喜子带入旁舍歇息,自己随那人走进裂缝处。
裂缝初时狭隘,待走过百步以后,忽地明亮起来。
王栩细一打量,才知这雪山不过是座屏障,山中竟是一绿草如茵的平谷,穿过平谷,只见一个巨大的石门赫然浮现眼前。
门上立着一块石匾,上书“天寒”二字。
“请进!”
石门打开。
王栩踏步进入,发现大殿是依托于石洞而建,极其巧妙。正自感叹着,忽见一旁走出一个白衣老妇,身后跟着五女一男。
“见过前辈!”
那老妇人坐到了正中的石椅上,没精打采地看了王栩一眼。
“你是战盟的人?”
“在下王栩,是战盟的客卿。”
“来我北国作甚?”
王栩向老妇人说出了墨姬的事。
“希望前辈能出手相助。”
老妇人不屑一笑。
“天殇大陆惹下的烂事却非要跑到我北国来解决,你当我天寒门是什么地方?…又当我天寒姥姥是什么人?”
王栩闻言,心中大为不悦,狂生之态陡作。
“天下大事自当由天下人共同解决,前辈身处一隅之地,难道就任由妖人为乱,不顾苍生死活吗?”
“放肆!”
天寒姥姥斥了声。
她忽地右手一弹,一道劲力向王栩急打而去。
王栩猛拔刀。
一刀。
刀贴脸颊。
劲力击在刀面上。
刀面撞在颊上。
王栩嘴角立刻淌出了血丝。
王栩阅历极深,几乎是本能反应促使他格挡之时,反手一剑。
剑气当头击去。
王栩理智复生,怕伤了旁人。
“小心!”
天寒姥姥叫了声好,挥袖一挡,化去了王栩的剑气。
“好一俊的招数。”
二人这般过了一招,王栩已知自己非天寒姥姥的对手。
天寒姥姥似乎也愕然于王栩的修为,语气稍有平和。
“看在吕盟主的面上,姥姥也不为难于你。天寒门传到我手,已是人丁稀少,至于你说的墨姬,以你的身手想必也是应付得了,何须来我天寒门求助?”
王栩直言。
“若单一个墨姬,在下也不会叨扰。不过她有通天震岳葫在手,所谋者大,王栩于北国环境不熟,为免打草惊蛇,只能来请天寒门相助。”
天寒姥姥沉吟了一会儿。
“你想让天寒门派人相助?”
说着,姥姥的余光不禁扫了旁人一眼,似乎不愿。
王栩知她心中顾虑门徒安危,当即踏前一步。
“在下此次北上,已抱了必死之心,若能阻止那墨姬的阴谋,免得苍生受苦,纵然血溅北国又有何妨?战盟子弟虽非功高盖世但也决非贪生怕死之辈,姥姥只需提点这北国边境处四灵之气的微弱所在便可,王栩绝不会动用你天寒门的一兵一卒。”
天寒姥姥不屑一笑。
“你这话说得倒是容易,若你不是那墨姬的对手,到头来我天寒门不还是得出手相助?…否则的话,岂非罪过。”
王栩早就听吕盟主提过北国人秉性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心想自己大好男儿若若以命相搏如何拦不住那墨姬?何必在像人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言念及此,心意已决,当下拱手道谢,转身离去。
待得王栩走出石门,心里颇为后悔,暗恐自己狂傲性子会误了大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王栩扭头一看,是才刚在天寒姥姥身后的小男孩走来。
王栩心中暗喜,嘴上却是强硬。
“这位兄弟唤我何事?天寒门既无意相助,便也罢了,王栩此生从不强人所难。”
那男孩闻言,打量了王栩一番。
“刀剑狂生属实狂妄得紧,我问你,若无我天寒门相助,这茫茫北国,你要到何处去寻那墨姬?”
南海说话的声音很柔,像个女孩子一般。
王栩一时语塞。
那男孩儿也不在意。
“通天山河忧,震岳撼万州…据说通天震岳葫可吸天下灵气为己所用,若墨姬意图祸乱天下,你觉得她会如何?”
王栩死死盯住他。
“吞噬四灵之气,以乱天地法则。”
“不错!不过以墨姬的道行要纵控灵葫来吞噬四灵之气实非易事,因此她定会在四灵之气的薄弱处下手,你出雪山后往北三十里地有一座天刀峰,那里的四灵之气最为薄弱,我要是墨姬也定会在那里动手的。”
王栩道了声谢。
男孩又说。
“你自己保重,姥姥虽如此说话,但必要时天寒门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男孩惑道。
“此行凶险,为保周全,可否让在下的朋友在天寒门停留几日,待得我结果了墨姬再回来找她。”
“好!如此一来,也免去了你的后顾之忧。”
王栩点头,转身离去。
男孩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心中暗自思索着。
“你都告诉他了?”身后传来了天寒姥姥的声音。
男孩恭敬道:“回姥姥话,已按你的吩咐告知于他。”
天寒姥姥哼了一声。
“这天殇大陆的人都是些蛮不讲理的糙汉子….”
“姥姥,是否需派人相助?”
天寒姥姥摆了摆手。“墨姬若真想挑了太古法典,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嘿嘿,北国的法典守护者可是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呢。”
王栩沿着天寒门指引的方向奔去。
日落时分,已近天刀锋处。
他知墨姬会来此,当下不敢分心,运气于脚,人过而不留痕。
一旁蓦地传来一声轻响。
王栩心惊之际,朝旁望去。
一个东西突兀地出现在雪地之上。
是半张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