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一会的木雨歇扬了扬眉,觉得不太对劲,街边全是浓妆艳抹的姑娘,怎么没有人上来抓他呢?等木雨歇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才豁然一笑。
他何时穿成这样进过春楼?而且他这一头发都散落着,遮住了大半脸乱糟糟的。唉,怪不得这些姑娘势利眼,毕竟人家赚银子也不容易。木雨歇豁达地从衣衫里取出两颗金子捏在手里高高举起,紧接着大步向前迈去。
这是帮这群姑娘们擦亮眼睛啊,让她们认清到底谁才是这条街上最有内在的公子。
“哎呦我的天哪,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啊,那古书里的潘安看到不得躲家里不敢出门啊!公子,快进来坐坐啊!”
“什么去你那啊,咱们这楼的姑娘不必你那边的美得多了,公子啊,可千万别被哄骗了啊,来咱们这!”
两旁的姑娘们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哄拉着木雨歇,木雨歇的鼻息一下子就被那胭脂香气所弥漫了,不知道自己呼吸一次要吸下几两胭脂呢?
“哈哈哈哈,好,好姐姐们,都有,小爷我多的是精力,哈哈哈哈哈。”
木雨歇大笑着往前走去,手里高高举着两个金元宝,他身上的衣衫都被摸得凌乱了。
木雨歇这么高调的举动当然被整条街的人所瞩目了,不仅是这街上的人,还有许多在春楼里待客的姑娘也打开绣花木窗,探头往外看着,好不热闹。
来这条春神街刻意露财的富家子弟可不少,但是这么赤裸裸举着两个金元宝的人,这还是头一位。
与此同时,还有一双蝌蚪眼在一栋奢华春楼的四楼间往外看着,这栋奢华无比的楼那是春神楼,虽然这一整条春神街都是荆湖令使刘全禧的产业,但是刘全禧并没有把这些当做一个春楼来经营,而是分成了数十间春楼,互相之间的老鸨和妓女利益冲突,而最能收揽银子的便是这春神楼,这春神楼也是整条街上唯一的一栋四层春楼。
春神街里有栋春神楼。
这是整个江陵人,整个荆湖人都知道的事。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春神楼的,这春神楼内名妓云集,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春神楼内共有四楼,楼层越往上,那妓女的房间就越大,同时整个楼层的人也就越少。
而这嫖客所花的银两,也就越多。
据说三楼一名姑娘一夜待客赚到的银子可能就是整个一层妓女一夜赚的银子了。
而这四层,却是罕有人能上来,这么几年来,也就那几名洛泽京都大官上来过四层。
这四层,正是这荆湖道上的令使,刘全禧待的地方,此时刘全禧正站在窗口,用他那蝌蚪眼俯视着街上,那高举着金子的少年。
“大人,这厮还真敢进这江陵城,这还不算,他竟然还敢来这春神街。”在刘全禧身旁,一个穿着一身酱色湖绸回溯棉袄的三十来岁男子望着街道啧啧称奇。
刘全禧穿着一身月白色实地纱褂,头戴一顶珠冠,垂下两条绣金缨络,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着,那双蝌蚪眼死死盯着那楼下街道上穿着破旧,被姑娘们围起来的少年。
木雨歇啊,木雨歇,你也有今天。
那刘全禧呼了口气,本来这世间人啊都不知道那天府少府主去了哪,但自从这木雨歇胆大妄为去了那寿州,还入了这寿州孟公府,这一下。
天下有心人都知道了,木雨歇在哪。
从木雨歇坐船踏入荆湖道上时候,刘全禧就早就知晓了,更别说木雨歇进城之后他就下令江陵城只进不出了,这木雨歇所住的客栈在哪,刘全禧也一清二楚。他本还在想今晚到底要不要动手,这木雨歇竟然自己来春神街了。
按理说,他这么一个开妓院的无权令使,并无权下令管理江陵,就是这封城“只进不出”的命令他都无权。
但这次不一样,刘全禧这会的话全江陵的官都得听着。
因为那是京都传来的口信。
刘全禧无所谓这口信是哪个娘娘还是皇后又或者是当今圣上的,无所谓,只要这目标,是这天府唯一的少府主就行了。
“大人,那京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咱们可得揣测清楚了,不然的话,恐怕对大人不利。”那穿着灰鼠棉袄的并非无名之辈,而是这刘全禧最器重的门客,谢春明。
自从刘全禧当上这荆湖令使,再后来以讨好京都大官取得恩宠之后,他那招揽门客的动作也大了许多,这门客大多都是江湖上会奇淫巧技的人,武功更是刘全禧十分看中的一部分。
但这他最为器重的门客,谢春明,却不会半点功夫。
“京都那边意思很不清楚,说什么可以动手,又说莫要出那江陵城大动干戈,更不允许动那江陵城的兵将。”刘全禧也捉摸不透那京都的意思,他甚至连这个口信到底是京都之中的谁都不知。
只知对方权手通天。
奈何这京都的意思就能决定他的境遇,若对方有所不顺心,他刘全禧的境况可以瞬息万变。说他是那荆湖道上官职最高的令使,实在是一个笑话。
“依我之见,显然京都的人是不想让这少年活下去的,放天府少府主回蜀,实在是朝廷所不愿见到的事,这个我相信大人自是清楚明白得很。”那门客,谢春明拱了拱手,刘全禧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让他继续说。
刘全禧当然清楚,他自己就亲自经历着这一切。
“依在下的看法,这木雨歇既然能走到这江陵城,显然是这天府府主木旭在推动着,恕小人斗胆一言,这必是那木旭与当今圣上的博弈,因此这京都的口信必然不是圣上的,而是另有其人。”谢春明嘴唇上的两撇胡须随着嘴唇的起合颤动着。
刘全禧闭上了眼睛,那两根垂下的绣金缨络都停止了晃动,很快,刘全禧就睁开了眼睛,“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依我之见,大人是最无需犯愁的。”谢春明歪嘴一笑,那胡子一边翘起,“那天府早已不是以前的天府,而京都的人,却是这朝廷的主人,大人这一次就算给京都的贵人当枪使也不无妨,好处少不了大人的,而木雨歇之死,那也是京都的贵人指示的,就算天府余孽来闹事,那也不是大人的问题,是那些妓女被那木雨歇欺侮得受不了拔刀而起罢了。”
“好,那便如此,其实我也没什么选择不是么,木雨歇啊木雨歇,那日的你可知自己的今日。”
听了门客所言的刘全禧下了决定,再次转身过看向窗外,看向那街道上高举金子的少年。
令刘全禧那双蝌蚪眼一震的是,那少年竟也抬头望着他,两人对视,一如那天月明星稀,那从书房中探出脑袋看向外面跪着的男童一般。
刘全禧猛地后退一步,收回眼神,眼中的惊惧清楚无比,但下一秒那惊惧就变成了暴戾,刘全禧一拳砸在墙面上,咬牙切齿。
“木雨歇,今日必杀你!”
那宛如嘶吼的声音让一旁侍候的两名名妓身子轻轻颤动,弯腰低下头去,越发恭谨。
而楼下路过春神楼的木雨歇终于被姑娘们揽了进去。
“来来来,小少爷赶紧来咱们春神楼里逛逛,那最好的俏姑娘啊,都在咱们这。”老鸨亲手迎着那举着金子的少年进了春神楼,姹紫嫣红的姑娘们顿时扑了上来,木雨歇被软香所包围。
“好姐姐们,好姐姐们,等一下等一下,小爷好不容易来一次,得对自个儿好一点不是,再说小爷也不是差钱的主,当然也不是说好姐姐们不好,是小爷的要求高啊。”木雨歇好不容易喊了出来,差点就连嘴都被堵住了。
“给小爷把那花魁请过来!”木雨歇把那两颗金子扔给老鸨,又从衣兜里掏了两颗金子捏在手里,嘴角微翘。
看着手里的金子,那一直笑容满面的老鸨此时却露了难色,虽说这春神楼的妓女不似那官妓规矩多,但是这花魁也不是谁都可以见的啊,光是有银子并不一定能见到。她们春神楼的花魁乃是一对鸾凤。
这对鸾凤被称为穷尽了江陵十年的灵秀,才能有这么一对鸾凤降世,这等人儿,那相貌自是不必再谈,更吸引人的是那气质与才华。
这对鸾凤姐妹可谓是琴棋书画皆可,乃是男人绝对无法抗拒的人儿。
老鸨捏着手中的金子却高兴不起来,你说要是平常也就算了,可今天那荆湖令使刘全禧就在四楼,而这对花魁自然是上了四楼陪那令使刘全禧,怎么还可能来接客啊。
那老鸨的难色木雨歇当然是尽收眼底,但他丝毫不在乎,依旧大吵大闹地喊着要花魁。
今日,非花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