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天前发生了那件事后,樊瑜每次出房门都得戴着口罩。
不幸的是,当初念大学为了省钱,她是与别人合租的,这间家庭式套房内除了她还有三名室友,都是同系的学姐。
四人并不算相熟,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不好开口,生怕一说出来便被当成怪物,只推说自己过敏起疹子了,然而这个借口总是有期限的,毕竟再怎么严重的疹子都有痊愈的一天。
「叩叩!」
「是谁?」傍晚,原本正在书桌前上网的樊瑜听见敲门声,想起自己此刻的脸上毫无遮掩,忙跳起来躲进被子里裹成一颗大圆球。
「我是晓茹,晚餐买回来了,学妹妳好点没?真的不需要去看医生吗?」
「谢谢学姐,我今天……还是老样子。」樊瑜的声音隔着棉被,听上去有些心虚,「饭钱我会放在桌上,辛苦了,明天的早餐换我去买吧,大家想吃什么可以写在便条上。」
「好,那晚餐我就放在门口。听说晚上会有台风登陆,妳明天早上小心点,如果风雨太大就别去了。」
「知道了,谢谢!」
确定晓茹学姐离开之后,樊瑜才谨慎地开了房门,迅速将纸盒装着的炒饭拿进房内,回到书桌前。
此时笔电因使用者过久无动作,画面全黑,能够清楚地映照出少女的模样。
那是一张即使身为女性也会怦然心动的脸。
柔顺的黑发贴在脸颊上,恰到好处的齐浏海正好过眉,却又不至于完全盖住,而下方的杏眼乍看之下是纯黑色的,细观才发现那是一种深邃的灰,仿佛要将人吸入一般。
左眼眼角的泪痣让她能够同时驾驭「清纯」和「妩媚」两个词,双唇则是柔美的樱色,不是太饱满,却十分水润柔软。
乍听之下这张脸也许不能符合每个人的审美观,但是它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看过的人都心服口服。
看第一眼,只单纯觉得这女孩美;看第二眼,这种美已经侵入了灵魂,认为女孩的五官不能再更完美了,连那发丝翘起的弧度都浑然天成;第三眼,绝对不会忘记她的长相,甚至会久久失神,产生想亲近的强烈欲望。
──这便是富江。
樊瑜随手压了一下空格键,笔电萤幕亮了,那张有魔力的脸亦随之消失。
她一面扒饭,一面失神地想起三天前的遭遇。
*
「……糟了,我尿急!」
「这可没厕所,不能忍一下吗?」
观月学姐二十二岁生日,特别找了所有室友压马路,几人逛得很尽兴,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衣物正要回去时,樊瑜终于忍不住了。
「不能啊,刚刚就一直忍到现在,真是极限了……」
趁着计程车还没来,樊瑜小声提出请求,几人尽管有心帮忙,却都不是本地人,连服饰店都是事先查好地图才过来的,怎会知道附近的厕所位于何处?
一名路过的中年男子见几位少女面有难色,好心提醒道:「往前走过一个路口有公园,那儿有公厕,不过要小心色狼。」
樊瑜一听有救,连连向男子道谢,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拖着同伴过去,便将自己买的衣服交给观月学姐等人,请她们带回去,自己则稍后再前往公车站牌乘车。
小公园果然有些荒凉,只有附近来遛狗的老人家会过去散步。
樊瑜忙不迭地寻到女厕,用此生最迫切的速度脱下了长裤。
「哗哗……」
人生最享受的事,莫过于此。
她拉上裤子,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却在打开门后的下一秒荡然无存。
一名身着破旧大衣的男子似乎早在门口埋伏,一见门开了便立刻将手中的针筒往她手臂扎去。
「你做什么!」
樊瑜前几秒来不及挣扎,针筒已经刺穿了细嫩的皮肤。
当她又踢又踹,好不容易挣开男子的箝制时,针筒中血红的液体只剩下一半,其余都被注入她体内了。
男子得手,「嘿嘿」怪笑几声,扔下针筒逃跑了。
附近有医院,樊瑜自然是捡起针筒,去医院做了个检测后才回去。她惴惴不安了一整天,怀疑男子会不会是报社分子,自己得了绝症因此想让别人也感染?
第二天早上睡醒,看见镜子的樊瑜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等待检查报告了。
牙刷落在地板上,她却浑然不觉。
这张脸与她先前用了二十年的那张截然不同,好像有人拿橡皮擦把她的脸擦去,在一夜之间又重新画了一张绝美的脸上去。
她变脸了,在一晚之内。
整型都没这么厉害。
「不会吧……」她喃喃自语,伸手轻轻抚摸着面颊,「这脸,怎么有点像……」
对了,富江。
她顿了一下,忽然快步离开厕所,在书架上一阵翻找,抽出一本外皮陈旧的漫画,封面标着大大的两字:「富江」。
回到镜子前,她仔细比对了富江与自己的容貌,虽不完全相似,可这种气质,以及路上突然被打针的经历,怎么看都和漫画内容相差无几。
富江,外表绝美的女子,有特殊的魅力使异性对其陷入疯狂迷恋,在漫画中经常表现出骄纵、任性的个性,喜爱使唤迷恋自己的男子,而这些男子最终总会因为强烈的嫉妒、占有欲及杀意肢解富江。
然而富江是不死的。
一滴血、一块血肉都能令她再生……这已经不能称为人,而是妖怪。
在一篇短篇中,一名妇女带着自己的刚满周岁的女儿在公园玩耍,不料一黑衣男子突然冲出来,并朝婴儿的手臂注入红色液体。女婴长大后有了富江的外貌,与其他同样被打过针的「富江」互相残杀。
黑衣男子实为被别的富江所玩弄的模特儿,因火灾毁容,失去一切,便希望看见富江衰老的模样好嘲笑她,这才用富江的鲜血对女婴进行实验。
故事最终是个有些开放式的结局,樊瑜并无真正见到富江衰老的模样,只是那剧情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
这被打针的手法,不正正和黑衣男子的实验一样吗?只除了她年纪比女婴大了点。
她变成富江了?
接受现实是困难的,尤其当她疑似成了一个逃不过肢解下场的妖怪,那种焦躁感真是难以言喻。
她甚至刻意留了一些鲜血试验看看会不会变成新的富江,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容貌大变样之外,她似乎没有继承富江的再生能力和坏脾气。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就这样,樊瑜开始了小心翼翼的宅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