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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军商共利益

第二天早上,朱汉旌在杭州府二堂召见杭州各大户家主,向他们正式公布朝廷的文书已经下达,圣旨稍后就到。众人传看文书之后,都是欣喜。钟敬宣读朝廷封赏内容时,这些大户人家家主都捻须微笑,当钟敬宣读到“免两浙路三年钱粮”时,所有大户人家家主都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

这些大户家主都看过朱汉旌的奏章草稿,知道这是他为杭州等兵灾受难之地民众所谋取的福利,此时人人都是感念至深,齐齐朝着朱汉旌深深行了一礼。

朱汉旌坦然受了这一礼,趁机强调自己“战打到哪里,生意做到哪里”的策略。大乱之后,急需抚恤,灾区也需要有人做生意,流通起来,活跃起来。单纯的救济只是输血救急,而想要灾区脱离困境,必须通过商品流通来恢复生产,实现灾区恢复造血功能!灾区所需要的救济与流通的钱粮、布帛、被衾,数量之大,让这次商机令人瞠目!

朱汉旌的设想就是基本救济由官府出资,向这些商家采购物资,雇佣商队运输进入灾区。商队中的管事们在当地评估当地所需,这才决定输入多少商品。

朱汉旌说道:“商队安全由某负责,但因沿途不靖,人员、财货有所伤损,官府赔偿!戡乱时期,商队许带团丁,官府还发给军用兵器自卫。戡乱过后,兵器再缴回。”

“商队所需资金,我军入股,分红。”朱汉旌自信道,“我军犒赏颇多,这些犒赏取七成,入股商队分红,如何?”

在场大户家主都是喜形于色。此番救济面积大,所需资金多,商队短时间内难于筹措全部本金。再者是这朱汉旌把军队的犒赏入股商队,就意味着商队的兴旺与其紧密捆绑。商队在沿途若是遭到零星散匪袭击,有所伤损,都是朱汉旌与官军的损失!如此一来,官军怎么不会全力护佑商队安全?

当下朱汉旌与诸位大户家主逐一击掌为誓,又立文书为证,请说话人与《杭州日日报》编者见证,翌日刊发全城。当下人人都是满意。

见面之后,朱汉旌也无留宴等一切虚礼。各大户人家家主与总管事各自分头筹备出征事宜,朱汉旌去巡查军营。

战前动员准备早已经进行。

骗子金德与相师李冉昨日听完朝廷封赏书信以后,就赶到城外禁军军营,先宣布朝廷犒赏,继而说动营中军人士卒将犒赏入股经商。这两个人都是骗子出身。一个拿出投资收益诱惑,另一个以命学、风水学等玄术煽动,相互配合,天衣无缝!几个时辰的游说下来,两个骗子就将多数军官士卒都卷入这场融资狂热之中。原本朱汉旌估计能有一半犒赏入股就行,而两个骗子却将人煽动得失去理智,几乎人人入股,甚至有士卒、军官借钱来博一场更大的利润!

朱汉旌手头上这些钱财多数是从虚报两浙府库兵灾损耗中得到的。来得容易,花起来“豪不心疼”,否则也没有理由一口气给士卒、民夫、差役等等所有从军人员开出三个月的月俸作为犒赏!

这如此大额犒赏若是以现铜粮帛实物实打实的发下去,这杭州城内隔天就将百货腾贵。市面上一百贯钱也只能当做四五十贯来用。民怨沸腾不说,更影响交易,进而扰乱生产。

另一方面,两浙有五州三四十个县遭到方腊劫掠,灾后救济需要大量的铜钱、粮米、布帛、衣衾,重建生产需要大量的耕牛、骡驴、稻种。此时更是忌讳百货腾贵。现在只有将犒赏的钱物投入救济与重建,才能发挥最大的社会效益。

如此两头腾挪、拆借、讨好的玩法,在后世金融知识普及的社会不算什么,在当时就算是高科技思维了。幸而有金融骗子金德具体操作,有相师李冉配合忽悠,才完美地把朱汉旌的思路转变成现实。

朱汉旌曾以为这是天意,可后来经历多了,才知道大宋经济发达,金融骗子、相术骗子充斥社会,可谓是人才济济!在此社会背景下,才能让朱汉旌在杭州大牢里凑起了自己班底。历史上也曾经有如此奇事——小小亭长刘邦在沛县一地,就拼凑了日后大汉朝基本班底。人才,本来就在社会上客观存在,看有没有一个领头人把他们用起来而已!

朱汉旌进入禁军大营时,军官士卒并不担忧自己的犒赏被挪用,而是围上来关切询问何时分发红利?能否多入股一些?

屠户张松更是直着脖子叫嚷道:“直娘贼的,俺要知道还能入股,怎么都得让俺娘把领回家那份犒赏送回来啊?就不知道此时还来得及不?”

结果就是三天之后,屠户张松的老娘真把犒赏给送回来,还说要利滚利,养母鸡下蛋。这让朱汉旌很是感慨:后世常常有老太太为了两个免费鸡蛋去听免费讲座最后把棺材本儿都投进去。她们与大宋张松的老娘有什么差别?哎……古今人性都是一般相类同的!

朱汉旌来巡营,还要拜见潇洒先生。

先前接到朝廷王黼来信,朱汉旌阅读之后,钟敬也让小吏临摹抄一份送至潇洒先生处。

潇洒先生阅后并未有回音,于是朱汉旌就上门来讨教了。他这次前来,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疑问。

在朱汉旌心中,潇洒先生是一个退休致仕的老官宦,几十年宦海沉浮,他早已经磨砺得滑不留手。自己派兵护送他撤离险境,安然抵达杭州安置,于他全家有恩。朱汉旌这份人情轻易能用钱财偿还,他又是久居上位老奸巨猾的政客,为何愿意与自己这骗子亲近?多次指点自己?或许他另有所图?

此外,潇洒先生对朝廷给自己的封赏有何思虑?此番朝廷封赏之微薄,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朱汉旌如此大功,朝廷只给一个正九品上的官职,焉能对得起英雄?

禁军大营,潇洒先生住处。

这是一处原本供禁军军将居住的房子,有前有后。前面吃饭会客,后面安置家属,虽然不比地方士绅豪强的庭院园林式住宅,可在乱世中也算豪宅了。为了保持清净,这房子周围还扎起篱笆,隔出数丈空地,时不时还有壮丁游弋,让闲人不敢靠近。

当初潇洒先生从桐庐拖家带口逃难而来,就被安置在禁军大营中。桐庐数万难民将这军营挤得无处落脚时,天知道这潇洒先生如何巧舌如簧说服驻军的,居然让驻军给自己安排了一间大房子。就在闹中取静军营一角,就在这大房子内,潇洒先生还能读书、写字、作画,还能依靠朱汉旌赋予的驿站使用权与两浙官员、朝中旧交友好书信往来。

朱汉旌要上门,自然有人提前通报与潇洒先生。

潇洒先生也不等朱汉旌到,早早命童子洒扫相迎——这门前方圆数丈土地都细细洒了清水。

潇洒先生早早起身。婢妾伺候他洗漱、梳头,用黄杨木梳将他长发细细梳过,挽起一个道髻,连五绺花白长髯也打理得根根透亮。之后婢妾为他换上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的家居道袍,再围上一条温润的和田玉带,腰间系上一个小小的龙涎香香囊。既然是逃难,就没有携带铜镜的道理,潇洒先生只任凭婢妾将他打扮。两个婢妾细心将他装扮好,才施礼退下。此时潇洒先生已然有仙人下凡的既视感了。

朱汉旌一进军营,和属下简单交谈几句,就直接打马小跑直奔潇洒先生居所。

朱汉旌远远就看到潇洒先生背负双手站在门口,寒风中他孓然独立门前,鹤发童颜,道袍带风,左右数丈更已经清理出无人空地,凸显他仙风道骨。朱汉旌在心里深深叹服:“久居上位之人,果然气度不凡!”

于是朱汉旌远远下马,疾步快跑,直趋潇洒先生面前,站定,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学生见过先生!有劳先生在寒风中久立,学生担当不起!”

潇洒先生哈哈一笑,闪身避位,亲热地伸手,与其把臂而行,同入室内。

这番做戏,两个人都表演到位了。朱汉旌执学生之礼拜见潇洒先生,潇洒先生客气避位,还同他把臂而行。室外多少人都看见,引以为佳话。

朱汉旌骑马走得快,后面的幕僚李冉、金德走路慢了些,落在后头,远远看到这潇洒先生神仙打扮,两个人都是敬服。

金德也是天生一幅好皮囊,否则也当不起骗子,还是专门骗富豪大户的骗子。此时他心中叹服,又嘴上不肯输了气势,于是小声对李冉说道:“李神棍,且看人家汴梁子真仙人风范!好好偷学,今后某等可要去汴梁行骗,也得褪去这一身俗气!”

李冉走得有点喘,小声回答道:“呼,呼……共学之,共学之!行走京城不同于行走江湖,某与你都要有些仙气。听说官家最喜道术,也是一身仙风道骨!”

这李冉也是身长肩宽,面白有须,一身道袍,平时也装神弄鬼,微有仙气,可他这一走,气喘吁吁,发髻散乱,什么仙气都散了。他在心里想:是不是要学着骑马?这世道上可没有御剑术。骑马的神仙总比徒步的神仙飘逸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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