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张云雷回忆了一番,可这回忆断断续续的,说的也是断断续续的,有些不挨着,但又似乎能串成一个事实,出事的时候李欧并不在身边,那么他又为什么要说谎?
郭麒麟又想到了曾倾云跟他说过的话,以及那一声声的质问。
而此时的张云雷又陷入了昏迷,再问不出什么。一切,还得再去问过曾倾云,那丫头似乎知道些什么。
师兄弟们也陆续过来探望,师父师娘也都来了。
探望的时间很短,人们只能隔着玻璃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张云雷,互相安慰着,也没有多余的话,所有人在心里祈祷,他能平安无事。
却唯独不见李欧的身影,自从被曾倾云骂了一番后就在也没出现。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郭德纲没忘,接到消息后的师父一大早从北京赶往南京,路上也听说了不少,报道也断断续续的看了一些。
最让郭德纲寒心的,是路过的热心群众帮忙拨打的救护车,而身为同门的师兄弟却无动于衷,姑且当他是吓坏了,但对着记者说的话却是久久无法释怀。
“孩子,听大林说你跟李欧吵架了?”郭德纲将曾倾云带到僻静的角落,开口问道。
曾倾云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好孩子,别哭,啊?”郭德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着。
“大爷,我心里难受!”曾倾云低着头,双肩耸动,小声的啜泣着。
“会好的,没事儿啊!”郭德纲叹了口气,还是问了一句,“那晚的事你知道多少?”
曾倾云顿了一下,她知道的可多了,可是要她怎么说?说她上辈子就知道了?太过可笑!
缓了缓神,曾倾云深呼一口气,道:“大爷,我当时并不在场,我也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李欧撒谎是真的。”
“你既不在现场,又怎知他撒谎?”
“我虽不知道他们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对记者撒了谎,我心里清楚,报道我看了,里面疑点重重。”曾倾云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出事儿前辫儿哥哥有跟我联系,跟我说他们要一起去喝酒,既然喝了酒为什么还要他送李欧去南站?”
“他说辫儿哥哥是因为情场失意工作不顺跳的楼,那是不是就是说,他是看着辫儿哥哥跳下去的?他为什么不阻拦?出了事儿为什么第一时间通知的不是救护车,而是通知的记者?”
“辫儿哥哥不是刚参加了综艺节目的录制么,而且他......他......”到最后曾倾云说不出话了,捂着嘴忍着哭声。
“他本来都跟我说了,等回了北京以后......”泪水止不住,像开了闸似的。
曾倾云将包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郭德纲,“他刚跟我说完这些话,又怎么会选择去跳楼呢?”
郭德纲皱着眉头,面色沉重的看完了张云雷给她发过的信息,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欧撒没撒谎已经没关系了,毕竟报道都出来了,此刻他只想知道李欧为什么没有选择救人。
陆琛赶到南京,联系上曾倾云,按着曾倾云的吩咐在医院旁租了间房子,因为剧社的宿舍离医院有些偏远,来回也不方便。
在来的路上也听闻了一些,也能明白曾倾云如今的心思了。
曾倾云每天都到医院去看望,因着探望时间太少,她都把时间让给了那些师兄弟们,自己趴在窗玻璃偷偷的看着,这一看就是一天,若不是陆琛强拉她回去休息,怕是整宿都不会闭眼。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各项指标也都稳定了下来,这才转到了普通病房。转了普通病房,医生就给停了止疼药,没有了止疼药的药效,他可就知道疼了。
轻轻动了动身子,就觉得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动弹不得。
旁边坐着郭麒麟,见他醒来,连忙上前询问。张云雷喊疼,便赶紧叫了医生来。
“哪儿不舒服?”医生是个挺温和的老头,见他有了知觉,就询问着他的情况。
“哪儿都疼,我不是只是做个小手术吗?怎么会这么疼?”
说着话,张云雷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疼得太厉害了。
医生转头望了郭麒麟一眼,后者把闭了闭眼,有些无奈的起身走到窗户前,背对着二人,那些伤口他怎么有勇气再听一遍?
医生叹了叹气,又转过来看着张云雷,“你,说相声的?”
“嗯。”
“以后考虑幕后工作吧。”
“怎么做个小手术还得转幕后工作了?”这不应该啊。
“你想听实话吗?”医生狠了狠心,或许把实情告诉孩子会更好一点儿。
张云雷心里有些发慌,抑制着情绪点了点头。
“你是从楼上掉下来的,伤得很重......”
左胳膊粉碎性骨折,肋骨摔断了9根,胯骨摔断了,盆骨也摔断了,右脚脚后跟摔爆,五脏六腑连肠子带胃都移了位。
他的嘴唇发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医生说的话的,就连医生什么时候出去他都不知道,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仪器发出的滴答声。
他的心在往下坠,一直坠,坠到最深处,坠到最底端......
他想动一动,证明自己还是可以起来的,可是全身除了疼,再无其他知觉。
“还不如死了。”他想。
幕后?
相声早已融入他的骨血,现在却生生,生生地要从他的生命里抽离。身上一百多块钢板钢钉,像是要把他骨血里相声的魂挤走。
他闭着眼睛,回想着那六年的昏暗,和这五年的曙光,他不想放弃。
一面挣扎,一面按耐,他似乎,无能为力。
感受着全身筋骨传来的疼痛与酸楚,呜呜的哭了起来。
郭麒麟也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站了多久,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还是自己的小舅舅,他这里心里怎一个难受了得?
直到杨九郎进来,郭麒麟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回过身来,“你陪着他,我去趟卫生间。”
“哎?这病房不就有么?”杨九郎还有些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也没多搭理他,转而看向张云雷,问了一句“辨儿,好些了吗?”
张云雷收回神,看着杨九郎。
他看着这个和他搭档了三年的杨九郎,说道:“九郎,你换个人搭档吧!我可能站不起来了!”
杨九郎哭了,“我不,我认哏!”
九郎哭得很伤心,“这辈子我跟定你了,你逗哏,我就给你捧哏,你要是不说相声了,我就陪你转幕后。”
“张云雷,我还就告诉你了,这辈子你甭想把我甩掉!”
张云雷心里好暖,他看着杨九郎哭红的双眼,无奈的笑着,说:“我说的是认真的,我站不起来了,别耽误你。”
“我说的也是认真的,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不管是台上台下,我都陪你。”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