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四青年节,但梅生发身上就只剩下了暮气。
最近实是在太不顺了,太难了。
小棉袄项目几乎所有的路头都被堵死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老娘一天天见好,已经可以走动走动打打太极了。
所以梅生发干脆就把麻烦一股脑扔下了,先陪着老娘散散心再说。
附院毕竟是中医院,环境还不错,病区外有那么几棵大树,最的那棵大榕树,得有三四个人合抱粗了。
老娘要去的地方就是榕树下的小广场,每天那里都聚集了十来个老头老太太在那里打太极拳。
今天是一个看起来挺精神但怎么看年纪都很大的老太太在领拳。
奇特的是,唐老,刘姨,解医生也都在一旁候着。
唐老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来着,可是那位老奶奶拿眼瞄了他一下,唐老就立马收住了嘴。
梅生发只是觉得好滑稽,八十岁的老头,平时都是老权威的样子,但在长辈面前照样也有当小兽的时候,斗兽棋诚不欺吾哉!
扶着老娘在边上站好位,梅生发便跑到树根下的石凳那里占了个位置,但坐下后看看数数,好像石凳有点少,他怕老头老太太位一会要坐着休息位置不够,就挪了屁股,改成了蹲坑式,这可以中国人的一大特殊技能啊。
一个圆敦敦的中年胖子,蹲成一团,脸是苦瓜脸,耳是熊猫眼,还自带半秃瓢广告射灯,看起来也挺萌的。
解医生看到都忍不住噗嗤了一声,刘姨却是边笑边摇头,这胖子真不像个样,没一点上相的,端不上台面啊。
老太太却不同,打拳的间隙看到了,没动容,却让她忍不住晗了晗头,正好,含胸拔背,虚灵顶劲,这拳打起来都空灵了,感觉好!
打完拳,一些老头老太就在家属的扶持下散了,梅生发赶忙站起来,可肚腩却不允许,脚也蹲得有点酸麻了,一屁墩子下去了。
还好,梅生发灵活地翻了个,手脚并用狗啃式地起了身,只拍了拍手,连屁股都没顾上,老娘走路还不是很稳当,他得赶紧过去。
老太太也没走,唐老想过去扶一把,被她啪地打开了手,解医生见状忙顶上,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用手抓着解医生的胳膊当拐棍。
梅生发扶了老娘走到树根下,发现石凳子有些灰尘,忙用嘴吹吹石凳子,看看不够干净,苦于没有工具,干脆就用袖子蹭了蹭,发现老太太也健步过来了,就多蹭干净了几个。
唐老看他这个狗熊样,忙道:“这太不雅了,也不卫生。”
老太太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在梅生发擦好的石凳上,回头就对唐老没好气道:“孩子想的是让老人家有个干净的坐位,说明他心地里干净。”
说完又跟梅生发的老娘打个了招呼:“小妹妹你有福气啊,儿子孝顺。”
梅生发也忍不住笑了,多少年没有享受到孩子还小的待遇了,况且连老娘都摊上个小妹妹了。
七十二岁的小妹妹也乐了:“老姐姐你也别夸,这家伙不经夸,长不大,憨包一个。”
别以为七十二岁的小妹妹是农民,老娘读过书的,精明得很,当过县团高官,在市纪委工作二十多年才退的休,梅生发跟他哥还是受了老娘的影响才在学习上勉强过得去,不像老爷子,整一丘八。
老娘也看出来了,这位老太太不简单,以她的人生阅历,这位老太太不是老学究就是老领导。
这位老太太知道老娘是明贬实褒,她也看出来梅生发不造作,看人看细节,这半秃孩子确实对她味口。
老太太朝梅生发招了招手,梅生发赶紧狗腿子一般到旁边候着。
“我姓龙,老太太我今年也九十七了,你可以叫我龙奶奶。”
“哎,龙奶奶,我奶奶要是还在,也就是您现在这样,您老这身板,硬是要得。”
龙奶奶摆摆手道:“我听说你碰到了点难题,小唐找到我这个老师,但我不放心,所以想来看看你,看看你是怎么个人,现在看到了,还不错。”
说着她就严肃起来,从龙奶奶的眼睛里梅生发看到了一股杀气,头皮有点绷。
“但是学术的问题不能造假,你得让我看到事实,我们老辈人讲求实事求是。”
也许是这股子威严让梅生发觉得龙奶奶的刷子确实比较硬挺,他弯腰点了点头。
“龙奶奶,要不我扶您到病房那边去,手机和手环我都没有随身带,都拉在病房里了。”
龙奶奶有点诧异:“怎么,工作不是在实验室做吗?”
梅生发老实交待:“我妈病了,我就临时在病房里支了张行军床,晚上值班,白天就当工作台。”
龙奶奶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克服一切困难地投入到工作里,才能有大长进,以前龙奶奶就是就着一块大石头读书学习,连桌子凳子都没有。”
说着龙奶奶就站了起来,向解医生伸了伸手,这是在召唤拐棍呢。
“走,我们去看看你的工作成果。”
……
到了病房,看到散落在行军床上的手机、笔记本、手环还有测试用的设备,龙奶奶果然很满意,这不是故意搞出来糊弄她的,看痕迹这样子有一阵子了。
龙奶奶先让梅生发给她别上手环,认真仔细地看着梅生发一步一步地操作。
当然,吡咕出现在笔记本屏幕上时,还是把老太太逗得开心得不得了。
“吡咕,这是龙奶奶,你要叫太奶奶,你跟太奶奶聊聊天,让太奶奶平静心情,然后帮太奶奶号个脉。”
“好咧,太奶奶您好,吡咕看到您很高兴,您是吡咕看到的年纪最大的人了,但您的脸色很健康,吡咕太开心了。”
说着吡咕还有屏幕上打了个滚,弄出个了求抱抱的萌娃样。
但接着吡咕就小脸绷着了,一副小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道:“太奶奶的脉像弦硬,洪稍大,稍快,每分钟过百,脉虚浮…”
说着说着吡咕的声音低落了下来,成了一个小可怜样。
“太奶奶,您要注意休息了,吡咕还希望您可以多陪吡咕一些时间,太奶奶您一定有丰富的知识,吡咕要帮您传承下去。”
唐老和刘姨在一旁听闻忽然脸色大变,唐老还颤声道:”老师,过年前检查时都没有问题啊,要不我让师弟回来吧?“
龙奶奶却摆手道:“没事,我知道,他还在武汉呢,别告诉他!”
这边却对梅生发和言悦色道:“小梅的工作很出色,这套系统确实做到了精确地诊脉。”
也许是老小孩心性发作,她又笑咪咪地朝吡咕眨眨眼:“吡咕也很棒,吡咕放心,太奶奶可以安心地休息了。”
梅生发感觉到气氛的凝重,不知道如何开口,龙奶奶却皮了一下,摸了摸梅生发的脑门。
“小梅别怕,别看奶奶老了不中用了,可奶奶上面有人,奶奶帮你开个小后门。”
说完龙老奶奶还用手指了指天花板,神秘地笑了笑。
接着龙奶奶拉着解医生坐到了病房上,一边示意让解医生翻出了病患吃饭用的横板,一边嘴里吩咐着:“小唐,你帮我拿些信签来,要那种没函头的。”
龙奶奶坐好调整好姿势,还把老花镜戴上了,唐老才拿回来一沓信签。
她接过信签就拿起钢笔刷刷地写了起来,行草的笔迹,钢筋铁骨,力透纸背。
不过当梅生发看到她写的内容时,眼都瞪大了,嘴也不知不觉地张开了。
“远伢子,还记得龙阿姨吗?就是在保育院给你做小棉袄的龙阿姨。”
“阿姨现在得找你走后门了,阿姨的学生给阿姨做了一件新的小棉袄,这样他们就可以随时给阿姨诊脉了,阿姨年纪大了,到处走动他们不放心,但不活动阿姨又睡不好,就像你小时候脱了小棉袄睡不着一样,这不他们就给阿姨准备了这个。”
“但是有关部门说这件小棉袄是医疗设备,很难审批,可阿姨觉得这就是件小棉袄,只能号号脉,它又不会开药打针,它不应该是医疗设备,顶多就是一件给老阿姨和老伙计们暖暖身心的小物件,所以阿姨恳请你帮阿姨这个忙,就当是你也回送阿姨一件小棉袄吧!”
“对了,你应该挺忙的,不知道你不按时吃饭的毛病改了没有,再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这样才能有一个好身板,有好身板才能做好事情。”
信签最后的署名是:记挂着远伢子的龙阿姨。
龙奶奶把信件折成了一个五角星,折着折着她就笑了,自语道:“小远小时候最喜欢这样叠五角星。”
转头递给唐老,龙奶奶问道:“知道怎么发吗?”
唐老疑惑了一下:“还是按老规矩?”
龙奶奶点点头道:“还是按保健委的路子走。”
唐老珍而重之的把信件藏进了贴身的上衣袋。
龙奶奶回头看到一屋子人的表情,不满了。
“今天是青年节,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二个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都不像年青人了,没有朝气怎么行?来,让我们一起来唱一遍那首《革命人永远是年青》,小解,你最年青,你来起个头!”
解伴仁推不了,只得领唱,于是病房里龙奶奶、唐老、梅生发的老娘、刘姨、梅生发连吡咕都跟着唱和起来。
外面的病友和医护一开始听到他们唱歌还挺奇怪的。
但奇怪的是这歌就是有一股勾人的力量,渐渐地,病友和医护们也跟了上来。
刚开始还有点散乱,但随着大家越來越投入,歌声高昂起来,有一种勃发的英气从歌声里孕育,散发出来。
“革命人永远是年青,他好比大松树冬夏长青,他不怕风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冻,他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岭……”
神兽饲养守则54:年青就可以一往无前,神兽说上中学他就过青年节了,所以今年最后一个儿童节一定要隆重,不能随手买本书吃个科货吃就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