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深
杂乱的小巷子里晦暗不明,垃圾乱石在不平的巷道里随处可见,喝的见底的绿色啤酒瓶满地打滚,指不定那块石子下面藏着玻璃渣子
机车引擎轰鸣声呼啸而至,蝉鸣跟着此起彼伏
机车利落地甩尾进巷,随即车身骤停
少女长腿抵在地面,夏夜的晚风吹起她披在肩上的黑发,几乎和夜色弥漫在一起,
没戴头盔,白皙的脸上是淡淡的宁静,没有什么表情
老旧暗黄的招牌上有几个掉了漆皮的字:
老梁麻辣烫
少女嘴里噙着的薄荷糖“吧嗒”一声咬碎在口中,冷凉清爽的快感从舌尖弥漫至整个口腔
和表面的平静相得益彰的是,她的声色轻缓,不急不慢慢慢的像是拖着调子,又好像本来就是这样
“拿我去震场子,我怕镇不住啊,人家可是品学兼优的……”
手机那头的简卿还在嘶溜着方便面,闻言赶紧塞了两口康师傅酸菜面压压惊,才放下筷子捂着心口:“你啊,能动手就别比比,你要是唠起来能把人给唠死”
简卿“咔哒”一声又开了罐鱼子酱,塞进嘴里
怎么说呢,简卿从没觉得有一个学生能够怼过老师,完完全全靠嘴炮
结果她遇见了一个叫做姜晚的女人……
价值观一夜崩塌
手机放在桌子上开着免提,漆黑的房间里电脑屏幕闪着亮光,照着有些消瘦的网瘾少女的面庞,是有些不见光的苍白,桌子上杂七杂八一大堆,耳机线胡乱塞作一团
佝偻着腰欣赏着最近刚出的韩剧
简卿拆了包薯片,清脆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过来
姜晚眯了眯眼,左手还提溜着一根钢管,右手举着手机
如果有心人仔细看的话,应该可以看出这只是一个伪装成钢棍的教鞭,上面还有夸张的喷漆,明晃晃的四个大字
“以德服人”
……
“都是一些问题少年,没事,管管就好了”
简卿满足的擦了擦嘴角,进行着用餐的仪式感
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的提醒道:“你别把人给逼出精神病了,教育要如清风般温和,而不是杀猪般嚎叫!”
“我就怕人家出来混就是不愿意听老师叨逼叨,你到好,直接在社会上做一个真正的义务老师”
“姐妹,不是我吹,你是真的牛”
“我再说一遍”
“请记住了,能动手就别逼逼”
“长痛不如短痛,早点送孩子上路吧!”
姜晚,一个能bb就绝不动手的女人,坚信任何肮脏的灵魂在度化之下都能够有所提升,简直就是个21世纪待发修行的尼姑
哦不,尼姑倒说不上
这前男友,能凑几十个瓜子棋牌室还不带重样的,……
姜晚似乎还算满意,扫了眼自己的教育钢棍,勉勉强强敷衍:“行”
简卿双手合十对着方便面为骗了倪兰的渣男认真祈福:阿门,希望你精神正常,心态平和
生命明明就很短暂,你还偏偏要走捷径
要小姐妹没心情不好,断胳膊断腿也是应该的,这些都是皮肉伤,好的还算快
要是心灵的创伤……
你也不想要精神损失费的
钢管划拉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地板被划出了几道痕,然而面前的姜晚看上去心情还挺愉悦
这个愉悦具体表现为
对爱情的尊重
对教育的渴望
姜晚踹开了店门,簇拥在一起的十几个壮汉刚开始还是乱哄哄一片,听到门响顿时一愣,紧接着看着这个来者不善的女孩
众人先是一惊,什么人但在这么个地盘一打十几个,这架势除了气质温和摆明就是来干架的??
见来人是个小女孩儿,还是极品漂亮的那种
皮肤是那种泛着冷的白,简单的白T黑裤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上,几缕碎发还在空中飘着
黄头发爆炸头的男人不屑地啐了一口,粗哑着嗓音:“就这一个,倪家是真有钱?就派这么个黄毛丫头??”
“我看啊,八成是绑错了,这小丫头片子八成是过来送死的”
刺青男站起来,瞅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文秀男人,重重地踹了一脚,文秀男人捂住肚子往后一所,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简直和他的气质相符
看上去有一百八十斤的壮汉轻嗤一声:“小姑娘,你要是不识时务,里面那个女孩可就名节不报了哦”
说罢还猥琐的笑了一下,身子也跟着抖起来
这些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千奇百怪,要真是个普通人早就跪地求饶了
然而,姜晚小姐是个不太普通的普通人
“呦,这么多人呐”
“多少岁了就出来干?”
漫不经心的拖着调子,像是对眼前的境况十分的满意,像是在说明一种“有的忙了”的欣慰
黄毛男倒是觉得这种角色要是被打了可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张脸啊,于是搓搓手:“叫声哥哥,我就放过你”
姜晚的行为准则:能逼逼就别动手,再恶心也得忍着
“这种调戏姑娘的行为是不对的”
“骗人更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哦”
“这么多人聚众斗殴也是会进局子里的呢”
姜晚一本正经,略过大堂,在周围转了一圈,看着面前这几个问题中年,陷入沉思
黄毛男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毫不留情的笑:“啊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
姜晚真诚:“恩,谢谢”
黄毛男:“对与不对也用不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
姜晚:“帮助他人走回正道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黄毛男一瞬间脑子嗡嗡响,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上政治的头疼时光,一副“你再瞎说什么”的表情,摆了两下手:“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义务公民?”
都是学渣,知道讲什么让人脑子晕乎
姜晚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其实,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你看你胳膊腿什么的都不缺”
“打工这些活你还是可以做的”
黄毛男无语:“打工?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刺青男看不惯了走过来,猛推了一把姜晚:“你别跟她瞎废话!这小妮子说不定长得漂亮脑袋有点问题”
还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一脸鄙夷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姜晚其实不是特别喜欢被别人接触,无论方式是否礼貌,但她还是声音淡淡的:“其实我没有问题”
刺青男看她这幅没什么事的样子,越发来劲:“少他妈跟我废话!钱呢?拿过来了吗?”
姜晚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一次终究还是失败了
……
壮汉还没反应过来,一根钢棍迎面干脆利落地直冲面门,袭来阵阵冷风,他不自觉的全身发抖
但在钢棍即将触碰脸庞的一刻!
壮汉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被踹飞倒地,一瞬间只觉五脏六腑都破裂开!
随即而来的钢管冷沉地落到肚子上,壮汉感觉眼前一阵发黑,昏昏沉沉,一口血在喉咙里堵着,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姜晚偏了偏头,感到无趣,胯骨斜靠在桌子上,钢棍贺冷白的肤色强烈对比
她好看的手指松了松领口,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块糖,咬碎
黄毛男和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呆滞在原地,被这迅速凌厉下手极狠的女人给……懵了
他们混道的都不敢这么狠!
又凶又狠,又野又猛
先不说这钢棍直接打到人身上会不会发生人命,说的中了也就是小年轻下手不知轻重,这胆子先就是不小
再者说这钢棍分明已经贴着脸都能感受到携带而来的风的瞬间,钢棍竟然被轻而易举地收回,流利而又不拖泥带水
壮汉一手捂住肚子疼得呲牙咧嘴,一面慌慌张张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关键是!!刚刚还不是个啰啰嗦嗦的小姑娘们??巴啦啦小魔仙变身都没有这么快的
姜晚抬眸扫了一眼:“哥哥?”
漆黑狭长的眼里透出凉薄狂妄,以及……轻蔑
黄毛男发自内心的抖:“……不……不了”
叫着最嗲的名字,打着最狠的架
姜晚看着他,有些好笑
“不行还是叫爸爸吧”
黄毛男马上反应过来,狗腿道:我我我马上把倪小姐请出来!”
姜晚目光挪向周围十几个瑟瑟发抖的猛男,淡淡的扫了一眼,看着这充满油污的地方,一时间有些不适
刺青男瑟瑟发抖:“这个卫生有点脏,您怎么能够在这么脏的地方下脚呢?我来打扫打扫”
众猛男:??
倪兰早已经有被好好请出来的准备,在过道上娇气道:“我脚疼!走不动路”
黄毛男讪笑道:“你想怎么样啊?”
倪兰拄着手思考:“是啊,我想怎么样呢?”
“你知不知道有个道理是”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倪兰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黄毛男:到底是谁要把这个丫头绑来的???
黄毛男身心俱疲地领着倪大小姐走回来,掀起门帘时恍惚了一阵
屋子里由原来的啤酒瓶子一地乱扔到干净的一尘不染,众猛男着装整齐人手一个抹布端端正正的站立两排。
刺青男弓腰问姜晚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姜晚皱眉:“看你们我还吃不下去”
刺青男立马缩了回去
原来的老大壮汉已经被“在这里躺着不太美观”为由拉出了正厅
黄毛:……狗腿无极限
倪兰看到来人,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娇气了,蹭蹭蹭地就往姜晚身边蹭:“小晩晚~”
姜晚舌尖顶了顶上颚,没出声
倪兰委屈的撇撇嘴,声音唯唯诺诺:“大家都知道了?”
姜晚扫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你以为呢”的表情
倪兰拉着姜晚的手:“我也不知道他是看中了我家的钱来追我的啊”
姜晚冷声:“你不会隐藏?”
倪兰无辜摊手:“我说了我爸一个月就挣3万块钱,房子在首都三环,而且还只有200平,车子只有五十万三辆,我已经够穷了,他还看出来了……”
姜晚“哦”了声,停顿了一下,好像思考了一会,迟疑地看向文秀男:“她这么穷?你还给她要钱?”
文秀男:“……”
众猛男:“……”
有钱人的穷……实在穷的很富有
“总之,把你的眼睛好好擦亮”姜晚松散的坐在椅子上,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劲毫无波澜地释放出来
倪兰委屈巴巴,拇指和食指摩擦着几千块钱的小裙子,咬着嘴唇撒娇:“我也没想到这世界上坏人这么多呀”
倪兰有些伤心的咬了咬手指:“晚姐”
姜晚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那个骗子怎么办?”
倪兰十分上道,立马没了刚才的黏糊劲:“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众猛男:这视角怎么这么像,传说中的反派?
文秀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被同伙毫无脸面的拖过来的时候,还一脸清高:“你难道不讲道理吗?”
“和他在一起,你的身份应该也不低吧?”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传到网上去?”
这模样简直是十足十的有恃无恐
姜晚一脸诧异,从善如流:我不怕啊
怎么会有人认为她是怕黑呢
真的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
熟悉姜晚的人都知道,姜晚从来都不按规矩办事,什么道理
你跟她讲?
文秀男像是猛地被噎了一下:“你不要脸的吗?”
弟弟,这句话就有点伤人了
姜晚“唔”了声:“或许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觉得你现在站着对我说话是种理所应当”
姜晚勾起唇角,红唇泛出一丝讥笑,就好像一只蚂蚁跑过来扬言“我要踩死你”一样,与之相对的是,姜晚
是只大象
文秀男直觉双腿猛地一发麻,直接跪在了地上
没有人踢他,没有人踹他,更没有人碰他!
他居然,居然!!
被一个女人给吓到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漂亮的女人,这简直就是个怪物!
姜晚葱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桌面,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
许久才吐出两个字
“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