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齐桓公对易牙开玩笑说:“寡人对人间的鸟、兽、虫、鱼的味道都吃过了,唯独没有吃过人肉,不知人肉的滋味怎样?”此话本是齐桓公随便说说的笑谈,不想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易牙立即意识到,如果能满足齐桓公的口味,那么这可能是他进一步巩固地位,加速上位的机会。于是他动起了脑筋,盘算起他的计谋。为了实现自己的权欲,他竟丧心病狂地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取其肉亲手精心烹调,并亲口品尝其味。在一切准备好后,他便乘齐桓公吃午饭的时候,恭敬地献上一盘蒸肉。齐桓公见其肉,质细白嫩,有如羔羊;尝其味,香甜可口,比乳羊的肉还好吃,便一口气把一盘肉吃个精光。吃完后,齐桓公还赞不绝口,问侍立着的易牙:“这是什么肉,味道如此甘美?”易牙马上跪下说:“这是人肉。”虽然是久经沙场,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齐桓公听了此话仍是心惊肉跳,忙问:“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人肉?”易牙却坦然地说:“这是微臣亲生儿子的肉。臣的儿子今年3岁了。臣听说过,忠君的人不顾其家,主公没有尝过人肉的滋味,所以我把儿子杀了,献给主公尝尝,以表忠心。”齐桓公听说吃的是人肉,心里直作呕,很不是滋味,本想责备易牙。但听他这么一表白,反倒觉得易牙能忍心烹子献食,说明他爱国王胜过爱亲生儿子,是天下难得的忠心。从此,他对易牙另眼看待,宠信不疑。易牙诡计得逞,身价倍增。
虽然易牙杀死亲生儿子,另一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觉得长卫姬肚子里还有一个儿子,他不至于绝后。但很显然,爱护自己的儿子是人之常情,违反人之常情做出非人之事的人,必然也会做出更加令人齿寒的事。因为与长卫姬通奸而初步上位,再通过献人肉而更加得宠的易牙,此后更与另两个不择手段谋求富贵的人竖刁、开方等勾结起来,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加紧推行其与长卫姬达成的生子当齐国国王的计划。其中,竖刁为了能接近、伺候齐桓公,以便有加官进爵的机会,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甘愿受了宫刑。卫国那个喜欢鹤胜过人的卫懿公之子开方,为了窃取齐国的大权,放弃卫国太子的地位,来追随齐桓公,连自己的父母死时都没有回到卫国奔丧。这三个家伙如此一番表现,果然获得了齐桓公的信任,认为他们绝对是忠心之臣,并相继让他们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权力。当然,此时这三个人不约而同意识到当时齐国的相国管仲(约公元前723或前716年至公元前645年)是他们窃权夺势的最大障碍。
为了清除管仲这一障碍,三个人屡屡设计陷害,一有机会就在齐桓公面前拨弄是非,诬告管仲篡权等。只是因为齐桓公对管仲深信不疑,所以他们的阴谋才未得逞。管仲则慧眼识奸佞,早已看透易牙等人的险恶用心,曾屡次忠告齐桓公要远离易牙等小人。直到临终时,管仲还遗言告诉齐桓公说:“爱儿子、爱身子、爱父母都是人的天性。他们连自己的骨肉也忍心杀害,自己的身子也不爱惜,自己的父母也不孝敬,还能爱别人吗?他们亲近主公是另有企图的。请主公听我最后一句话,这种人万万亲近不得。”可齐桓公反过来也不听管仲的,仍任用易牙等人。但幸亏当时齐桓公向管仲咨询了在他死后谁可以为相,管仲就推荐了自己的知音鲍叔牙。于是齐桓公便一再恳请鲍叔牙继任相位,鲍叔牙本不想干,但迫于宫中无贤臣,便接受齐桓公的邀请,只不过他提出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必须罢免易牙、竖刁、开方等奸佞。齐桓公无奈只得勉强同意,把易牙等三人赶出宫廷。
易牙等人遭受了这次挫折,并不甘心失败,而是互相鼓励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大不了从头再来。”这次他的办法,仍然是借助奸情,走夫人路线。他利用与长卫姬的情肉关系,调弄她向齐桓公说情。长卫姬当然是十分的卖力,不分昼夜,加班加点地给齐桓公吹风,下毛毛雨,在观点上进行渗透。由于齐桓公对易牙等三人的本质并没有看清,又对长卫姬的肉体仍然痴迷,几乎言听计从,所以也就重生启用易牙等三人之心。何况他本身就对罢免易牙等三人心有不舍,常想念着他们对自己服侍的“殷勤”。终于,机会被易牙等几个有心的阴谋家抓到了。一次齐桓公生病,不思饮食,长卫姬便再次强烈建议把易牙召回宫烹调做饭,并说易牙的烹饪连着齐桓公的健康,齐桓公的健康连着国家的命运。一番话说得齐桓公连连称是,便迅速召易牙回宫。而易牙则顺便鼓动齐桓公把竖刁、开方两人也召回任用。遗憾的是就在此时,鲍叔牙对齐桓公的不察和出尔反尔十分生气,忧愤之下,不久得病去世。
失去了管仲、鲍叔牙等贤相的辅佐,加上又长期在位懒于思考和理事,齐桓公只得听任易牙等一伙人为所欲为。易牙他们便乘机培植亲信,排斥异己,把朝廷大权抓到手中。事实证明偏好女色和权力者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当齐桓公身染重病,名医扁鹊亦表示无药可救,无能为力,悄悄走了之后,易牙便意识到齐桓公将不久于人世,他夺权的时机已经正式到来。于是他一反阿谀逢迎的常态,立即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他与竖刁等人密谋后,决定发动宫廷政变,把他同党长卫姬所生的无诡扶上王位,以便他们独揽大权,操纵天下。为此,他们先向齐桓公下毒手,把他送入冷宫,与外界隔绝,不许任何人与之见面,并赶走所有服侍的人,连水也不送他喝。可怜一代霸主齐桓公,在自己豢养的近臣的阴谋下,落了个病寒饥饿交加,凄惨地死在冷宫之中。齐桓公死后,易牙立即宣布无诡登基为王,并大肆屠杀异己和表示不从的官吏。霎时之间,宫内血肉横飞。
但是,易牙等人的倒行逆施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由于管仲谋略过人,已看出易牙等人的歹心和齐桓公的昏聩,所以生前已协助桓公对齐国王位的继承人作了妥善的安排,诏示确立贤明的太子昭为王位继承人,并把他托付给当时在诸侯国中享有威望的宋国国王宋襄公。这样,当易牙等人发动政变后,太子昭逃往宋国求援,宋襄公不负齐桓公和管仲的重托,立即发兵干预,把太子昭护送回齐国继承王位。在齐国老臣高虎等人相助主持下,太子昭终于控制了局势,把不得人心的易牙等人发动的兵变镇压下去。易牙见形势不妙,带了几个亲信匆忙逃奔鲁国,落了个亡命他乡的下场。而据说,那个喜欢年轻雄壮易牙的长卫姬,并没有和易牙流落他乡。但其结局如何,则也不为人所知。可虽然其结局不为人所知,其桃色的一生却为历史留下了对上位术进行思考的线索。
借助权力者的夫人而得到掌权者的了解、赏识和任用,进而获得高位富贵。当然,走这种夫人路线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有的是贿赂夫人,如后世许多夫人代夫收取贿赂;有的则是通过对夫人进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而达到目的,有的则是如易牙一般搞出奸情,诸如此类。但无论如何,都是通过夫人劝说其掌权的丈夫帮助追求上位者实现愿望。
唐代历史上的安禄山,其实也是夫人路线的积极实践者。他先是认唐玄宗的宠妃杨贵妃为母,若与唐玄宗和杨贵妃同时见面便先拜杨贵妃后拜皇帝,而且还甘愿充当杨贵妃怀抱中的婴儿,由杨贵妃给他洗澡。只是一个美女给一个权力欲特强的男人洗澡会洗出什么结果,只有当事人能知道细节。
时空对话
当看到穿越而来的并非寒浞和易牙,而是鲍叔牙和宋襄公时,周培公知道这二人必然是来提忠告的。
果然,鲍叔牙叫了一声“惭愧”说道:“世上坏人得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好人喜欢生气,而且动不动就被气死,这是我的教训啊。同样,好人回避,坏人得势;好人自爱,坏人无碍。”
一旁的宋襄公则说道:“这其实就是在说仁义不能滥用,正义该强硬就要强硬。面对坏人,负责任的人如果有洁癖,不去理睬他们。那么这些人就会不受约束的膨胀,反过来让正直的人没有生存空间。当年,如果我不去帮助齐桓公稳定身后的局势,那岂不是让易牙之流得逞,让他们的阴谋手段成为后人的楷模?”
宋襄公迟疑了一下说道:“刚才我所说的,其实都是用本人血的教训换来的。当齐桓公已死,齐国因内乱而衰落之际,继齐桓公而起在春秋争霸的正是我宋襄公。只可惜当时宋国国力不足,我却受那些腐儒讲仁义的话所欺骗,偏要处处做出仁义的样子来。尤其是当敌国大军压境之时,还要侈谈仁义。结果在争霸过程中,屡屡因仁义而受伤。齐桓公死后不久,我在鹿上举行诸侯大会,要建立以宋为首的盟约,当时楚这个大国也参与其中。虽然我的叔伯弟弟劝我说:宋国是小国,要争做盟会的盟主,是会得祸的,但我以为仁义必胜,并坚持要遵守仁义,在盟会时不做军事准备,最终事情果然被弟弟预测准了。楚国作为一个大国,哪能听宋一个小国指手画脚,楚王的军队便在盟会上把我捉住了。虽然楚国由于这个不仁之举激起宋国的反抗,未能攻下宋国,最后为了楚国自己的威信不得不放回我。但在那些空讲仁义的腐儒鼓动下,我仍然不吸取教训,第二年,当宋军与楚军隔河交战时,我见楚军准备渡河,竟然拒绝了弟弟的建议半渡而击之,而是要等优势的楚军上岸列好队形再与人交战,结果一败涂地,连自己也受伤而死。宋国的霸业,也就此草草收场。”
“所以如果一味讲究仁义,尤其是在不怎么讲道德的国与国、战争中讲仁义,可能就要反受其害了,那已经不是上位不上位的问题,而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了。如果一个人不安全,侈谈上位又有什么意义?”鲍叔牙说完这话,就同宋襄公一起消失在墙壁中了,隐约还能听见他们在继续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