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贺兰府家宅内,安静的如同深夜。
修葺精致的庭院,布置华美的厢房,初春暖阳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这里的空气竟寒冷如冰。
满桌膳食无人动筷,只见婢女忧心地立在一旁,屋门前的女子眉心紧蹙,叹息踱步。
“少夫人,您好歹吃些吧?如今午时将过了,您一夜未曾合眼,又不肯用膳,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婢女如是劝道。
尹淮毓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望着院外,无动于衷。
婢女无奈,只好陪着站到了门边。瞥见自家主子那愁云惨淡的面色,想起昨夜她辗转难眠,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这少爷究竟跑到哪去了?早些时候就已经派府里的小厮去寻了,她还特地叮嘱了侧门的洒扫婢女,若有消息便立马来报的,如今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简直是荒唐!
丈夫夜夜风流,独留发妻看家,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落到她家小姐头上?从小锦衣玉食的尚书府嫡女,竟然要遭受这等委屈,整个临江城谁家有这样的规矩!
只是这些忤逆话,她一个下人断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苦不能言,便更是心疼。
“少夫人……”
“素兰,更衣,我要亲自出去寻!”
尹淮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没等素兰反应过来,人已朝内间里走去了。
素兰自小跟随她,自然知道尹淮毓这般模样,是下了决心的。
旁人只看她平常温温婉婉,却不知她的性子倔强,一旦认定了什么,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自从嫁入贺兰府,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规矩矩的做她的少夫人,上一回亲自出门应酬,还是前几日屈身去沈府那次。
正更衣时,院内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素兰机灵,听到动静后便夺门而出。
来的正是那个被素兰安插在府宅门边洒扫的婢女。
两人压低声音交谈了片刻,素兰便急急的打发了那婢女离开。转身,却见尹淮毓已站在门边,看向这边的目光满怀期待。
“是不是少爷回来了?”
她眼里有了些许灵动,似乎活了过来。
素兰扯出一抹笑,低着头只道一句少爷往书房里去了。
“太好了,”尹淮毓原本暗淡的脸瞬间有了色彩,根本没注意到素兰的异样,“快,带上些饭菜,少爷定是没用午膳呢!”
素兰嘴上说好,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总惦记着少爷用没用膳,却忘了自己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方才她仔仔细细盘问了那婢女,少爷身上可有何异常,例如酒气、腻人的胭脂气,或是衣衫不整,思绪飘忽……婢女只道没有,只是少爷衣袖上似乎沾了血,血干在了衣服上,形成一些暗黑色的斑点。墨色的衣裳虽不明显,但有心人自然看得出来。
素兰疑惑。好好的怎会沾了血,难不成是受了伤?
按理说,堂堂国舅府的嫡出少爷,也不是喜爱惹是生非的性子,谁人轻举妄动。除了上次被沈小将军胖揍的意外,倒让人想不到还有何事能令他挂彩。
总之伤不伤的,她素兰可不管。她是她家小姐的陪嫁,又不是她贺兰府的人,一颗心自然向着她家小姐。那些外面沾染来的胭脂酒气,最好如同婢女所言未曾发觉,那血腥,最好也别叫她家小姐看见,免得徒增伤心!若是还要她家小姐像上次那样,在沈府里卑躬屈膝地求人,她素兰便是第一个不乐意的!
正想得出神,恍然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素兰猛然回神,见尹淮毓问,“想什么呢?唤了你这么久也不见应。收拾好了吗?”
“好了!”素兰连忙答道,提了饭菜便与尹淮毓一同出了门。
素兰平日从不是这个样子,发呆出神,忿忿不平。尹淮毓终于察觉到她的异常,却不假思索,没有追问,一心只向着前边院里那个宿夜未归的男人去了。
她一路上步履匆匆,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快到书房时,却忽然停下。
“小姐,怎么了?”素兰问。
“素兰,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不好看?”尹淮毓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双手抚着脸,秀眉微蹙。
或许是方才走得太快,脸上粉红扑扑的,比起晨间苍白的面色,算是好看太多了。
素兰安慰,“好看,我家小姐最美了!”
尹淮毓这才放松了些,再三确认后,才敢踏入书房院内。
到了书房门前,一入眼,便见贺兰成倚在榻边,以手撑额,双眼微阖,似在小憩。
小厮见尹淮毓来,立即凑到贺兰成耳边低声道,“少爷,少夫人来了……”
贺兰成闻言,冷冷抬眸瞧了一眼,坐直起来,不说一句话。
两人相对无言。
尹淮毓抿了抿唇,坐到榻的一侧,与男人隔了些距离。
他似乎脸色不太好,但看不出究竟是心情不好还是乏了。
尹淮毓轻声询问道,“夫君一夜未归,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不曾发觉,手中的丝帕因太过用力地攥紧,已经生出了许多褶痕。
她太紧张了!没有办法不紧张。
成亲后,他一直冷淡,不让她管他的事,这些话如此直白,算是忤逆了他的警告,还不知道会不会惹他生气。
她低着头,知道贺兰成在看着她。
他现在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她呢?
恼怒?气愤?
她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一种眼神,她都不想面对。
片刻,他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昨晚喝多了,在林珏府上歇了一夜。”
平淡的语气,没有恼怒,没有气愤,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没有夹杂着任何感情与温和。
可尹淮毓根本没想过他会回答,即便这回答并不热切,但她已经很高兴了。
“宿醉会头疼的,我让人弄点解酒汤来……”她忙不迭地起身,语气中藏不住雀跃。
方才是过度紧张,这一时又太过欣喜,情绪大起大落间,胸口虚无缥缈的获得感,仿佛必须要做点什么事,才能把这种喜悦坐实。
她正要叫人,贺兰成便张口打断,“不必了。”
喜悦还未曾到达心底,便烟消云散。
尹淮毓愣愣坐下,取而代之的落差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那……不如用些午膳吧?”
素兰早已将饭菜餐具摆好,贺兰成瞥了一眼,都是他平日里喜欢的口味。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将语气放得舒缓,“我不饿,你回去吧……”
尹淮毓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
他对她说过的话,十句有九句是拒绝。这一次,跟从前的许多次没有任何差别,习惯居然也成了一种莫大的讽刺。
居然,他的一句话能让她高兴成那样,也能让她跌到谷底。
他只不过一句再平淡不过的回答,竟能让她妄想至此。她拼上了尊严,也是想得到他的接纳罢了,可是她应该知道的,得到她想要的,怎么可能会容易?
尹淮毓啊尹淮毓,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再抬眼,贺兰成已经坐在了书案前,面无表情的用着笔墨,再不看她一眼。
逐客令已下,她本该识趣地起身就走。可这一次,她不愿意了。
凭什么?
她怎么能像个器具一样被人晾在一旁,想的起来就看一眼,想不起来便丢到一边,他冷眼相对,似乎用不着恩赐半点情感。
父亲说女子要恭顺谦和,母亲叮嘱她身处公府,必要拿出少夫人的风范。她一直循规蹈矩,可她换来了什么?
她的存在,甚至让他避之而不及。
她的身份,地位,哪一点活该被人作践?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凭什么他字里行间,都恨不得将她推向千里之外?
她是大家闺秀,是应当知书达理的人妻,可她更是个女人啊!日日独守空房,为了夫君纳妾屈尊下拜,多少下人们在背地里笑话她,她难道能不知道?
糟糠妇女,尚且有夫君疼爱,可她尹淮毓有什么?什么规矩,什么贤良淑德,这些又算些什么东西!
她是痴心妄想。可就算再天真,那又怎么样。他生气也好,厌恶她也罢,就算是破罐子破摔都好,她不愿再像之前那样,含着委屈再吞下去!
就算他心里有别的女人,她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为自己争取天经地义!
厚积的怨怒,在胸口中翻涌造次。
她强压着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夫君若是忙,淮毓在这里陪你便是。”
贺兰成果然蹙起眉,奇怪地看着她。她泪眼朦胧,却也大胆回视,态度强硬得连素兰都吓了一大跳。
素兰虽然时常怨恼尹淮毓性子柔弱,不敢为自己争取,但她如今这副模样,素兰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素兰悄悄抬眼瞥向贺兰成的方向,心里紧张得直打鼓。少爷发起脾气来,也是火冒三丈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怕是要更加僵硬了。
贺兰成微眯着眼,冷冷地瞪着眼前的女人。
被人违背的恼怒是有,只是看到女人固执而隐隐有些惧怕眼神,他更多的还是疑惑。
往日他语气只要强硬一点,这女人便连半个字都不敢反驳。今日她的作为与态度,他从未见过。
她哭了。
眼泪在发红的边缘里堆积流转,却不肯落下来,像只倔强的鹿。
不论是疑惑,是隐约动容,想让他哄,做梦。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发怒的预警,他有些不耐烦了。
尹淮毓瞳孔微微一震,一丝怯懦闪过,不过片刻即消失。
“我不走!我就这么看不得吗,为何总是赶我走?”她从未如此大声地说过话,整个屋子里都是她歇斯底里的怒火,“我不是你的妻子吗,和你待在一起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不陪我,我陪着你便是了,为何总要赶我走呢……”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了。
只见贺兰成脸色不仅没有和缓,反而越来越难看。
素兰猛地一惊,连忙上前拉住尹淮毓,“小姐,咱们回吧……”
“不!”她一把甩开素兰的手,直直盯着贺兰成。
“尹淮毓,你可别得寸进尺!”贺兰成冷喝道。
她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喃喃道,“为什么……贺兰府的少夫人,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这么对我……”
贺兰成忽笑出声,言语冷至冰点,不留半分情面,“我如何待你,你不清楚?是,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给足了你少夫人的颜面,你还要如何?我早就告诉过你,别管我的事,你却一次次越矩,你当真以为我无所谓吗!”
大婚之夜,他确实说过,她只需要本本分分当好她的少夫人便足够了,至于他的事,她少管。
婚后,他对她相敬如宾,从未让她在外人面前折损过身价。在外头那些人眼里,他们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她更是前世修来的好命,高嫁国舅府,成为了女人堆里的凤毛麟角。可其中心酸,谁又比她更清楚。
可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眼泪一滴滴砸了下来,尹淮毓面色苍白,如同一张摇摇欲坠的纸。
“我是你夫人,我当真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我不该管!”她声音不算大,却已是用尽全力吼了出来,身子本不好又急火攻心,若不是倚着素兰,恐怕早就倒下了。
“你不该管的事多了!”贺兰成道,“那沈府,你就不该去。”
尹淮毓充满失望地看着他。
他以为她想去?低声下气,赔上了一个女人全部的尊严,那都是为了谁!她做到这个地步上,还是讨不到他那怕一点点的欢心……
她冷笑一声,一滴泪又滚了下来。
“我不该去,不该管,不该自以为是地替你分忧,不该奢望你能多看我一眼……这条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一开始没有把心交出去,又何来今时今日的痛苦。
如果那日她没有出门,没有遇见那样意气风发的他,又怎么会......
哭声虽小,却撕心裂肺。
素兰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忍不住跟着落泪。而贺兰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
“委屈吗?”他冷漠开口,“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如今觉得委屈了,你也得乖乖受着!”
字字句句如同利刃,狠狠戳在尹淮毓心口。
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知可以嫁给他,天知道她有多欣喜若狂!
嫁给所爱之人,还是如此名正言顺,对她而言无疑是上天恩赐的礼物,是心向往之的归宿。
成亲之前的某一日,他曾亲自来见她。按礼数,正式拜堂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他此举令她又惊又喜,可得知他的来因后,一颗心好似坠入了地狱。
“……我劝你最好不要嫁给我。若你同意,我会说服我父亲和尹大人,两家体体面面地取消这门亲事。嫁个喜欢你的人,不必来我身边受委屈。”
直到那日他才知道,原来他不愿娶她,不喜欢她,却也不想耽误她,这便是他给她的机会。
当真是仁至义尽!但最终,她还是没有答应。
她承认自己心存幻想,明明近在迟尺的距离,要她放手谈何容易?她知道他无法违抗贺兰循的意思,只有她同意了,这门亲事才能就此作罢。
她有私心,不想放手,只要她不同意,贺兰府少夫人的位置就绝不会落到其他人头上!只要霸占了这个位置,说句没骨气的话,就算此后他将那心上人迎娶入门,她也不介意与她共侍一夫。他心里有人又如何,只要她成为了他的妻子,日久天长的,她不相信他会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日之后,她没再见过他。
直到大婚当日,凤冠霞帔,红烛灯影,她触上他冰冷的目光。近在咫尺的冷淡和警告,她才恍然发现,自己选的这条路有多么难走。
两人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循已经下朝,正打发人叫贺兰成过去。
临走前,贺兰成看了眼倚在桌边满脸是泪的女人,极尽冷漠,“今日的话,我不会再警告你第二遍。在我耐心消磨殆尽以前,别再做你不该做的事!”
他拂袖而去,桌上的饭菜早已冷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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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找我做什么?”贺兰成似乎还未从方才的震怒中抽离出来,声音依然冷冷的,问前来传话的小厮。
“奴才不知,少爷过去自然就知道了。”
贺兰成没有说话,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谢佟呢?”
从他在林府醒来,就再也没见过谢佟。
谢佟是他娘亲选的人,自小跟着他,一向是寸步不离,突然失踪,整个林府都说不知其下落。后来有个清晨采买的婢女说看见谢佟与贺兰府的家奴一起走了。如今贺兰循突然要见他,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奴才不敢多言,少爷过去就知道了。”小厮口风不变。
贺兰成冷哼一声,加快了步子。
大宅正厅,贺兰循正坐在主位上饮着茶,神色凝重。
“父亲,您找我?”贺兰成行礼。
贺兰循点了点头,让他坐下,“听说你昨夜一夜未归,上哪去了?”
贺兰成道,“在林珏府上歇了一夜。”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昨夜,你去了哪里?”贺兰循“砰”的一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别有深意的目光扫了过来,颇有些逼问的意味。
昨夜也左不过吃酒划拳这档子事,贺兰成可不认为他老爹心血来潮找他来只是为了纠正他纨绔子弟的作风。值得贺兰循一问的怕也是只有那件事了,难怪要偷偷将谢佟带走。
可贺兰成并不打算让他知道。
“昨夜去醉仙楼听曲子,后来跟着林府公子上千秋楼喝酒,看戏……”
“胡闹!”贺兰循含怒打断,瞧这小子说的什么,到底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在故意充愣?
贺兰循索性也不兜弯子了,含怒问道,“昨晚你是不是看见宁杞了?”
贺兰成心底冷笑,果然不出他所料。
“宁杞?”贺兰成装出一副没印象的样子,“我怎么会见她,她出宫了?”
“还装傻?这种事你不主动告诉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瞒着?”贺兰循气得剑眉倒竖。
原来如此。方才贺兰成不过是试探其口风,现在看来,定是有人将事情全然告诉贺兰循了。
昨夜之事,在场的除了那些王公子弟,便是谢佟。所有人都早已被他打点好了,谅谁也没胆子在外胡说八道。除了谢佟,不可能有人再将此事透露出去。
谢佟,八成是被逼的屈打成招了。
可是……
贺兰成瞥了眼站在角落,面色平静,却一直压着头的布衣小厮。
全身上下完完整整,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伤。
可真不像是被屈打成招过的样子。
贺兰成静静撇开眼,神色意味深长。瞒无可瞒,只得圆谎,“父亲这么一说,儿子倒是想起来了,昨晚在石门街,她撞了我一下……”
贺兰循敏感目光立刻扫了过来,“那她可有何异常?”
“打扮普通,看似只是出宫游玩而已,”贺兰成轻笑,“她偷跑出宫玩的次数还少吗?”
左右思量,贺兰循便暂且信了贺兰成的话。
他这个儿子,与宁清韫从小就是冤家对头,不久前还被姓宁那丫头害得半个月都起不来床,以他对自家儿子的了解,就凭挨打这件事,贺兰成就绝对不会替宁清韫隐瞒。宿醉确实伤身伤神……这个理由,倒是还说得过去。
贺兰成身边的谢佟,对昨晚的事也是说得朦朦胧胧的。既然贺兰成这番说辞,不信自己儿子,又还能信谁呢?
贺兰循低语,“若只是如此,这次怕是拿不住她什么把柄。可惜了!”
“父亲此话怎讲?”
“皇后娘娘身边的饶音看见萧馨的贴身女官向沈睦拿药,恰好你昨夜撞见过她,皇后便奇怪这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拿些药罢了,有何奇怪,姑姑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贺兰成笑道。
“拿的可是上好的金创药,”贺兰循特地强调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道,“不过想来那也证明不了什么,或许真是皇后多心了吧……”
贺兰成笑了笑,靠着椅背饮了口茶,这是放松的姿态。
宁清韫那个丫头古灵精怪,把柄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对了,”贺兰循突然正色道,“过几日西褚使臣来朝,之前为父跟你提过的,那位一直为我们出谋划策的贵人随行前来,不日便会抵达,你也是时候该见见了!”
贺兰成面无表情,心下却波澜起伏。
西褚使臣队列,除了皇室中人,便是朝臣。贺兰循口中的那位贵人从未露过面,至今也只派一个商人与他们往来。那商人在他们面前虽称之为大人,但其中迷雾一般,根本无法知晓其真实身份。
此人精通算计,贺兰氏能有今日,全是依仗他的助力。倘若真是如此精明,此番前来究竟何意?是主动而来还是不得已,皆未可知。再说,两方来往之事,一直以来都是贺兰循亲自料理,从未让贺兰成参与过。如今一上来却要他见那个人,可绝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