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作为真正职场丽人的第一天,不会再受疯科长骚扰,不会再做被随意呼来唤去的杂物工作,不会拿比保洁阿姨只多几百元的工资。今天,就是彻底改头换面的日子,连起床都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未来的宏大事业蓝图,正在向我招手,待我搭建好彩虹大桥,就能直奔幸福而美满的生活了。
一到了新科长办公室,他便将我介绍给同事,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就安排好位置开始办公。新工作新气象,我开怀地整理完阵地,快速加入紧张有序地作业中。
“唉——不知道秋秋在那边有没有遭人欺负。好想去看看。”萧怜雅有气无力地撑颊叹息。
“既然是科长看上的人,不会轻易败下阵来。”
“嗯,我相信秋秋。”
“哟,中风回来啦,今儿医院放假吗?”
“科长的放风假明明过了,难道你翻墙逃出来了?”
萧怜雅一见科长进门,欢天喜地的蹦跶过去帮忙挂外套,做了个嘘的小动作,免得科长毒舌不饶人又跟钟峰干嘴皮子架。
等科长坐稳,椅子还没热乎,桌上抢先沏好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顺袅袅热烟寻势望去——一汪明眸眨巴得星尘熠熠,樱桃红唇拉开来配上碎玉白齿,萧怜雅整个一小家碧玉,含情脉脉地立在桌边,好似有话哽在喉咙,装萌卖乖。
“我可不是志昱,况且是在办公室,你别发骚。”
“加上前天、昨天,今天,秋秋已经出去三天了,科长你也带点消息回来嘛,不要只会吃不会拉。”
手掌轻扇一缕缕雾气进入鼻孔,科长很是满意地竖起大拇指,不紧不慢的砸吧嘴品咖啡。包进口里的香醇咖啡顺滑地咽下喉,科长再次满意地点头,演技可谓极其造作夸张,萧怜雅倒也不拆台,乖乖待于一旁等她演至技穷。
食指指出,与视线恰好形成笔直方向,指头所指之处是正东西忙碌,四处归档收拾的钟峰,科长脑电波一经发出,钟峰适宜地回过头与之对上。徐徐勾动食指,施放魔法般每卷起一次,钟峰目不转睛、像是中了魔一样地靠近一步。展开邪恶媚笑,就在萧怜雅略显惊诧之时,科长十分得意将嘴角越拉越大,几乎要裂到耳根。此时无声胜有声,惟有轻烟随势飘。
眼看钟峰即将陷入科长魔爪,萧怜雅忍不住抬手遮蔽双眼不愿目睹接下来的惨剧,科长五指全开,眼中墨色精光如饿狼扑食般射出——
唰!闪电抽出钟峰怀里的一份资料。
啪!不偏不倚一张纸单打在科长脸上。
“旅费,报账。”钟峰冷言冷语道。
科长蹙紧眉头明显一脸失望地撕下账单铺平整,欲开口反击。
“戏演完了吧,龙套很累人的。”萧怜雅开始发起牢骚。
科长似乎誓要演到底,还是哑剧。扯过一张纸写到:交给钟峰处理。萧怜雅一把抓过正要发火撕碎纸条,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顺眼看去,竟是阮中秋。怜雅立马弃掉恶煞之颜,天使面孔取而代之,雀跃地跑过去挽起中秋嘘寒问暖。
“秋秋你来看望我们,我太高兴了!”
“呃……我只是来拿忘掉的东西……那个,怜雅姐,科长她脑袋真没问题?还有钟哥,你们干嘛陪她发疯啊?”
“原来秋秋早就到了,都不出个声儿,面浅不好意思了吧?”
“不是的,因为看你们跟科长演的挺投入,不好意思打断。”
怜雅姐拉我进了办公室,搬过一张椅子让我坐下。泡了两杯咖啡,自己也坐定,架势摆好似要与中秋促膝长谈。科长依然沉默是金,打手势,眨眼睛给中秋打招呼,钟峰跟没去出差似的,说了句你好便自行做事去了。我并未见外,反正是午休时间,半把个小时没关系。
一阵叽里呱啦,说长道短,冷嘲热讽,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指鸡骂狗。我告别三人,返回销售科。
一路上,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心里却憋了好大一团气吞不下,本不想跟科长计较,她偏偏要找我麻烦,又没哪里得罪她,小气巴拉的人,幸好走的快,不然早晚要气疯。真亏怜雅姐那么温柔而且善解人意,钟哥也满腹经纶,能力超群,怎么就跟了那样性格恶劣之人,心甘情愿在她手下做事,听她差遣。想不通啊想不通,世界真是无奇不有,都是极品,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哎,最紧要的是赶快去吃饭,周末加班都未做完的事剩一大截呢,不知晚上得做到几点才能走。杂物科是疯人院,营销一科可说是工作狂,不到22点,任何人休想离开。现实就是如此吧,这样才算得上是正常工作,年轻人嘛,就要有奋斗拼搏的精神,累是累了些,日子却过得挺充实,工资也高,不必再担心房租问题。
想想浑身就充满了劲,加油!多赚钱,多存款,不被他人来看扁!
掐准时间回到办公室,刚一坐下,耳边便传来闲话风——真好意思走后门;后台硬,翅膀才敢硬啊;杂物科的就老实打扫拖地;真白读那几年研究生,连个应届生都能跟我们平起平坐;小心被她听见;怕什么,本来大家忙得不可开交,她有闲情回去嚼舌根,有理不怕人说……
“中午吃多了撑着还是牙齿漏风管不住啊,回去做事去。”
之前邀我转科的老前辈大姐呵斥他人离开为我解围,对她笑笑表示感谢。
“小阮别介意,你刚来,没融入团队,她们都不了解你。”
“不会,不会,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其实跟前科长比起来,小巫见大巫,承受得住。”
“还有,下不为例哦。”
再次含笑点头,大姐拍拍我的肩膀作为鼓励,就返回自己位置。
呼——虽然带刺话语不及科长和钟峰来得狠毒无情,但被孤立起来的距离感以及连日工作施加的压力,多少给心理添加了负担,揉几下太阳穴,打起精神,解决手边事吧,不想其他的了。
时针像是被谁玩耍了一般,飞也似的不知不觉中拨转了三圈,可科室内仍是一副箭拔弩张之感,连水也只来得及喝上一口。每个人背上安装的发条拧得发紧,恨不得再揪上个四五圈,快马加鞭。
吴科长毫无预兆闯入了这般紧绷局面,大家也未察觉,包括我,认为风风火火行事是正常之举。
蓦地凭空投下一道炸雷:“负责T项目的所有相关人员立即到我办公室来!”
霎时一片寂静,平时平易近人的吴科长居然大发雷霆,所有人都感到此事很是严重。那几个人马上灰不溜秋地跟在科长后面,神色慌张地惨白,当然,又是包括我,最后一个进门,关好,往门缝外一瞥——交头接耳的八卦撩开了话幕。
队列一字排开,个个耸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吴科长猛地把手中合同甩在桌上,吓得另外两个女同事抖了下肩,十指绞缠得更为厉害。
“黄晓你过来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组长颤悠悠翻开几页,头依然埋的很低,故作镇静翻看完,合上,吴科长抢先开口:
“你们待在公司3、4年了,心想交给你们应该不成问题,便没过多插手,让你们自己学着包办整个项目。我才刚一撒手,和对方签订的合同就出这等纰漏,公司的损失,你们谁也赔不起!”
黄组长支支吾吾解释起来,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大家都冷汗直冒,怕是这次在劫难逃,要被开除了。我才进来几天啊,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公平吧,连让我做个美梦的机会都不肯给。何况我是在T项目签订后才来的啊,不会跟着他们一起倒大霉吧,连根毛都没捞着,自己倒贴进去一身肉,天底下可没这么不公平的事儿。
黄组长一个劲的弯腰道歉,满脸愁容的就差跪下来磕头求原谅,吴科长依然机关枪扫射,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人。比我稍大一些胆小的女娃子早被他的怒吼憋屈地泪花直打转,也不敢插嘴说两句话求情。见吴科长一泻怒火至千里的架势,我也翕张几口愣是把一些话吞进肚。这半个小时里,屋里屋外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呵斥声,拍桌声,里面的人想着出去后怎么见人,外面的人是想着见里面的人怎么灰头土脸的出来。我只好认命的随他们任意摆弄,要骂就赶紧骂完,辞职走人,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关我屁事啊,合同里面的一个字都没见着过,还陪着你们挨批斗。别过头让他们以为我只是倔强的不愿人前落泪,其实只是想看大门上方的挂钟指到几点了。就是这鬼使神差的一瞥,我似乎有了超能力,竟又看见了地狱勾魂者——牛头马面(怜雅姐除外)邪魅地阴笑着分立在门口两侧。
怜雅站在大门正中央,笑眯眯地张开十指左右挥动,跟变成了石柱的阮中秋打招呼。
科长老样子,带足女王气场趾高气扬的走进来,冷眼的对周围人事物不屑一顾,径直领着怜雅来到吴科长面前,“吴科,人虽不是我生我养,自然不可能知根知底,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若是给你们制造了麻烦,甚至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我首当承担指导不当的责任,随您处罚。但是”话停在半途,眼锋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我身上,瞬间阵阵寒意袭来,我立马四处张望装不知情,避开科长极其邪恶的笑眼,这下惨了!我宁愿死,也不要被她救进另一个深渊啊。“但是呢,牵连无辜者是本人一向看不惯的行为。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光屁股小孩都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自不必说。所以,吴老您可否消气降降血压,抬起根小拇指留下一点情义,放过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蚂蚁呢?”
自打疯科长进屋,吴科虽立马停口,悬在半空的食指也缓了下来,眼神也不如先前焦急,眉头却更显紧锁,霎时沉淀镇静。
“衰——”
“多说无益,我们本就是来替家里不长进的小屁孩擦屁股的。”喂喂,随意打断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诶,科长,何况对方是长辈。只见她啪的打个响指,门口的马面,不,是钟峰随即谦恭的进来与我擦肩而过走到吴科跟前俯身低语。而我则被疯科长提着领子人模狗样的拖出营销一科,视线里钟峰的背影与我渐行渐远,我却来不及伸手去抓住那最后一抹阳光,因为当时我处在石化中,哎……
画面急速跳转,我还未回过神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整个人却身在了熟悉的位置,一旁的怜雅姐死死吊住我的手臂兴奋得拽个不停,死不要脸的科长却饶有闲情的玩十字绣针线活。刚才火花四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紧张场面被神剪了么?钟峰那头马面回来了么?事情结果如何了?难道我的职业生涯非得在杂物科结束不可么?还有那什么什么……
“故意卖萌给谁看啊,死老太婆。”科长手不离线却砸吧着嘴,一脸鄙视的朝着我说。
谁死老太婆啊!?你给老娘交代清楚来龙去脉,耍得我团团转还敢诋毁我青春靓丽的年龄和外貌,老虎要发了威才知道不是好欺负的病猫,是吧!什么三思后行见鬼去吧,爽了再说。我立马操起桌上能充当武器的任意物品,卯足全身力气集中于手臂手腕处,准备来个世纪全垒打,正当抬手之际,怜雅姐突然夺过我手中的凶器,本想在她扔掉之前抢回,也张口想让她别阻止我灭了这妖货。
没想到,嘭!十分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刚才定格的一瞬间猛地响起、消失。
“干得好,峰峰!居然敢说我老,卖萌,衰仁这家伙就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看我撕烂她的贱嘴!”怜雅姐饿狼扑食般冲向因茶叶罐击中脑门而轰然倒地的科长,开始实施惨烈的酷刑。虽然未能手刃敌人,但心头着实爽快了一把,翘起大拇指,狠狠表扬了钟峰一次。
钟峰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后,面不改色的靠近行刑场,在确定安全距离后蹲下身拾起茶叶罐端正地摆放在科长办公桌上,一边告诉正在奋力反抗的科长说吴狐狸改日好好陪她喝茶,一边收拾起桌面资料准备之后的校对工作,显得他已经习惯两个猛女扭打成一团的场面了,精确的把握距离,行云流水般前进后退,既不耽误工作又能腾出空间等她们翻滚折腾个够。真乃是民间高手啊,我是由衷的佩服,不禁再次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
于二人角力结束后,怜雅姐再次做东拉着我们吃晚饭。期间断断续续了解到科长的阴谋企图,怪不得之前关于我转科一事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早就知道营销一科会出事,而且是她特意推荐我去黄晓那个组,摆明了要我出糗,好摇尾乞怜求着回去。这股怒气实在咽不下去啊,所以我果断抢走科长正要下手的超级圣诞大豪华,得意洋洋的快速蚕食面上仅有的几粒巧克力酱大草莓,闪躲间以迅雷之势消灭整座冰淇淋山,气得妖货两眼发红光,指关节咯咯直响,我心里却是无比畅快,真想就着她的面当众哈哈大笑,全面击败。不过为了本人的大众形象忍住了,不跟这厮一般见识。
“这次事件未免太过凑巧,秋秋刚去几天就出大事,会不会是那个人动了手脚?”怜雅姐托腮吸吐果汁问到。
钟峰优雅地放下碗筷说:“视我们为眼中钉不是一两天的事,当然也不止一两个人。不然怎么叫他狐狸呢,无须亲自动手,只下一子,便能操控一局。”
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他们在说谁呀?我倒是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的甜食恶魔,不过于细究。“哼,他敢挖人,本女王就敢送人,甚至拆人!跟我斗,狐狸嫩了去。”科长再次敖娇地恢复平日姿态,拿起我的饮料吱吱地喝起来,“得亏奴隶一号工作能力超群,在外面也能将这里的人际关系处理得一丝不苟,本女王今日难得高兴,想要什么就说,别害羞哟。”科长大力地拍着钟峰。钟峰毫不留情推开科长,一脸嫌恶的轻拍肩膀,抖落灰尘。
“你才应该警醒,别再四处得罪人,管好嘴坐端正做事,一个女人没个正型胡乱惹是生非,自己成别人靶子就算了,不要连累不明就里的新人。”
额——第一次见钟峰这么严肃冷酷的说教,而且是对科长,自己的直属上司诶,不怕科长发飙报复么?万一被开除了怎么办,我岂不是成罪人了?
“好啦好啦,科长不是从推荐秋秋进一课黄晓组的时候就发现对方不对劲了么?一开始黄组长推三阻四说不缺人手,假模假样地要引荐给另一小组,转眼功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屁都不放就点头答应,这才知道狐狸是要向我们示威呐,其实他早就知道合同有问题,反正都是要处理的,只是多拖个人进来罢了,顺便向杂物科示威。反倒是挺同情黄晓那群毫不知情的人,平白无故地躺着中枪了呢。”怜雅姐打着圆场解释道。
“这次算是我教月饼的第一堂杂物科特别实践课,只是让她赶紧适应咱们这里,虽然火候大了点,外焦里嫩我喜欢。何况你也乐在其中啊,之后你跟吴狐狸的谈判中可是煞足了他的威风啊,得瑟了吧,小子。”科长一脸坏笑的在我和钟峰之间来回转溜眼珠子,恨不得立马给她挖出来泡酒喝。
原以为钟峰会扫个回马枪杀她个片甲不留,不料他举起酒杯煞有介事的跟科长碰杯,俩人像是心照不宣的默认对方观点一口饮尽。气氛怎么看怎么奇怪,奇怪在哪里我却一头雾水。管他的,看怜雅姐百无聊赖的盯着他们良久便知道没戏可瞧,低头吃肉最靠谱。
接近9点,四人出了餐馆因都不顺路,便道了别各回各家。一路灯火辉煌,打着甜味饱嗝满足的踏在鹅卵石小道上,盛夏时节起的晚间凉风,正巧吹得脖间薄汗凉飕飕的,自然而然减少了些许闷热,自顾自想着明天要做的事,要吃的饭,要骂的人,不由自主策划起未来的方向,始终是在迷茫的起点,没有尽头也没有可供选择的岔口,或许回到杂物科算是正式回归起点的起点。胡思乱想中,凭空浮现出他们几人有着怎样的经历而集合在一起共事,因为都是难得一见的奇葩主儿,实在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孽缘能够拴住他们。
哎,省省力气甭想太多,不然今晚肯定做噩梦。早点洗洗睡,明天很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