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西湘城二十里之外秋鸣山的一条羊肠小道上,两个男人并肩走着。
山路偏僻,两人身旁是一片荒凉树林,林间时不时窜出黑影,阴风呼啸,令人心惊胆战。
“咱们不去预备营,来这里干嘛?”
沿着杂草丛生,乱石遍地的小道走了一阵子,林成忍不住开口问道。
“预备营不适合你。”
陆羽没有解释原因,继续向山上前进,只是,他脸庞却流露着一丝鄙夷。
预备训练营教官虽然是玄靖司正式成员,但他们只负责教导幼苗,常年生活在安全区域,实战能力与外出猎杀妖鬼的陆羽相差甚远。
陆羽其实动了收徒心思,不过他一直在追寻妖鬼的踪迹,灭杀妖鬼,根本没功夫抽时间教导林成。
林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真要跟着陆羽,也太过危险。
陆羽和妖鬼战斗的时候,未必能顾其周全。
所以,陆羽将林成带上了秋鸣山,这座山上,有一个可以教导好林成的人。
两人一直走到了半山腰处,穿过小树林,拨开一丛丛半人高杂草,林成终于看见不远平地搭建简易的木屋。
荒郊野岭,幽静木屋,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了。
住在这里的,是怎样一个人?
林成不禁对木屋主人感到好奇。
他跟随陆羽走上前,与木屋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屋内便传出了一道声音。
“来者何人?”
这声音若黄莺般空灵悦耳,只是对方语气略微冰冷,给人一种不能轻易接近的感觉。
林成有些惊讶,木屋主人的身份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是我,陆羽。”
陆羽仿佛没听出木屋主人声音里的不满,又往前走了几步。
话音旁落,屋内顿时有了动静,伴随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
但见木屋门口,一位女子亭亭玉立。
她穿了一袭淡青罗裙,长发飘飘,眉墨如画,右眼皮下点缀着一粒浅而小的泪痣,更添了一份异样美感。
女子名叫苏秋月,看似较弱无力,却是和陆羽同期的资深玄靖司成员,实力同陆羽相比毫不逊色。
只是,由于一些个人原因,苏秋月退出了玄靖司,归隐山林。
“陆兄,你可是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寒舍了。”
苏秋月莲步轻移,微笑着来到陆羽面前。
“我能有什么事,来看看你嘛。”
陆羽打了个哈哈,笑呵呵的说道。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是无利不起早,直说吧,所为何事。”
苏秋月很了解陆羽,这守财奴的鬼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咳……借一步说话。”
陆羽脸色略显尴尬,大步走到木屋后。
苏秋月深深看了眼旁边的林成,旋即朝木屋后行去。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苏秋月站在陆羽身旁,毫不客气的说道。
“不是什么麻烦事,是好事,我给你带了个徒弟。”
陆羽不敢卖关子,立刻说明来意。
“我可没说过要收徒。”
苏秋月黛眉微蹙,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陆羽的请求,转身就走。
“你得收下这小子。”陆羽绕到苏秋月面前拦住了她,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是个好苗子,你好好调教下,日后又是我们玄靖司一名优秀成员。”
“我和玄靖司早已没有瓜葛,你找错人了。”
苏秋月眼眸微微黯淡,幽幽道。
“我知道你心中有恨。”陆羽叹了一口气,随即他表情肃穆,大义凛然道:“不为玄靖司,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也要收下这个徒弟。
当初进入玄靖司时,我们曾共同许下斩尽天下妖鬼的宏愿,你难道忘了吗?”
“不必多言,我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改变。”
苏秋月柳眉一挑,变了脸色。
见状,陆羽不再刺激她,而是扭头往原路返回。
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的执拗,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不打算改变主意,那就没戏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将林成送到西湘城预备训练营,任由其自生自灭。
就在这时,陆羽忽然听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苏秋月很不情愿的说道。
“秋月妹子果然心胸宽广。”
陆羽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
木屋前。
“林成,还不快快拜见你师傅。”
陆羽朝林成使了个眼色。
“师傅。”
林成心领神会,当即向苏秋月行拜师礼。
“林成,不必多礼。”苏秋月伸手扶起林成,一脸严肃地说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师傅了,我会负责教你武功,教你如何斩杀妖鬼。”
林成默然抬头,眼前这位柔弱女子说出斩杀妖鬼的话,让他觉得颇为滑稽,想笑又不敢笑。
林成有意无意的瞅了陆羽一眼,心道你给我找的这师傅,除了长得美,怎么看都不如预备营的教官啊。
“小子,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陆羽拍了拍林成肩膀,径自下山去了。
林成望着陆羽渐渐远去的背影,发自内心的向他鞠了一躬。
若非那晚陆羽及时赶到,斩杀了妖鬼,林成已经是个死人了。
救命之恩,当得起这一拜。
“进屋。”
良久,林成耳畔突然响起女师傅的呼唤。
他转过头,只见苏秋月站在木屋门口远远地看着他。
“师傅。”
林成迈开步子走近木屋,规规矩矩的说了一句。
苏秋月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木屋。
林成也不拘谨,紧随其后走进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桌上油灯散发的光亮,让他看清了这个地方。
屋内摆设极其简单,不过正前方却摆放了一张供桌,上面并没有神像牌位,只有一个小小的香炉,以及一个木架子。
木架子上,供着一柄剑鞘通体乌黑的剑。
“坐吧,能告诉我你怎么认识陆羽的吗?”
苏秋月正襟危坐着,双手托住光洁的下巴,饶有兴致的问道。
林成收回目光,抽出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和他只是偶然相遇,不过他斩杀了想害我的妖鬼,救了我的命。”
“你运气很好。”
苏秋月微微一笑,她似乎不太相信林成的话。
林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
坐了一会儿,苏秋月缓缓站起身,伸手指了指右边一扇门,淡淡道:“那是你的房间。”
她说完,便走进了左边的房间。
林成耸了耸肩,自顾自的打开右边房门。
就这样,两人各自待在自己房间,直到红日西沉夜幕降临,林成忽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林成推开房门,只见桌上碗筷摆放整齐,不知苏秋月从哪里找了些蘑菇青菜,做了顿卖相不错的晚餐。
他早就饿了,拿起碗筷大快朵颐。
苏秋月似乎奉行食不言的规矩,一言不发。
其实,林成有很多话想问苏秋月,但他不了解这个师傅的脾气,因此不敢多问。
两人无话,晚餐很快就吃完了。
吃过了饭,林成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眺望着窗外月亮。
明月依旧,换了人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夜深了,林成睡着了。
咔嚓!
房门悄然而开。
林成察觉到门开了,但他还是保持着熟睡状态,静观其变。
不多时间,细微脚步声平息。
林成能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不等他反应过来,被子突然给人粗暴掀开,一只强有力的手将他拦腰抱起,随后高速移动。
风声呼啸而过,挟持林成的人正在急速奔跑,他有点慌了,想开口说话。
可是就在此时,对方似乎抵达了目的地,骤然停滞脚步。
砰!
林成被丢了出去,他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地面,四周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模糊树影。
黑暗而空旷的树林间,陡然传来一道漠然声音:“不想死,就赶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