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抬头望了望卫如画,见他还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于是只好接着向金城解释道:“许家与这件事无关,并不代表他们与小皇子之死无关。这宫女不是白死的,是害她的人想要以此来告诉我们小皇子之死的真相。”
宋清闻言,一脸讶异道:“不会是诬陷吗?”
顾玉道:“是诬陷的话就不会只留这么一点线索了。”
宋清一听,摇了摇头:“你心中已经认定了。那万一这件事与小皇子之死根本就无关呢。”
顾玉道:“小皇子之死的真相与此事本身就没有关系。”
宋清正要再反驳,忽然想起了御花园里的笑声。其实他内心何尝不希望安瑞的推测是正确的,可是他身为人臣,所秉持的操守又绝不容许他怀有私心。
宋清迟疑了片刻,叹道:“皇子之事连个证据都没有,谈何真相?”
“没有证据就没有真相了吗?”卫如画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风吹雪的冷傲与力量。
“真相就是真相,发生了就无法被掩盖。”
晏梳回到太妃宫,看见卫如画正闭目坐在窗前,他身上沾满了霞光,是那般温润无瑕,如圭如璧。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屏息凝神,静静地观赏着这尊玉像,那双映着他脸庞的眸子,恰似皎月照水,清光旖旎。
窗前放置一梅瓶插花,色如堆雪,暗香浮动,花枝纵横,或孤削、或密聚,神清骨秀、幽姿逸韵,正是那日陆刘氏等人进宫时自府中带来的一枝玉蝶梅。
晏梳思家心切,将此花视若珍宝,一直亲手照料,今早起见花瓣偶落,当时内心惆怅难言。
不经意间,晏梳发现卫如画的膝上沾着两瓣落花,便想伸手去拿掉。
谁知她蹲的太久,腿脚已麻,稍微一动身体就稳不住了,随即向后倒去。晏梳一惊,突然手腕上感觉到暖意,跟着整个身体就被这股温暖的力量拉了起来,跌进了他怀里。
晏梳惊喜地粲然一笑:“原来你没睡着啊。”
“是被你吵醒了。”卫如画边说着,边给她揉腿。
晏梳吐了吐社头,靠在了他肩上,调皮的气息挠的他脖子直痒。“王爷,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她噙着笑说道,声音香甜酥糯,听着心都化了。卫如画不觉眼睛一热,用力地抱住了晏梳,“如果有一天……”
晏梳听他说了半句,忽然没了下文,急问:“有一天怎么样?”
卫如画蹭了蹭她的额头,缓道:“如果有一天,我没法对你好了,你会不会恨我?”
晏梳一听,好像这话当下就成真了一般,心里难过的无以言表,看着卫如画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卫如画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像针扎一样疼,正要出言安慰,忽然听晏梳说道:“不会的,我怎么舍得恨你。如果你以后真的对我不好了,我总记着你现在对我的好就够了。”
毫无防备地,泪水便夺眶而出了。晏梳大惊,忙从他腿上下来,蹲在他面前。“王爷,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卫如画一把抹去了眼泪,笑道:“不是,本王是感动了。”说完捧起了
她的脸,凝望着她久久不语,忽然又道:“晏梳,我会记住你说的话,你会记住吗?”
晏梳见他含情脉脉的眼里竟然满含祈求,以他的身份怎可祈求于人!
晏梳又是震惊,又是心疼,急忙使劲点头:“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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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如画轻轻一笑,晏梳安心地枕在了他膝上。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满头的珠翠并不能破坏手心的触感,因为……她是他的妻。
卫如画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到了,立刻把手收了回来,他沉默了一阵,说:“晏梳,本王很久没去玉明殿了。”
晏梳心知肚明,识趣的让在一边。卫如画起身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要留宿吗?”
这问题实在白痴的很,晏梳一说完就低下了头。
卫如画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暗,“不一定。”
晏梳一听,立刻高兴地抬起了头。“那我晚点睡!”
卫如画笑着白了她一眼走了。走到寝殿门口时,他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只见她垂着头立在那里,无精打采地摩挲着梅花,哀怨而落寞,好像流浪在外、无家可归。
他回过头,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得知卫如画前往玉明殿的消息时,四夫人正在长寿宫中与许太后一同用膳,一听见消息便急忙往回赶。
赶到宫门口时,恰巧遇上卫如画的銮驾。许珍仓促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忙下辇行礼道:“参见王爷,臣妾刚去看了太后回来。太后还想留臣妾用晚膳呢,亏了没留下,不然可要叫王爷等了。”她边说边笑着。
她也是明珠一般的女子,笑起来何尝不如春花秋月。但今日看在他眼里却显得十分刺眼。刚才她回来的样子分明是匆匆赶回,看见他时的表情也并无意外,可见她是提前得到了他移驾的消息。而他今日并未遣人去通报,这便说明了她在暗中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或许还有心仪的一举一动。
这一发现本是可想而知的,当是无关紧要,可惜偏偏在今日叫卫如画撞上,真如火上浇油,他的脸顿时就黑了。
“为何不留下?”卫如画冷冰冰的问道。
四夫人见他神情不妙,忙止了笑,“回王爷,臣妾不留下……是因为臣妾还不饿。”
她终究不算玲珑女子,心一慌便无法机智应答了。这落在厌恶她的人眼里,着实显得蠢笨滑稽。
卫如画不屑再看她,说道:“既然还不饿,不如先陪本王去个地方。”说着向顾玉使了个眼色,顾玉会意,即令銮驾掉头。
四夫人不明就里地跟在后面,内心难免忐忑。
銮驾一路向西而去,四夫人心中愈发的惴惴不安,一寸一寸好像有虫子在噬咬,她感到煎熬难耐。这时,銮驾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那里的前面,螽斯馆。四夫人暗自松了口气,从辇上下来,走到卫如画身边。
螽斯馆已上了锁,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在灯笼的照映下,玻璃窗上反着光,更显出那是一排无人的空屋子。
这里虽然不是那里,但四夫人看着,心中也十分不自在,她勉强压抑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