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房中离开的青叶,她原本下定决心趁着格雷不在的机会,单独去找奈尔斯医生谈一谈。
在经过大厅的时候,电视里正在反复滚动播放的新闻使她停下了脚步。
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画面上出现的是那一座断成三截的大桥,通过拉近距离的航拍画面,被困在桥中间的人清晰可见。在那里面,青叶也找到了格雷的身影,不过这已经是几分钟前的事情了,此时此刻,男孩正在往最后一枚炸弹的所在地赶去。
听了报道后,女孩对事件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根据最新消息,桥上的炸弹已经被成功拆除,被困在桥上的人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左哈伊尔将最后一个隐藏装置的信息告诉了身边的政府官员,因此现在新闻上反复提到的就是动员喀布尔全市的人,寻找身边可能放置炸弹的角落,当然各个政府部门与军队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了起来。
“又是炸弹。”
虽然格雷那边没出什么事让她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突然爆炸的另一个装置,女孩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好歹也跟着格雷旅行了一段时间,起码的炸弹种类,她多少有点了解,于是女孩决定碰碰运气。
“如果是那种会发出声音的定时装置的话……”
她的听觉异常敏锐,就算是藏得很好的装置,也能通过那种电子计时器发出的特别声音来寻找到。
在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后,女孩首先从医院内部开始找起来。如果找不到的话,她还打算跑到医院外面去搜索炸弹所在。
对女孩来说,这样方便的“能力”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刻意暂时性地强化听觉水平的副作用,使周围甚至百米开外的所有声音都被放大,许多杂音混在一起,一瞬间涌入到女孩脑内,听起来和尖厉的噪声无异,甚至听久了以后,青叶感觉头像裂开一样疼痛。她忍不住捂住耳朵,尽可能降低耳膜的超负荷振动频率,一边向前奔跑,一边从千千万万的声音中提取出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路过的旁人看来,她的举动多少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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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游到岸边的男孩,在Chatila给出的一系列方向提示下——
20分钟后,他的脚步终于在第三中央医院前停住了。
“是这儿......”
格雷到现在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想起了在不久前的意大利和他擦肩而过的路人,当时自己还不是很确定,现在却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对方。而在那以后,他和青叶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男人盯上了,才会有如此巧合的再次相遇,这一系列为自己而准备的详细策划,以及现在自己所需要面对的,最后的难题——
“最开始的相遇,”再次从耳机中传到格雷耳边的,却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对方的语气,带着遗憾和留念,“即使最后活下来的人是我,但那一次输得一败涂地的人也是我。而这一点你也一样。因此对我们两个人来说,这都是能摆脱过去的一次机会。”
顿了顿后——
“这一次,从哈罗德换成了那个女孩,但愿你不会再重蹈覆辙,祝你好运。”
耳机中的声音戛然而止,接下来就是需要他独自一个人前进的时候了,不靠任何人,而自从离开了哈罗德以后,男孩也一直是这么走过来,所以这一次——
“青叶……”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男孩径直冲进了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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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在找遍了可能性较大、人员相对密集的普通门诊后,依旧没有丝毫收获。然后,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重新回到她所在的住院区。没想到的是,在重症病房区的顶层,她搜索到了那个和自己脑海中印象相重合的声音。
“真的找到了……”
在一间类似于药品仓库的房间里,循着声音,女孩在两个箱子中间,发现了一个长方形的定时装置。这是她最近呆在格雷身边总是能看到的炸弹。
学着男孩的样子,青叶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拿出来,而电子计时器上显示的时间,只剩下了五分十七秒。
找到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女孩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再找人帮忙已经来不及了,而自己又失去了同格雷的联系,她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来努力保住这个医院的安全。
“这种装置我也能行的……”
将格雷告诉过她的相关知识,各个部件的模样,操作的步骤和技巧,以及男孩在动手时的样子——所有一切关于炸弹的生动记忆,就像是昨天刚经历过那样变得异常清晰。
“能行的……”
青叶再一次这样确信,正当她准备动手的时候——
“青叶!”
令人没想到的是,格雷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听到声音的女孩,在转过头的同时,在她身后的那颗炸弹也暴露在了格雷的眼前——
“你怎么......”
格雷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女孩在犹豫过后,也只给出了表面上的解释。
“我看了电视上的新闻,想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找找看,没想到真的被我找到了。目前没多少时间了,从新闻上又看到你被困在桥上,没办法和你联系,就打算自己试试看……”
“还有几分钟?”
意识到时间紧迫的男孩,径直走到装置面前,现在其他的一切暂时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而格雷戏剧性地在最后一刻回归,对青叶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卸下了重担后,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的女孩——
“只有不到五分钟了。”
作为压轴登场的装置,原以为会是什么意想不到的“新匣子”,却好像非常普通。
“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你说那个人......”
面对着格雷像是喃喃自语般的话语——
“没什么......”
就算是有了把握,可因为过去的经历,这次为了改变而更加谨慎的男孩,并不想为此而分心,他还是一门心思地摆弄着装置内部的零件。
“......”
Chatila最后留给他的,是一颗还算普通的磁感式炸弹,只是在电路上还是符合男人风格般一如既往的复杂,工作原理也与大桥上的衰竭电路装置一样大同小异,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它没有再与任何其他装置绑定,只要保持现在电磁铁吸附现有通路的断开状态下,排除真正的引信电路,就能使炸弹失效。当然还有时间因素,如果让电子计时器走完最后一秒,装置也会起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一片寂静的仓库内,每当格雷剪掉一根导线,就代表着男孩越来越向最后的目标靠近。
格雷现在能听到的,只有电子计时器的滴答音。全身湿透的他,脸颊两侧却止不住地在流汗。
就在他准备剪下倒数第三根线的时候——
“......”
头部再次传来强烈的晕眩感,失手将金属钳掉落在地上的男孩,眼前看到的景象开始快速旋转,格雷不由自主地双手捂着脑袋,就像是为了强行抵消这种感觉一样。
“怎么了?”
见势不妙的青叶,在格雷即将倒下之前,上前一步双手接住了对方的后背。
虽然很想对青叶说些什么,但男孩只有嘴巴的一张一合,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喂!格雷,格雷!......”
“......”
突然觉得很困的男孩,青叶抱着自己紧张的样子,渐渐在他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
没有办法做出回应的他,连同远去的意识,脑海中听到的最后一点声音,也随着沉沉的睡去,而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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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格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了。
昏睡了一天一夜,此时再次睁开眼睛的他,却发现自己躺在原先青叶用的医院病床上。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孩——
“终于醒过来了......”
青叶说着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边拉开了窗帘。温暖的阳光从外面透射进来,照在了男孩的脸上。
“我又昏过去了吗?”
青叶笑着回过头:“左哈伊尔先生之前来看过你,详细的情况从他那里听说了些......你真是太乱来了,发那么高的烧,竟然还在冰冷的海水里游了近一公里。医生说你能坚持到这里真是奇迹,高烧加上疲劳过度,不倒下才怪。”
“是吗......”
将手枕在脑袋后的男孩,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既然我还躺在这家医院里的话,也就是说那个装置......”
“是啊,我接着完成了你剩下来的那部分工作。”青叶以爽朗的声音回答道。
“那还真是了不起。”
女孩摇了摇头。
“当时我脑袋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就在我认为快不行的时候,是你在梦中喃喃自语地反复说着‘红色、蓝色、白色.....’,靠着这个指示,我才在最后把那颗炸弹拆掉的。看来我当初的想法是太天真了一些,不过现在,我也多少理解了点,在面对炸弹时需要做出选择的复杂心情了......”
听了青叶的话后,先是愣在那里的男孩,随后忍不住在病床上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格雷慢慢恢复到了原来的表情,可还是难掩调侃似的笑意,他接着摆了摆手解释道:“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大胆,竟然会去相信一个人在昏迷时的胡言乱语,要是失败了的话......”
“我也不会后悔的......”没等他说完,青叶就抢先反驳道,“而且结果也是成功了,这样不就行了吗?”
面对女孩的反问,这次格雷却意外地没有和她就这个话题继续争论下去,男孩将头转向窗外,平静的眼神中,嘴巴里只是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
“嗯,太好了。”
他现在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太好了......”)
看着格雷很少露出这种表情,青叶也在一边露出了笑容,事情总算比较圆满的解决了。
在最后——
青叶突然记起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个装置......”青叶开口道,“在计时器上的时间消失以后,还出现了一行字,上面写着——‘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哈罗德.穆斯利赫。’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这么说的吗......”
闭上眼睛的男孩——
“嗯。”
不知道格雷又在自言自语什么的女孩,在他再次睁开的时候,男孩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刚刚醒过来,还是继续躺着比较好吧。”
格雷拒绝了女孩的劝说,不仅如此他还起身下了床。
“喂,你.....”
转过头的男孩,在打断她话的同时,还示意青叶小声一点,免得惊扰到了在附近的医生和护士。
正当青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样说着,格雷向青叶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