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玄刚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夹杂在马车坠落谷底的回音声以及昆夫子落水后的水柱声里,没有被皮鲁等人听到,而昆夫子飘走前把手指放在唇边的手势,更是让昆玄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河里的河水被渐渐染成了红丝带,皮鲁站在谷口向下俯瞰,当看到漂浮的昆夫子时,松了口气,随即取出投枪对准昆夫子的头颅又是一掷,命中目标后,见昆夫子的身体抽搐几下就不动了,探头扫视谷底一眼,疑惑道:“只能看到这一个人族?我记得是有两个人族才对。”
这时旁边的一名狼兵道:“皮鲁统领,我跳到对面去看看。如果那个人族藏在另一边,我用投枪投死他。”
“嗯,过去吧,”皮鲁摆摆手,随即扒着谷壁向下看,却只能看到一片松林,摸着耳朵奇怪道:“也是个奇景,我从来没有见过河谷的谷壁上有如此茂密的树林,棕十六你过去以后注意观察一下这面谷壁。”
“是。”棕十六驱使仆狼掉头后,留出了足够的冲刺距离,随即全力加速,仆狼带着棕十六一跃,就跳到了对面谷壁上,随后调转狼头,带着棕十六慢慢走到了崖边。
皮鲁等人说话声音极大,昆玄听完就把身体往松林里挤了挤,并将四周的树枝扯了一下,尽量掩盖住自己,然后闭住眼睛,双手盖紧嘴巴。
棕十六趴下后先是看到了马车的残骸和两匹马的尸体,然后再仔细地看着谷壁松林,他却忘了自己的眼神是这几人最差的一个,加上昆玄一身黑色的练功服极不引人注意,棕十六花了一刻钟看了两遍后都没发现谷壁松林的异常,更没有发现昆玄藏身的位置。
棕十六站起身道:“皮鲁统领,没有发现谷壁松林的异样,可能另一个人族在我们投射马车时,就已经没命,掉到河里后,落在河底被冲远了。”
皮鲁瞄了眼脚下的松林,道:“郎杰刀,你过去再确认一下,如果还是没有发现,我们就走。”
“是。”旁边的朗杰刀应道。
当棕十六给朗杰刀让开位置,朗杰刀落地后,意外陡生,二人落脚的土地突然崩塌,水声、嗷叫声、落石声、外加躯体落地的声音,汇合在一起,经过河谷的加持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巨大的声浪将昆玄直接震晕了过去,上方的皮鲁和另一名士兵猝不及防下被激射上来的石屑伤了脸面。原来另一边的谷壁常年风吹日晒,岩石已经渐渐松散,马车的撞击外加两次仆狼的落地卸力,破坏了岩石内部结构,造成了两名狼兵坠落谷底的局面。
皮鲁和另一名士兵连忙离崖边远了些,待皮鲁发现旁边士兵的左眼瞎了后,怒火冲天,但又不知道向谁发,于是拿出剩余的投枪,朝着脚下松林疯狂投掷,昆玄藏身的松林在谷壁的夹角位置,其中一根投枪正好和他擦身而过。
皮鲁将投枪全部投完后,发现谷底并无异样,又扫了眼朗杰刀和棕十六的尸体后,估摸这河谷至少深十五丈,便熄了现在下去捞取尸体的心思,只能等攻克阜云城后,再带人带工具来收尸。
“哼,走,回阜云城复命。”皮鲁心情不爽,自己带了十名狼兵出来,有两名报销在追杀途中,这还好说。下面的两名狼兵却是意外丢了性命,回去复命时,难免被夜归侯看轻。
山道河谷渐渐安静下来,河水在月光的照射下犹如披上鱼鳞般,流动间带着月光跳动,偶尔一个水滴脱离河面,就会被拉回去。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昆玄脸色苍白,仍旧处于晕厥中,背上的包袱也没有滑落。
哗地一下,皮鲁等人的狼头重新从山道中探出,见没有任何痕迹后,皮鲁叹了口气,招呼众人正式回阜云城复命。
过了片刻,这片山岭的天空上炸响了惊雷,把昆玄惊醒了过来。
“呃,这是......”昆玄醒来后,头还是有点晕,但想起刚才那一幕幕,又开始流泪,连带着鼻涕一块滴了下来。
昆玄边哭边听头上的动静,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明显的谈话声,就在谷壁上抠出一块石头,朝河面扔去,噗通一声,溅起了一朵水花,在月光映照下分外显眼。
山道内没有传出声响,水花见自己出现的目的没有达到,就重新缩回河中,安静地躺着了。
昆玄长舒了口气,但胸腹挪动的幅度太大,让承重过久的松树枝干断裂,把昆玄直直摔在了地上,疼的昆玄直哆嗦,等昆玄爬起身来,却觉得右臂似是骨折了,垂在身边使不上力,幸好那松树离地只约三四米。
“哎哟,哎哟,爹,爹在哪里啊!”昆玄将右臂活动了一下,瘸腿走向河边,顺便摸了摸各处骨头,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只是脱臼了。按照以前昆夫子教授的方法,把骨头扶正后,昆玄想去下游找昆夫子或者是昆夫子的尸体。但四周一扫,看到了对岸的马车和那两名狼兵及其仆狼的尸体后,换了念头,先去马车上找到爹之前整理的包袱,然后把狼兵的物品和仆狼的狼皮搜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呲,这河水怎么这么冰,”昆玄拿脚试探一下河水的冰冷后,又用树枝试了一下河水的深度,道:“嗯,水深一米三一米四,正好可以泅游过去。”
待达到对岸,将马车里的包裹取出来,看到大青小青的尸首后昆玄又抹了一阵眼泪,可眼角余光却发现小青的肚子正一阵蠕动,肚皮下突然漫出一大片水,这把昆玄吓了一跳,赶紧去摸小青的胸腔,发现还有略微的跳动,这时小青睁开了眼,嘶鸣了一声后,就见小青尾巴那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泡泡,昆玄愣道:“这是要生小马了?怎么平时看不出来?”
却见小青浑身上下开始颤抖,一直摸着胸腔的昆玄发现小青的心脏越跳越弱后,想了想,一拳打在了小青的胸腔上,小青又是一阵嘶鸣,心脏恢复跳动后,喘起粗气,尾巴那里的水声也是越来越大,昆玄刚想去把那气泡拽出来,被小青蹬腿阻止了。小青努力半天后,刚好天空上响起一声炸雷,小青受激用力,终于是把小马驹诞下了。
昆玄好奇地看着白泡,隔着一层薄膜看到那小马驹的模样,却是大青小青的缩小版,耳似竹叶,头似兔,那小马驹还侧躺在地上,来回地寻找什么。
昆玄也是第一次见小马驹出生,刚才想帮手却被小青阻止了,小青扭头对着身后大青的尸体嘶鸣,见大青不动,小青的眼滴出眼泪。昆玄连忙上前抱住了小青的脖子,替小青梳理着毛发,安慰着小青的情绪,同时忍受着小青舔舐自己脸庞带来的刺痒。
此次的天空被浓密的乌云遮住,月光星光不见半点,伴随着云层中五色闪电出现,又是一声炸雷在河谷上方炸响,惊得昆玄连忙抱紧小青,关心后方小生命的安危,昆玄扭头看到小马驹刚喝足奶水,正想努力地站起来,但四肢发颤,跪坐在了原地,喘着气。河谷中慢慢起了雾气,下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昆玄觉得这雨水中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呼吸间感觉十分舒畅,身体轻盈了很多。
小马驹被这雨淋透后,嘶鸣半天,终于站了起来,这时小青喝了几口旁边山崖上滴落的水珠后,竟突然有了力气,对着小马驹嘶鸣了几声,小马驹顺着小青的召唤蹭了过来,伸出舌头舔了小青几口,小青也伸出舌头回舔,舔完小马驹后,舌头一转,又开始舔起昆玄的脸,痒的昆玄直叫:“小青你干什么?有点痒。”
小青似是听懂了昆玄的话,又去舔小马驹,这次没舔几口后,眼珠盯着小马驹一声嘶鸣,声音里满怀情绪,似嘱托,似祝福。嘶鸣完,小青的马头一坠,合上了眼眸。
昆玄正想继续捶打小青的胸腔,却感觉脸部又有些发痒,扭头见到一条粉红的舌头正收回去,小马驹咬住昆玄的衣袖,拖着昆玄站了起来。
昆玄起身后看到小青身上那三根投枪,哀叹了一声,对旁边的小家伙说:“你先在这里陪你母亲,我去旁边看看那狼兵。”
昆玄走到朗杰刀和棕十六的尸体旁,在他们身上摸索了一番,搜出来两把短刀和几枚玉质狼牙后,将那令牌随手扔入河中。
正当昆玄准备将仆狼的狼皮剥下,骤然一怔,发现自己的右臂竟活动如初,好似没有受伤,抬起头看看天空的雨水,喃喃道:“这雨,有些怪啊。”
在河边将狼皮清洗干净,突发奇想之下,昆玄练习了一遍简化版的百影冲,竟发现有肉眼可见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涌入自己的体内,这让昆玄犹如见鬼般连连跳跃,那些“水汽”失去感应后,就不见了踪迹。
昆玄看着消散一空的“水汽”,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啊。”
等回到马车残骸旁边,昆玄却是发现那小马驹竟抬头对着天空吞吐,大量“水汽”进入到小马驹的口中,昆玄赶忙拦住小马驹道:“小家伙,这东西不知是好是坏,你怎么就随便乱吞呢?”
小马驹磨蹭着昆玄的手臂,抬首示意昆玄与它做一样的动作,打了几个响鼻后,见昆玄没有表示,就自己离远了点,继续吞吐。
昆玄原本想洗好狼皮后,带着小马驹去寻找昆夫子,但见河谷内的雾气已经浓厚的看不清,前方河谷还不知有什么危险,而且自己刚刚脱臼的右臂在自己淋雨后竟神奇地恢复如初,又看了眼吞吐“水汽”的小马驹,心里发笑,想道:“小家伙没事,自己应该也没事。”
学着吞吐了几次后,发现自己的“水汽”数量实在太少,比不过旁边的小马驹,想到刚才自己刚才修炼武技的一幕,昆玄一边张大嘴巴,一边不停地练习自己唯一会的武技,却见自己身周聚集的“水汽”越来越多,心知有效,害怕衣服对“水汽”的阻隔会影响自己,便将自己脱得只剩下裤衩,在这河谷里和小马驹一起修炼起来,被当做棍子的逆龙匕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此时的狼族夜归侯,正行走在阜云城西城区,欣赏着阜云城的民居,对耳边人族的惨叫声不理不睬,侧方巷道跑出了一名狼兵半跪于夜归侯面前,道:“启禀殿下,目前阜云城城主组织人员依靠城内房屋和城墙抵抗,郎易将军询问殿下有何指示?”
夜归侯没有理会传令兵,而是抬头感应着天空的雨水,疑惑道:“牢州的雨都是如此奇怪吗?这雨给我的感觉,好坏参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