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住的星朽宫有些偏远,陌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来到宫门前,大门紧闭,似乎在暗示着星君不太欢迎她这个来客。
陌卿抬手轻叩,敲门声传遍整个星朽宫,却无人响应。再敲了几声,依旧是没有人应答。陌卿实在按捺不住,便捏了个诀,化作一道青烟从门缝中穿过。
宫内格外寂静,自陌卿进来之后,未曾见到一个人影。这使陌卿一度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以为自己走错了路,找了个荒废的宫殿,但那宫门的牌匾,却又真真的写着“星朽宫”三个大字。
陌卿又走了几步,隐隐可以闻到一股墨香。陌卿心中一喜,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转了一圈,果真在后院发现了一口大砚池。
梧桐树下,池子里的液体在日光的照射下黑得发亮,微风浮动,水面皱起丝丝波痕。风儿携了抹墨香,肆意地钻入陌卿的鼻孔,使她觉得墨香更加浓郁了。
“来着何人?”
正在陌卿沉浸在墨香之中时,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陌卿环顾四周,并无人影,声音显然是用传音术从正殿内传来的。
“在下陌卿,听闻百花仙子说星君这里有命数簿,便想来一探究竟。”
“吾的命数簿,岂是尔等闲人可以随意翻阅的?”威严的声音有些冰冷,语气不悦。
“可命数簿既然都写了,那不就是让人来看的吗?”陌卿反驳道。
——
「哎呀哎呀,小川子,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呢?既然写了,那就是让人看的,你这般藏藏掖掖的做什么?」
「难不成……是你写得太烂了,不好意思让我看?」
——
“星君,难不成……是你写的不好,所以不好意思让别人看?”
司命星君猛得一激灵,手中的笔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了一颗很大的污点。这些话语似曾相识,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缠着他要看命数簿的小丫头。
“星君写的既然是人间的命数,那我下凡间周游一番也便知晓星君所写内容了,星君又何必如此藏着掖着不让我看呢?”
——
「小川子,你要是以后不让我看你写的命数簿,那我就下凡去,反正你写的也是人间格局,我去凡间溜达一圈也能知道你写的东西,你又何必把自己写的东西当宝儿一样藏着呢?只不过,到时候我就要大费周章了,你忍心看我如此奔波吗?」
——
“难不成星君喜欢看人来回奔波、大费周折吗?”
司命星君再也按捺不住了,把笔随意地往旁边一扔,便打开了正殿的门。
陌卿不知何时已从后院绕到了正殿前,在台阶下面仰视着司命星君。
两人遥遥对视着,陌卿一惊,原来那个传说中主宰人间格局的司命星君,竟是个书生模样的儒雅男子。
司命星君袖口里的手颤抖着,看着抬头仰视他的红衣女子,迎上了她带着探寻的目光。
一席红衣在微风中张扬,那抹红刺痛了他的双眼。
那个她……也爱极了红衣。
那个她……也如面前这个女子般无所畏惧。
那个她……言语也如她般口无遮拦。
“兔儿……”司命星君望着陌卿,喃喃道,他想起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星君?”
陌卿见司命星君像是在看着她,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心里在困惑之际,微微又有些不爽——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听到陌卿的呼唤,司命星君这才缓过神儿来,眼前的蒙面女子,并不是他日夜思念的兔儿。
他的兔儿,早就在几万年前灰飞烟灭了,就在他的眼前……没了。连渣儿都不剩。
心里又在隐隐作痛,那痛逐渐放大,蔓延到身体各处,痛入骨髓。
“天宫自有天宫的规矩,岂能因你的三言两语就可破例?”司命星君努力地抑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平静,用冷冷地声音回答道。
“宫规宫规,你们仙人一个个口中都是宫规,你们难道不觉得烦吗?一个个大活人都非要被这些死东西拘束,真是无趣。”
陌卿说罢便气冲冲地走了,没有回头。
司命星君留在原地,又想起了他的兔儿气冲冲的样子。
——
「小川子,做神仙的要是都像你这么古板,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你整天把宫规挂在口上,也不怕累着。」
——
像,简直太像了,可她终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啊!
司命星君滞留在原地,神情恍惚,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风大了起来,吹进了正殿,携来一阵阵墨香,吹得他眼睛生疼。
司命星君重新坐回桌前,执起笔,但此刻,面对着眼前落着污点儿的宣纸,却再也写不下去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