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儿醒来后的第一眼便是那白的不能再白的鸽子,羽团。
那羽团见余儿醒了,咯咯叫了几声,飞向余儿肩上停下来。
余儿见了自是欢喜,眼神一转,则看见了桌上的戒指,才又细细想来。
“有位白衣哥哥住在戒指里面,祖母要离开,家里就剩余儿一人了…”
余儿拿起戒指戴上,轻声问道:“对吗?”
还未等回答,和乐抱着木盆推门而进,一见余儿醒来,喜笑颜开,将木盆放在桌子上,激动道:“小公子可算醒来了,可把和乐等坏了。”
“余儿睡了多久?”余儿疑惑道。
“整整两日,”和乐见余儿满脸疑惑,便抽出笛子,递给余儿,继续道,“小公子要的笛子。”
余儿笑着接下,回道:“谢谢和乐姐姐。”
“只不过和乐只能买到竹笛,没钱给小公子买支玉笛,小公子应该用玉笛。”和乐无奈地笑着。
余儿倒不怎么在意,笑道:“虽是竹笛,倒也费了不少和乐姐姐的钱,等余儿有钱了,给和乐姐姐买许多许多的钗子。”
“不不不,能为小公子效力是和乐的福气。”
余儿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趴在这里睡了两日,也是睡得腰腿酸痛。
和乐也继续做她该做的事,开始打扫灰尘。
余儿活动着筋骨,和乐边打扫边说道:“小公子明日便要去长安,今日打算如何过?”
余儿一愣,“长安?”
今日就是待在枣城最后一天!
余儿慌忙离开凳子,踉踉跄跄地跑出祖母的卧寝,留下渐行渐远地声音:“和乐姐姐,余儿先走啦!”
和乐也是被余儿的动作愣住,笑着又接着继续做她的事了。
而余儿一直冲向后院的书阁,羽团在后面紧跟着,有时又不见了踪影。
后院的书阁向来是祖母最爱的地方,任何人不得靠近,除了余儿。
余儿到了书阁时,累得气喘吁吁,抬头一看,祖母和父亲都在那里,似乎在商量着事。
祖母最先看见勾着腰喘气的余儿,然后父亲也转过头来看着余儿。
父亲本是严肃冷峻的脸瞬间笑道:“余儿怎么来啦?”
祖母也笑了。
父亲靠近余儿,将他抱起,对着祖母说道:“那秋仲先带着余儿出去转转。”
祖母点头示意。
而余儿累得趴在父亲的肩上,眼神却没有离开祖母分毫,想要挽留,已是无能为力。
转过后院,祖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余儿的视线中。
秋仲问道:“余儿明日就要去长安了,今日想在枣城怎么玩?”
“不想玩。”
“不想玩,这怎么行?那到了长安,可别哭着要回家啊。”
余儿一听,脸都红了,嘟着嘴回道:“余儿才不会哭鼻子。”
“行,今日枣城,父亲带你玩个遍,”秋仲强壮的手臂将余儿高高托起,向前跑去,“走罗!”
他们俩的笑声回荡在长廊上。
这种快乐能维持多久,或许早已有了答案。
秋仲是枣城的王,而余儿是枣城的公子。
这种身份始终不能让他们停留在一起太久,于是自然而然的,秋仲又失约了。
而枣城,坐落在时信国边陲小地,傍海而生。
没有大富大贵之人,也没有濒死恶棍之徒。
比起其他王侯的领地,这里似乎太安静祥和了。
余儿坐在海边一个巨石上,羽团停靠在他左肩上,一人一鸟,看着海波上的落日,天边一抹霞光,这一天便这么过去了。
余儿身后站着两个身怀武功的下人,一个叫和盛,一个叫和世,虽是球府的下人,但他们的职责却是守卫枣城。
秋仲曾对余儿解释过,秋府培养了二十余名身怀武功的下人,有专门的服饰,每到夜晚便会出来巡逻,特别是海边。
而秋仲将余儿交给他们,定是放心之举。
天色渐渐暗淡,带着丝丝寒意的海风袭来,月光打在海面上,折射入余儿眼眸中。
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了,也是需要新鲜空气的。
正准备离开,忽然远处海面出现一个疑似石头的东西,或许是石头吧,毕竟太晚了又太远了。
而和盛,和世似乎都注意到了,常年的与外界打交道的他们,非常清楚这是什么,两人都警备起来。
和盛唤道:“小公子,天色已晚,该回府了。”
“嗯。”余儿从巨石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便要离去,而那“石头”竟发出了一声叫响。
那声音像什么呢?就像用力将小石子扔入湖泊中,又像鱼要产卵时,浮出水面吐泡泡。
余儿盯着那“石头”,好像那“石头”也在盯着自己。
而和盛,和世早已站在余儿两侧,拔出了锋利的长刀,在月光下甚是银白。
和世说道:“小公子,入夜了,周围不安全,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和盛继续道:“小公子,和盛猜得没错的话,海中之物应是鲛族之人,若此人真是鲛人,那我们就可能危险了。”
“鲛人?”余儿想了想祖母书阁里似乎有介绍鲛人的书册,里面说鲛人一般是群居的。
若真是鲛人,那附近应该还有同类。
余儿不敢再停留,在前面小步走着,回头再看看,却发现更远一点的海洋出现了上百个“石头”。
余儿被吓到了,捂住了嘴。
和盛察觉到了余儿的动作,边护送边道:“小公子别害怕,和盛与和世会将小公子安全送回秋府的。”
话音刚落,一支箭“咻”的一声刺破空气,直射向余儿。
和世灵敏的用剑挡去,剑与箭急促地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和盛先带着小公子快走,和世来断后。”说完,又是几支箭射过来,都被和世挡了回去。
和盛见状,抱起小公子,正准备以轻功之力向前飞去,却没想到鲛人竟发出歌声。
那歌声虽是好听,但也是致命。
这也说明在这群鲛人之中,有位定是来自贵族。
而和盛、和世对付鲛人虽有经验,但碰到鲛族的贵族还是第一次。
他们必须要捂着耳朵才能缓和歌声带来的麻痹。
和盛捂着小公子的耳朵,而他自己则是七窍流血,欲生欲死。
余儿惊恐的眼神中倒影着和盛的模样,这种场景他好熟悉,像是挚爱之人在他面前的濒死状态。
他无能为力。
他愣在那里,滚烫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地滑落,记忆中有个人不停地呼唤着。
“泊淮…”
泊淮是谁?
余儿想不起来,紧紧抓着和盛的手,和盛强笑着,他将余儿的耳朵护得很好,好到余儿听不清和盛说的什么。
就在此时,一只白色的鸟出现在余儿视野中。
那是羽团!
羽团领着秋仲来支援他们了。
秋仲带着一队人马向余儿冲了过来,他们都带着刚研制出来的耳塞,能减轻歌声的作用。
秋仲半跪在余儿面前,将耳塞给他戴上,而和盛却已被歌声麻痹到毫无感觉,昏了过去。
和世拿到耳塞,背起和盛向秋仲领命后,便消失在暗夜中。
鲛人的歌声是有限度的,而那贵族似乎也接近尾声,要是超出限度,声音便会受损,再也不能唱歌。
鲛人见势,又开始发起箭雨,上百支箭从高空中齐刷刷地向秋仲他们射来。
秋仲将余儿护在身后,不留一丝死角。
月光下,父亲的身影似乎变大了,而他那额上的刀疤,眉间的剑气,眼神的凌厉,在那一瞬间刻在余儿心底。
这就是父亲战场上的英姿吗?
余儿眼中放出光芒。
这场战役,战士们冲下了海,鲛人射来的箭悉数被抵挡下来,虽有人受伤,但万幸这次他们没有抹毒。
鲛人见势不利,便都藏入海底,一瞬间海面上风平浪静。
这是投降逃跑的信号。
“将军,这里有个搁浅的鲛人!”
秋仲闻声赶去,余儿紧跟其后。
那鲛人面目狰狞,湿透凌乱的长发贴着露骨的身体,烂掉的鱼尾在乱石上猛烈地拍打着,每一个向她靠近的人都被她尖利枯瘦的手爪吓退。
而书上对鲛人的描述,那可是美若天仙,丰满迷人。
怎会是这般模样?
其中一人说道:“将军,要不将她抓回去?”
将军思考片刻,最终决定将她放了。
众人皆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他们用剑鞘将那鲛人推向海水中,鲛人一见海,便逃得飞快,还溅了他们一身水。
最后他们找来枯木,围坐在一起,留下几行人在海边巡逻。
一人问道:“将军,为何将那鲛人放了?”
秋仲皱着眉头,抚摸着躺在怀中半睡半醒的余儿,缓缓说道:“鲛人起源于德洲南方的大海洋,与人族交好上百年,但世事变迁,人族贪恋鲛族的珍珠,开始大量囚禁鲛人,泪水化珠,珍珠也就变得俗不可耐,于是当时还是一统三洲的人皇发了发善心,大赦天下,重与鲛族交好,以皇室联姻方式交往。”
“将军,那可是鱼,与人结合,那生的啥玩意儿?”
这一问,众人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