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卡一大早起来，在洗手间化妆的时候，脑袋里闪回昨晚的梦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龚竹揉着眼睡迷蒙地从卧室走出来。
龚竹：“大早上的，发什么呆呢？”
文卡反应过来：“哦，没什么，你不是不打卡吗，怎么起这么早？”
龚竹靠着洗手间的门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被尿憋醒了，嘿嘿。
文卡：“正好我也完事了。”
文卡从卫生间里出来，拎上包就出门了。文卡上班的时间正好是早高峰，地铁里乌央乌央的全是人，而且基本上是年轻人。刚来北京的时候，文卡被这种景象吓到过，但现在都习以为常了。这一片是住宅区，早高峰的时候，这一站下车的人很少，所以每次能挤上车的人也很少，她等了好几趟才排到队伍最前面。下一趟地铁来了，地铁门一开，车厢里挤满了人，而且没有人下车。但文卡还是走上前将自己贴了进去，因为她知道后面的人一定会往前挤，果不其然，文卡觉得后面的人像高压水枪一样往前冲，而自己像鱼一样被压缩进罐头里，文卡每每都惊讶于人体弹性之大。文卡挤在人群里动弹不得，地铁缓缓开动，身体向后倾斜，虽然前后都没有扶手，但她也不会倒下，应为地铁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倒下了。耳机里响起Doris Day的歌《Que Sera Sera》，“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 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Will I be pretty， will I be rich……”
地铁轰隆驶向前方。
文卡一进公司就看见了刘乐，刘乐正站在前台和别人说话。文卡打完卡，经过他们的时候，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喊了声乐总。刘乐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如往常一般应了一声。一早上都相安无事，快要到午饭时间了，文卡松了口气。突然，文卡听到刘乐喊她，一颗心又提起来了。
刘乐：“文卡，你进来一下。”
文卡抬眼望去，看见刘乐站在他办公室门口，其他同事也都没有抬头，文卡有点儿晃神，定了定神之后站起来走过去，文卡尽量提起面部肌肉保持微笑。
文卡：“乐总，您有什么事？”
刘乐：“你把上周的部门周报打印出来给我，下午2点开部门例会，你在群里通知一下。”
文卡：“好的。”
文卡转身翻了个白眼。
中午在公司附近的地下美食城吃饭。文卡和张红、Elva一起吃饭。张红打了很少的饭菜，这不像她平时的饭量，她平时净吃些泡芙、奶茶、巧克力等高热量食物，根本不在意减肥。张红体型丰满，前凸后翘，椭圆脸型，细长的单眼皮，和唐宫仕女图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文卡：“红姐，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
红姐：“要拍婚纱照了，为了上镜好看，减减肥。”
Elva：“婚礼的时候也要瘦好吗？婚纱照还可以P，婚礼现场可都是生图流出，你想想，到时候那么多人来找你合影。“
红姐：“哦～对哦，减肥好难！好想喝奶茶。”
文卡：“什么时候办婚礼？”
红姐：“七月一号，还有一个多月。”
Elva：“我要预定伴娘席位。”
Elva是个男生，而且是个对女生没什么兴趣的男生，穿衣打扮很有一套，经常代购日本潮牌。Elva一边吃饭，一边刷着手机，还一边和文卡他们闲聊。
Elva：“你们看到大兴群租房发生火灾的新闻了吗？”
文卡：“看到了，太可怕了，死了19个人。”
Elva：“听说现在要把群租房全拆了。”
文卡：“那那些租不起更好房子的人住哪儿？”
Elva：“加价租房，或者离开北京。而且好像连隔断房也要拆除，现在不是有好多中介会把客厅改造成隔断再出租吗。”
文卡想到自己的处境，有些忐忑。她无法断定自己住的三室一厅算不算群租房，虽然有隔断，但人数也不多。
下午开部门例会，刘乐在会上宣布奇妙传媒马上要被银湖集团全资收购，将会对人力、财务和法务的人员结构进行调整，但暂时不会动业务部门，不过业务部门得完成今年KPI，若未完成，也将面临大换血。
刘乐：“银湖集团是A股上市公司，你们以后发朋友圈、微博注意一点，不要带着公司身份讲过激的话，发表不当言论，舆情对股价会有影响。”
“好的。”众人回答道。
宣布完被收购的消息后，刘乐开始询问大家手头工作的推进情况。刘乐的部门由两个部分组成，即策划组和销售租。策划组有4人，红姐是策划组的头儿，担任策划总监，文卡是策划经理。销售组人数更多一点，有12个人，这12个人又分为A、B、C三组，每组4人。A、B、C三组的业务有区分也有交叉，所以有时也会出现抢客户的情况。一般来说，销售每周都要向刘乐进行一次客户汇报，如果出现重复的客户，则大家统一好对外的口径，不能同一家公司在同样的广告资源上出现两种不同的价格，这样是为了防止销售之间的恶性竞争，哪一组对接的客户级别高，这个客户就由这组负责。如果两组对接的客户级别差不多，基本上由刘乐去决定谁去服务这个客户。本周四要去达方提案，他们有一款新机型S10要在Q3季度上线，宣传广告要同步跟上。刘乐让红姐和文卡周三给出一版方案，预留出修改的时间。文卡想着幸好周日的时候和朱亮亮交流了一下，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经过上次的事之后，文卡更加不去主动看刘乐，即使是汇报工作时避免不了的眼神接触，文卡的眼神也是冷淡的。经济大环境不好，有朋友辞职后两三个月也没能找到满意的工作。房租不能不交，辞职后的社保不能断掉，找到工作之前得自己掏钱交上，每月的吃住行等开支也不能少。即使再看不顺眼刘乐，文卡也不能果断辞职，她没有足够的刘玉玲所说的“fuck you money”，她恨自己的无用。好在在那顿饭之后，刘乐并没有其他动作，微信上也都是工作交流。文卡暗暗松口气。
周三这天中午，文卡将完成后的方案发给张红看，张红看过后还要发给刘乐看，等刘乐的意见出来后，文卡再根据意见进行修改。
夏天快到了，天气渐渐热起来。这天格外的闷热，即使太阳被大片大片的乌云遮的密不透风，在外面行走的人也会闷出一层细密的汗。暴雨将至，在街边摆摊的流动摊贩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收摊，暴雨下下来的时候，行人是不会停下来买东西的，他们的摊位也没有遮雨的地方。外卖小哥们喜欢下雨天，下雨的时候，订单量会增加，而且人们给小费的意愿也会更高一点。大多数人，都在为生存辛苦的奔波。
文卡望望窗外，天色阴沉沉的，今早出门还好好的，下午便这样了。她没有带伞，希望暴雨快点下下来，这样下班的时候雨也许能停下来。刘乐今天没来公司，张红已经将方案发给他了，他还没有给反馈。文卡暗暗着急，希望能在下班前搞定方案。张红催过刘乐，刘乐现在陪客户吃饭，说要稍晚点才能回复。文卡只好先放下方案，帮着张红一起整理标书。6点了，还有半个小时下班，看来不指望下班前能收到反馈了。快要下班的时候，文卡收到龚竹打来的电话。她觉得奇怪，她们一般都是发微信文字或者语音，上班这个点，没什么急事的话，是不会打电话的。文卡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龚竹急促的声音。
龚竹：“卡卡你快点回来。有人要来拆你的隔断间了。”
电话那边一片嘈杂，电话里传来锤子落下的声音、木板折断的声音，龚竹的声音变小，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龚竹冲他们喊道“你们不能等等吗？好歹等人回来把东西收一收啊。停下来！我来收，我来收行了吧，你们不能等等吗？”但那群人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酝酿了一下午的雨终于倾盆而下。
文卡问到：“是谁过来拆的啊？”
龚竹声音又变大：“他们自称是街道办事处，要拆除群租房，说隔断间有安全隐患。中介也管不了，你快点打车回来吧，我把你的东西先收一收，挂了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