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悬浮于漆黑的天幕之上,硕大的城市里没有一丝光亮。周围静悄悄的,连一丝虫鸣都被禁绝。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这里仿若一个浩如烟海、静异非常的鬼蜮空间。
百里无危趴在别墅的房檐上,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他聚精会神的盯着那扇曾经亮起的天窗,只是今日他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几个小时,眼前的别墅却没有丝毫变化,就像几天前那一抹微光和身影是他思维错乱,自己构建出的幻想一样。
只是他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幻想,而且自己等人离开时,在黑暗的窗里注视他们的那束异样,也定然是有人存在于这房子里!
虽然他只有一晚的观察时间,而且不知道那人今夜会不会出现,但百里无危的性格还是很倔强的,他不会轻易放弃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所以今天能等到固然是好的。就算等不到,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皓月缓慢的爬高,直到正当天幕之上。百里无危已经半眯着眼,满脑子都是想睡的欲望。
黑漆漆的二层小楼并没如愿亮起一丝光束,但就在此时,一抹白影迅速闪过玻璃窗后!
百里无危的嗜睡感一扫而空,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依然黑漆漆的窗子,怀疑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觉?
他并没有抬起头,因为怕惊扰到屋里的所在,所以比之前更加谨慎、小心。
正当他聚精会神凝视漆黑之时,突然一抹昏暗闪烁的光亮,从那个天窗再一次透了出来!
“终于等到你了!”他用力的捏了捏握起的手掌,再不耽搁,缓慢的爬下了房顶。
小心的摸进别墅里,移动到楼梯旁,他像一只蛤蟆一样手脚并用,并且撑到靠近扶手与墙壁的位置向上爬去。
因为上次他在上楼搜寻时注意过,楼梯的木板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为了不惊动楼上的人,他必须手脚并用以分散体重,并且他知道,重量越远离支点时,他的承受能力就越小。
“为什么觉得现在我好像一条狗?”他一边放轻脚步攀爬,一边自嘲道。
“不,应该叫猎犬……”他安慰自己。
二楼依然漆黑一片,安静的就像它从来就没有人光顾过一样,但百里无危知道这都是假象,暗自思复道:“这家伙可真谨慎!”
他上了二楼后就向左侧拐去,一个狭窄的长廊上有四个门,其中三个是开着的,只有一个关的严实。
“果然是习惯的力量!就算在这荒芜的末世,随手关门的习惯还是改不掉。或者说,关上门本身就给人一种密封的安全感。这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啊。”
左手握在冰凉的门把手上,他摒着呼吸轻轻的向下按压。
令他没想到的是,三年没有人居住的房屋,房门竟然还能顺滑的不发出一丝摩擦的声响,果然有钱人的世界连细节都做得很到位!
轻轻打开一条门缝,清冷的月光伴随着意外的黑暗露了出来,他轻缓的打开房门,诧异的看着空旷而荒废的房间。
“什么情况?人呢?亮光呢?”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向屋顶看去。
“果然!”
上次竟然没有留意,那屋顶是尖顶状的,上面还有一个斜开的气窗。而这个屋顶是平面的,上面肯定还有一个阁楼的存在!
“可是上去的梯子在哪?走廊到门口就是尽头了,哪狭窄的空间根本放不下梯子什么的东西。难道,在别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的盯着头顶细密的原色木板装饰,直走到房间靠窗的角落,借助月亮照射地板,反射而来的亮度,他才发现了隐藏在角落里的不同!
这竟是个可以上下收缩的悬梯!而合起的底部是和顶部一样的木板,如果不是有心寻找,绝对会注意不到这个细节。
“那人一定是通过这悬梯上下,只要一发现有人进来,他就躲到阁楼里,所以上次才无功而返!”
百里无危决定不惊动他,等他下来时自投罗网。
他左右看了看,房间里除了个敞开的双层镶入式的柜子外什么都没有了。他走到柜子旁的墙角坐下,静静的等待着。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个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在头顶响起,从窗户位置一路走到了百里无危的头顶!
他警惕的站起身,奇怪的想道:“这里又不是楼梯的位置,他跑这来干嘛?”
但紧接着,身后的衣柜里突然响起了一个重物砸下的声音!
他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那声音就在他的身后响起,和他只隔了半扇薄薄的衣柜门!
他想象不到是什么东西倒了下来,未知的事物才是最令人产生恐惧的事物!
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衣柜里跳了出来,他借着亮定睛一看,却诧异的看到一个黄色长发的女孩缓缓从地上站起。
小女孩只到他的胸口,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卫衣,和一件看不出确切颜色的牛仔裤,纤细的身材给人一种消瘦的感觉。
百里无危并不想吓坏她,所以他在拍上女孩肩膀的同时,也开口了:
“嗨……你好!”
可这一下依然让身前的女孩吓了一跳!
她突然向前跳去并转过了头,白皙的脸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她的嘴快速张开,显然是想要大叫起来。
百里无危见事不妙,倏地一步跨到她的身前,一把捂上了她的嘴。
女孩惊魂未定的瞪着近在咫尺“欲图不轨”的男人,眼睛里的慌乱与惊恐慢慢消失。
百里无危轻声的说:“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
他看着如受惊的小兔一样的女孩,露出了自认为无比温和的笑脸,说道:“我放开你,但你别叫,会引来变异体的!”
女孩如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百里无危慢慢的,松开了捂着嘴的手。
“我认识你。”
声音清脆悦耳,而且让他意想不到的,女孩竟然说的是标准流利的国语!更令他惊讶的是女孩被放开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认识他?
“你认识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我们没见过吧?”
女孩说道:“见过,几天前。”
百里无危这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几天前自己发现这里有异的“罪魁祸首”。
他瞅了瞅衣柜里的天花板,发现上面完好无损。但他并没有直接问出口,谁都有自己立身的秘密,这是触及到人身安全的事,他没必要刨根问底。
他转身靠在墙角坐下,毕竟自己要比这女孩强壮不少,他坐在地上才不会让女孩太紧张,这是一点微妙的心理学,他知道让自己处于视觉上的劣势,才好和这个小家伙沟通,并暗示她自己真的没有恶意。
坐在地上后,他继续问道:“前几天我们来找你,你为什么避而不见?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前一晚我在楼上看到了窗子里有亮光。”
女孩答道:“我知道,你们和别人不一样。但我不想。”
“不想?”百里无危诧异道。
女孩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是想带我回某个集聚地,但我不想去。”
“这孩子……脑回路有些不正常啊?按一般情况来说,遇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是躲开没错。但也是因为9成的陌生人,在这个随时都可能送命的地方对别人饱含敌意!剩下一成的人,能保持警惕的互不侵犯就不错了,那会想到是为了别人的安全才要把人带走。何况他还是个外国小女孩,就算是把她带到聚集地,那也是为了把她卖了吧?”百里无危对这女孩说的话有些想不通。
“你在这生活多久了?”百里无危问道。
女孩想了想,回道:“大概三年多了吧……”
“三年?!”他惊叫出声,随即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过高,又细声细气道:“你是说,病毒刚爆发……你就在这了?自己一个人?”
女孩点点头。
这属实惊住了他,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女孩在病毒爆发的末世,一个人生活了三年多……就算一个成年强壮的男子怕也不太可能做到吧?何况三年前她也就十二三岁,难道她也是穿越者?还是异能者?
小女孩看着百里无危低头沉思的双眼闪闪发光,但却并没说什么。
百里无危震惊过后,抬起了头,向小女孩说道:“可就算你一个人能生活三年,但祸潮随时可能爆发,你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你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聚集地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女孩还是摇了摇头,百里无危的策略确实起到了作用。她走到衣柜的墙边坐下,抬头看着窗外皎洁的圆月,双眼中焦距涣散,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的声音缓缓而起,仿佛是在回忆,又仿佛是在讲一个故事。
“我其实是在联邦出生的,所以你别看我是一副外国人的面孔,其实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联邦人。三年前,我的爷爷要来帕托开一个座谈会,所以我也跟来了。但却没想到,和父母这一别,就可能是永远……”
她的眼里慢慢渗出浓重的水露,在月光的映衬下闪闪生辉。
“爷爷在病毒爆发之初,就被红色的雾变成了噬人的怪物!可我也经历了那场红雾,为什么我却活了下来……我裹杂在人群中逃进一户人家躲避月余,但后来……”
泪水划过她白皙的肌肤,滴落在地板上捡起细微的尘土,她渐渐收拢双腿,好像这样才能带给她一些温暖与安全。
百里无危仔细的听着,并没发一言。
“在这里,食物是所有人的第一目标。没有食物,连安稳的躲藏的做不到。我见了太多太多因为食物引发的争执,甚至到最后,人吃人的惨状也不是没有发生。不过我很幸运,不知道为什么,我能隐约的猜到别人的想法,所以每次遇到危险,我都可以提前规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