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沉醉的烟波,月色下缥缈的国度,如梦般美好,承载着浮世众生中的一部分。原尘浩,生于这里,长于这里,从此间走出,于世间崛起。
此地奇异,比起余下金木火土五国,四季之景大不相同。春来草木萌发,一片汪洋;夏来万物生长,汹涌波涛;秋来百花凋零,平滑如镜;冬来百川入海,浩浩汤汤。此处名曰水周国!
木水镇,一个位于水周国的偏远小镇。这里只有千余户人家,民风淳朴百姓自给自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空气中有着这里独有的泥土、水藻混合的味道。但是更多的还是安逸的气息。或石头或木制的屋子坐落在平湖的旁边。这千余户房舍与诺大的平湖相比如夜幕中的星辰一般。
这天傍晚,一阵凉风突然吹进了这个小镇里。吹进了一个挨着平湖的一家小院里。这家女主人走出屋子看看了看天空,向正在喂马的男主人说:“天哥,怕是要下雨了,把浩儿叫回来吃饭了。”
小院外的湖边,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在跟小伙伴们嬉闹着,正在兴头。远处传来父亲的呼喊声。见天色不早,还挂起了凉风,依依不舍的跟小伙伴道别:“二牛小缺明天我们早些在这集合。“被叫做二牛的身材比原浩壮上一些,“哎,明天俺还在这里等你!”
“嗯,明天我会很早过来的!”被叫做小缺的略微瘦小的小男孩回应道。随后,小原浩朝这家的方向跑去。
“妈妈,我回来了。“随着原尘浩的声音,人也冲进了屋子,后面跟着原景天。坐在饭桌前高兴的跟爸爸妈妈说着今天的见闻。
“妈妈,我们今天在湖里看到好多好多的大红鱼成群结队的往同一个方向游,特别壮观。”小脸通红,小尘浩兴奋的说着。女主人诸葛怜云慈爱的看着儿子,“那是北斗鱼,这个季节正是他们迁移的时候,记得北斗妈妈跟你说过的北斗鱼的习性吗?”
“嗯嗯记得,北斗鱼性情温顺,会把看到的东西当做他们的宝宝,保护起来。”
这边小尘浩跟妈妈兴奋的回报着以前教他的常识,那头,原景天进门之后一直站在窗边看着天空,神情复杂。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的男人,此时正微微皱着眉头。女主人一边往桌上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有些担忧的看着原景天。原景天目光看了过来,充满了肃穆。两人用眼神交流,有一瞬间,诸葛怜云眼里岀现了慌乱,被小尘浩敏锐的捕捉到了,“妈妈,爸爸发生什么事了么?“
小尘浩看向男人,男人脸上表情被平时惯有的笑容所代替,“呵呵,没事的浩儿,你先跟妈妈一起吃饭,我去去就来。“说完原景天转身出门,来到旁白充当库房的茅草屋,他神色凝重起来,找到一处通往地下室的暗格,走了进去。
屋里女主人眼中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浓,小尘浩这时早已察觉不对,连忙问“妈,我爸干什么去啊?”
“哦哦,没事,你爸爸去拿些东西,我们先吃饭。”没过多久,原景天回到屋子,在桌前坐下,脸上的表情已经放松下来,反而是一脸幸福的微笑看着妻子和儿子,“来,儿子,跟爸爸说说刚才你说的北斗鱼的习性……“爸爸,“北斗鱼天生善良,是一种特别好的……”
屋里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一副温馨的场面,屋外,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屋前的小路上,落在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随着一阵劲风起,天空传来隆隆雷声,天空点点闪光在黑云中若隐若现,不时照亮了屋檐。
原本,在这以水著称的水周国来说,再正常不过,但是今天的风似乎吹的格外远,贯穿整个镇子,吹向平湖中心。又几乎贯穿整个平湖。
昏暗的平湖之上,有一棚船,静静往前行进着。如若白天有人看到定会奇怪,好好的一船,怎会被漆成黑色的,无人划桨,船依旧前行的很快、很稳,最令人惊讶的是,这船是逆风在前行,在这越黑风高的夜里,几乎无声无息。船头默默站着身穿黑袍的两人,船篷里似乎还坐着几人。
……
正值雨季,屋内因为这天气而显得格外阴暗,点点烛火,在这无尽的寒风里摇曳,明灭不定,好似要黯淡成灰。
屋外,那小雨渐渐变大,开始变得激昂,像是在屋顶,谱写那乐章。
饭,已然吃完,诸葛怜云正在洗碗。积年累月干活的手上,没有一处老茧,时常令同她一起捣衣的村妇羡煞。
原本欢快的气氛,也在原景天点燃那小尘浩最不喜欢的水烟之际开始沉闷。
原尘浩自觉地出去了,站在屋檐下,玩弄着自屋顶飘落而下的茅草,将其一根根扯断。
屋内,原景天抽着水烟,坐在靠椅之上,静默地看着自己的爱妻洗碗,眼里却不禁泛起了闪光,似在回想着什么。
轻轻地放下最后一个瓷盘,诸葛怜云撑着水池边缘,“他们真的要来了吗?”
“吁——”深深地吐出一圈圈烟云,原景天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尽管背对着他的诸葛怜云看不见,“他们真的来了。”
……
“沙沙沙——”大雨又变小了,直至最后,一点一点停了下来。
看着雨后一片清明的世界,原尘浩原本一片阴霾的心里才算有了那么几分光亮,跑出庭外,用自己脚上那破旧的靴子踏着那润湿的泥土,开心极了。
“哦哦!”伴随着泥土溅起的声音,小尘浩开心地跳跃着,尽管无人与其作伴,他还是那么欢愉。
……
村口,约摸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忽现一队人马,他们个个黑衣黑袍,像极了雨夜里赶路的行人。
他们今日要暂住于眼前的水木村,抑或是,让这里的村民永久地住下来……
“啪啪!”一声声泥土溅起的声音,伴着屋内,升腾的烟雾。
小院的门栏被推开,一位位穿着“雨衣”的大人走了进来。
“小宝贝!”那人收敛了脚步,轻声唤着原尘浩。后者抬头,却发现那人一脸和善,还与他有几分相似。
看着那人张开着的手臂,原尘浩迟疑地点着下巴,随后用他稚嫩的小手指着那人,脆生生地说道:“叔叔,你是谁啊?”
惊醒!原景天猛然从那靠椅上弹起。
快速出手,那人狰狞毕露,竟是朝原尘浩抓去。隐匿在黑袍之下的指甲露出,显得颇为骇人。
“原跃生,你敢!”一抛烟杆,原景天从屋内冲出,同时周身光华毕露,在那一刹,犹如蔚蓝海域中的水奔涌而出,在这灰暗的雨后,凝结空间,绽了光华。浑身解数,在那一刻被原景天尽数使出,天地清明,众人竟在那一刻齐齐入了原景天的领域。
一片光华,震惊了原尘浩,也震惊了来者不善的众人,他们分分解开了自己的衣袍,任由其在空中飘飞,最后挂在了树枝与门栏之上。
“没想到啊,当年的一代天骄原景天就算离开了原家,进步也是如此迅速!”原跃生直立起身子,没再注意原景天身后正瑟缩着的原尘浩,而是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原景天!
蔚蓝的领域,一颗灵珠在原景天的周身环绕。即使那蔚蓝的领域持续时间不长,但那道在寒风挺立的身影,却让原尘浩铭记终身。
“难怪来之前家族中老叫我多带点人手。”原跃生自信地说着,“看来,我点的这个数,刚刚好!”
默然,原景天满脸阴沉,如那未曾远离的乌云。双手渗出汗丝,就连额头,也带上了几分润湿。
悄悄地把小尘浩往自己的身后藏了藏,周身那颗小尘浩只会叫他灵珠的东西绽放着光芒。
“景天,你是了解哥哥我的,我,不想动手。”
沉吟,原景天还是没有丝毫的松懈,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脖颈,他原景天,身作男儿,顶天立地,一步,也不能退!
那原跃生一笑,“这村中一共二百七十八户人家,若我对这些凡人出手,你——能保几个?”
“你敢!”颤抖着,此刻的原景天已然气急,心绪不宁,在这一刻,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竟也呼吸沉重起来,喘着粗气。
“那你就离开你身后那个女人!”原型毕露,原跃生直截了当地喝到。
原景天身后,诸葛怜云倚着门槛,看着他的爱夫,眼中闪着泪光。
无言,原景天不忍回眸;无言,诸葛怜云含情脉脉。
原家、诸葛可是世仇,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不顾,将她诸葛怜云带到这里,生活了这么久。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这,算是缘定三生,万劫不悔了罢。
“随你。”身后,诸葛怜云过来拥住了原尘浩。将那甚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原尘浩拉到了屋内,蹲下身子,紧紧地掩盖住了他的眼睛,带着哭腔,“别看……一会儿……就好了……”
吸了吸鼻子,诸葛怜云再不做声了。原尘浩就这样被母亲搂在怀里,懵懂、浅知、无力,这时的他,谁也不是,只能依偎在诸葛怜云的怀里,为她拭去那咸涩的泪水。
雨后的水滴,自房檐、自树梢,一点一点地向下滚落,溅到地面,化作了水痕,格外清醒。
清凉的空气,一点一点,变的凝重,让身处其中的人儿仿佛要窒息。
对峙,两边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最后,还是原跃生率先开的口,“我原家耗费那么多心血,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做诸葛家的女婿!”说着,原跃生用力地指向诸葛怜云,“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叛出原家,带他私奔?”
“多说无益……”原景天到此,算是与原跃生彻底翻了,这位曾经的天骄,与他交往甚好的兄长,从此陌路。
气急,原跃生也开始身形颤抖,他不明白原景天身后的女子施了何种法术,竟会让他曾经爱过的弟弟变的这般,六亲不认!
“请原公子回府,灭妖女孽畜,都给我上!”
众人如豺狼,一股脑地朝原景天掠去,不惜代价,“请”他回府。在他们身后,迟迟未动的原跃生苦痛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来势汹汹,原景天眉头一皱,往日里熟悉的招法与动作在那一刻尽数化作了“利刃”与杀招。
若他原景天不躲,定会将其化了齑粉,而眼前众人,也正是预料到了这一点。
一蹬,原景天急急向后退去,侧身,闪躲这那熟悉的拳招,与阴腿。一群人配合有序,显然是构成了某种奇妙的联系。每当原景天对着其中一个出手,另一个就会插进来,将其打断。
“怜云!”一声呼唤,那妇人立即明白,从厨房里取来了砍柴使用的朴刀,扔到了原景天的手里。
原本平平无奇的朴刀此刻也像有了意识,在原景天手中变化万千,在那一瞬,劈出多到淡蓝色的刀影,直指众人。
大惊,那些人也没料到原景天来势竟是这般凶猛,纷纷退让,却还是有了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意识到事态不对,原本不打算出手的原跃生也掺和了进来,与身边众人相互配合。此时威力,比刚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眼瞧双方僵持不下。原景天一柄朴刀,对上众人同样覆上了灵气的拳头,双方相互攻守,难舍难分。
此时,原景天身边那淡蓝色灵珠一闪,一阵强烈的蓝光迸发,齐齐朝同一个方向汇集。而那方向不是别处,正是原景天!
原尘浩从诸葛怜云的怀里悄悄地钻了出来,看着爸爸,一时英勇,便是一世英勇……
上前,这一次竟然是原景天主动向前掠去,原本生锈成棕黑色的朴刀,此刻竟也闪耀着淡蓝色的光华。
势大力沉,如同战神临世,让人顿时心生不可抵抗之感。
撇开众人,这一次是原跃生站了出来,周身散发着淡蓝色的光华,虽然不及原景天,但也差不了多少。
“早就想跟你会一会了!”原跃生眼中,是渴望的眼神,双拳对朴刀,在那一刻好似划破了虚空,爆发出阵阵如轰雷般的声音,似要炸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一番交战,当人们再次能够睁眼时,一幅惨烈的情状呈现在了人们面前。
破烂的衣衫,浑身满是鲜血的原跃生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撑着膝盖。对面,原景天也没好到哪去,嘴角亦是流着鲜血,身上沾满了点滴状的泥浆,不堪入目。
没有犹豫,原景天立马回头,奔向了原尘浩与诸葛怜云的方向。
在他身后,那一大众人马围住了原跃生,却还是低估了他的执拗,“都别管我,给我把他们三个抓住。”
慌乱,原景天已经来不及说些什么,用力地抱紧了母子两,冲向屋子最里的那扇纸窗,一马当先,用自己的头,顶破了那脆弱的木条,跃了出去。
留了两个人照顾原跃生,其余所有都齐齐朝那一家三口奔去,尽管原景天自带一定的威慑力,却还有那原跃生在身后大喊,“都给我上!他原景天和我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胸口隐隐作痛,痛苦溢于言表,加上那原跃生的言语,诸葛怜云还是蹙起了眉头,唤了一句,“景天……”
原景天:“怜云,你自己跑可以吗?”
不愿让自己的爱人继续难过,即便是真的比不上身后之人,诸葛怜云还是要尽她最大的努力,点了点头。
诸葛怜云随着原景天一同奔跑,怀里的原尘浩看着狼狈的父母,心疼地摸着父亲的胸膛,哭了起来。
先是哽咽,随即开始啜泣,到忍不住的时候,小尘浩最终还是哭了起来。
勉强一笑,原景天搂了楼怀中的儿子,一扫过往的温和,而是用最有力的声音告诉儿子此刻最需要知道的道理,“尘浩,不论如何,爸爸都会保护好你的,而你,别哭,你可是我原景天的儿子,你一定能行!”
看着原尘浩点头,原景天皱着眉头,还是笑了出来。指挥着那颗淡蓝色的灵珠,搂起了一堆石子,放在了父子俩的怀中,“给我好好地扔死他们。”
一个,两个,成片的石子划破天空。小尘浩一把一把地朝身后的坏人们扔着石子,虽然不能造成伤害,但也足以减缓他们的脚步。
三人齐齐朝镇上跑去,身后坠着一群追赶者。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周围的居民,他们一个个都打开门,走出观看。
那些原家族人似乎是发现了新的机会,其中一个直接顺手劫持了街边的妇女,扼住她的喉咙,毫不有所谓的怜香惜玉,那人的脖颈,一下子被掐出了一道血痕。
“原景天!”那人大喝,“你就不管这周遭居民的性命了吗?”
猛然回头,却发现那些人几乎手上都挟持了一位镇上的居民,他们手无寸铁,却都命悬一线。
“卑鄙!”原景天大喝,夫妻两一齐停下了脚步,其中,原景天放下了小尘浩,沉声问到,“有什么事情不能全冲我来吗?欺负镇上的居民,敢问你算什么本事。”
那人却是毫不在意,“家族下了命令,今日一定要将你带走!”
犹豫不定间,原景天皱起了眉头,受了重伤的他怕是也跑不了多远了。将原尘浩向诸葛怜云的方向推了推,直到确定,小尘浩已经被他娘搂住。
看着父亲好似决绝的背影,眼角还带着泪滴的小尘浩伸出手,扯了扯原景天的衣摆,带着哭腔,“爹!”
无言,原景天没有回头,悄悄递给小尘浩一件物品,用灵力对其传音,虽然说话的方式变了,却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慈祥,“尘浩,这也许……是为父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别说话,我知道你好奇心重,但这东西千万不要在你十八岁之前动用,千万不要……”
说完,原景天直起身子,毫无惧意地朝着那行人走去,已然黯淡了几分的淡蓝色珠子,依旧在他的周身环绕,威风凛凛,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和蔼的村夫,而是那顶天的英雄。他让四周的每一位镇民惊讶,也让小尘浩铭记于心。
“放开王姨!”原景天厉喝,那人没听,反倒是狠狠地掐住了那妇女的喉咙,好像就是要让她说不出一句话,让她就这样走向死亡。就在那王姨快要窒息的一刹那,就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然闭上了眼睛的那一刻,那人发话了,一字一句,清楚明白,“不准使用你的相灵,你用一次,我杀一个!”
咬牙切齿,原景天却是毫无办法。看着父亲周身的灵珠最终还是黯淡了下来,原尘浩想要跳起大叫,却被诸葛怜云捂住了嘴巴。含泪的妇女,看着自己的爱夫马上要受苦,不忍直视,牵着小尘浩,急急离去,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人群里,同样被惊扰到的二牛与小缺也看了过来,看着自己的好友一家被这样迫害,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们竟也跟着诸葛怜云一道离去,只为保护他们最要好的伙伴——原尘浩。
“娘!爹他还会回来吗?”
诸葛怜云只顾捂着嘴,低声地啜泣,却是没有回答小尘浩一句,带着他,拼命地向水木镇外跑去。
没有多少人走,绝大多数镇民都被这来势汹汹的一伙人镇住,呆在原地,好似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没用那被叫做“相灵”的灵珠,原景天依旧是那铮铮铁骨男儿,以一当几十,他仍旧不惧,“现在,可以放开王姨了吧。”
没再在意那妇女,暂时领头的那位随意地把她扔到了一旁,一边盯着原景天的一举一动,一边“调兵遣将”。
“你们几个,去追那女人和那孽畜!”
“我看谁敢上前一步!”一声大喝,原景天拦住了所有人,却也仅仅只是一小会儿。
……
没再留手,一枚枚飞镖短箭破空,朝原景天射来;毫不客气,用水浸过的麻绳网径直朝原景天铺去。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就算再坚持一秒,对现在的原景天而言,都是那么困难。
而每当他周身泛起蓝光,便有一位村民被那群人掐紧了脖子。
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脚上,已被别有用心的人射中了利箭。
剧痛!原景天的脚感觉到了一阵痉挛;回望,那是他深爱的妻儿,离去的方向。
迷迷糊糊,他怎么有了几分困意,他可是家中的男人,他不能倒下。挣扎着站起,迎接原景天的,却是那沾满泥土的马靴。
意识涣散间,原景天只听得那人让他万分生气的声音,同时也是,无可奈何的声音,“你你——,还有你!去给我追那臭娘们和孽畜,快去!”
身边,仅剩下了原景天无法阻止的脚步,在踏响。用力一踩,那人便将原景天的胸膛踩下去了一片,原景天就此再没了意识,完全昏过去了。
那人得意洋洋,却仍旧不依不饶,看着四周惊恐的居民,他下达了一个残忍的命令,“在场的镇民,一个不留!”
追逐、惨叫、逃窜、杀戮……原本和谐宁静的家园,在此刻算是完完全全,化作了人间地狱。
……
小尘浩,被诸葛怜云抱着跑,眼中已然蓄满了泪水,看着远处那已然渺小的背影倒下,年幼的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声喊:“爹!”
青草依旧茂盛,却是再无人能给予他回应了……
“尘浩,尘浩!”二牛和小缺喘着粗气,却是丝毫没有放弃追赶的脚步。他们也听得到那来自远方的惨叫声、怒骂声,却是再也不能回去了,那些恶人,已经毁掉了他们的家园。
诸葛怜云再也抱不动小尘浩了,将其放下,牵着继续向未知的前方跑去。妇人虽然不知前方意味着什么,但她清楚,“此地不可就留。”
一路奔跑,小尘浩却不时会看一眼怀中,那用粗布包着的,原景天留给他的物品。牵着二牛,二牛在牵着小缺,四个人如同那亡命之徒,不能停下,奔跑的脚步。
“小缺,捡石子!”照着原景天教他的方法,小尘浩这么教着小缺。
按着小伙伴平常玩耍时的方法,小缺熟稔地用脚踮起一块块石子。
“尘浩,接下来怎么办?”
“向后扔!”原尘浩大喊着,小缺也照着做了。一个个石子飞来,阻挡着这些摧毁他们家园恶徒的脚步,也为四人,争取了更多的逃跑时间。
忽然,诸葛怜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变的苍白了几分。转进一条小路,在她的带领下,四人绕到了一块大石的后面。
“吁——吁——”诸葛怜云喘着粗气,同时也拍着三个孩子的后背,“孩子们,现在,你们听我说!”
“嗯!”三人一齐点头,乌黑的眸子闪着光华。
“前面,是北斗河,顺着河流,下面有一个很大的镇,名叫极北镇,到时候我们在北门汇合。”
机敏的原尘浩听完之后,眼中便又溢出了热泪,“娘!你这是不要尘浩了吗?”
“傻孩子。”诸葛怜云温柔地揉了揉原尘浩的头发,“不论发生什么娘都一直在你身边!”
“好了!”诸葛怜云没有让三个孩子再说什么,指着一条隐秘的小路,说:“你们走那边!”
眼瞧三个孩子照做,诸葛怜云才又露出了自己慈祥的笑容,目送着三个孩子的远去,而她自己,则准备好永久地留在了这里。
小路里,原尘浩回了头,得到的却是诸葛怜云焦急的催促,同时还朝他们做着手势,示意自己马上就来。
眼瞧三个孩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诸葛怜云默然地回身,走出路口,拐进了另一条路,而在她拐进另外那条路的时候,诸葛怜云看着天上,她惊讶地发现,连绵的雨天,终于放晴。太阳出来了……
而当原尘浩回头,却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在了原地。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他心头,却又无可奈何……
“尘浩,怎么了?”二牛和小缺问着。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三个孩子便又一齐,踏上了那无归的“征程”。
那些人最终还是追上来了,一直在关注自己身后的诸葛怜云抿起嘴,笑了笑,“孩子们,往这边快跑!”
说完,也不回头,诸葛怜云在这条与孩子们再无交集的路上一路狂奔,拼了命的跑,他能感觉到,他的身后有人正在追逐,“来吧,来吧!只要不去追浩儿,只要不去追浩儿——”
一番算计,千算万算,诸葛怜云还是没能引来所有的人儿。没人的地方,竟也有两三个人被安排,朝原尘浩的方向跑去。
“呼——呼——”三个孩子跑了一路,此时的他们,再也跑不动了。而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诸葛怜云口中的北斗河,一条条靓丽的北斗鱼在其间蹦跳。
“尘浩……接下来,我们去哪?”二牛看着身边,迷失了方向。
“顺着河流,顺着河流。”原尘浩默念着诸葛怜云交代的话语,看着宽阔的北斗河,寻着方向,“跟我来,走这边!”
三人随即起身,又一同出发了。
而这边,诸葛怜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逐渐不支,原本清明的意识也有了几分模糊,强打着精神,她是多么想再往前跑上两步,腿一软,她最终摔倒在了自己所选择的这条崎岖的山路,昏迷过去了。
“副领,你看前面!”一行人来到诸葛怜云的身边,领头那人将其提起,确认了她的身份,“那兔崽子呢?”
“不会是?”队伍中,有人立马作出了猜测,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全都被骗了,连忙折返。只留下两人押着诸葛怜云,将其与原景天关押在一起,带回家族,一并处置。
换了路径,众人也还是明白那原尘浩已然跑了好远,心有不甘,一个个不禁辱骂了一句,“这个臭女人!”
……
“呼——呼——尘浩……你娘说的那个极北镇到底在哪啊?”
原尘浩撑着膝盖,此时,他一身粗布麻衣,早已被丛林里的树枝勾的破破烂烂。
另外两位小伙伴也好不到哪里,一身污泥树枝缠身,颇为不堪。
从小到大,三位小伙伴从来没走过这么遥远的路程,此番历练,将使他们终身难忘。
“后面的坏人追上来了吗?”二牛张望着身后,却没见着一个人影。身为三人之中原本最为水灵的原尘浩,此时也没了声息,颓然地呆昨于原地,无力动弹,也不知该用这最后一丝不多的力气,去回答哪一个问题。
细细思量,聪慧的原尘浩甚至已然能料想到遥远的另一条的路,他的母亲亦如父亲一般倒下,被那些他现在看来的恶人带走。从那些人之前的语气来看,也许母亲的下场会更为凄凉,不禁悲从中来,靠着强忍,才勉强没有掉下眼泪。
“尘浩,你还好吗?”身强体壮的二牛拍着原尘浩的后背,轻声安慰。
他另外一位好友小缺同样蹲在原尘浩的身前,为他轻轻地拭去眼泪。
飞来横祸,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不过,虽然这场灾难是由原尘浩一家引来,但是他们都相信原尘浩的父母是受害人,不是吗?况且,这一切关原尘浩什么事?他永远都是二牛和小缺最好的朋友。
小缺是三人里面最聪明的那一个,学起东西很快,就像刚才那样捡石子,直到如今,原尘浩都没有学会。
此时的他,平静地看着北斗河水,看看那不见来源的上游,又看看那不见尽头的下游。完全一样,却还是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我听长辈们说,人们都喜欢在水流平缓的地方生活。你们看!这水流越来越缓了,我相信诸葛阿姨口中的极北镇,一定就在前面不远!”
尽管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小缺还是说出了这一番话来安慰两人、激励两人。如他所愿,二牛和原尘浩果真都亢奋了不少。
三人有了目标,来了劲力,一个接着一个果断起身。身强力壮的二牛更是首当其冲,走在了三人的最前面。
尽管三个孩子从来没有离开水木镇这么远,但接下来,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
“咔嚓!咔嚓!”二牛折下了三根粗壮的枝丫,一人一根,以免那些坏人突然偷袭他们。
随着河流,三人兴致勃勃向极北镇进发。怀揣着希望,小尘浩相信,他与妈妈一定会在那里再次相遇,这是她答应过自己的。
……
阴暗的丛林里,两个身高七尺的人拨开丛林,在暗中默默地观察着他们。相视一笑,“找到那个小兔崽子了!”
……
又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自以为已然逃离了那行人的三位小伙伴各自席地而坐,准备在此小憩一会儿。
正当三人放松了身子,旁边的密林之中,忽然跳出了两位大汉。
二话不说,两人一齐朝原尘浩捉去,一人封左,一人封右,简直让人无处可躲。
原尘浩生来机敏,刹那间便反应了过来,当机立断,立刻一甩那树枝,打在了两人的手上。只不过二人凶猛,早已用体内的灵气包裹了拳头,还没等原尘浩的木棍接触到两人的皮肉,原尘浩便被那拳风掀倒在地。
不妙!两人又齐齐朝原尘浩的双脚抓去;一缩,原尘浩向后一蹬他们的手掌退去。
一旁早就见识过那一行人凶猛的二牛与小缺落荒而逃,慌乱间,竟是直接抛开了原尘浩。
当他们再将其想起时,猛然回头,却发现原尘浩已然被那两人逼到了河边。
这十里相传,北斗河深不见底,每一个被卷入其中的可怜人都将是必死无疑。
两位孩童,在那一刻齐齐迟疑,不敢靠前。而那原尘浩,则在二人的猛攻之下,苦苦支撑。
不敢上前,二牛与小缺已然有了退意,年少的二人悄然之间,稍稍向后挪了几步。
一拳、两拳……不出意外,再过几个呼吸,小尘浩必然被这二人擒拿。
而他身后,那北斗河一刻不曾停歇,一直湍急的流淌。
“哈!”没能顶住,在那人最后一拳下,小尘浩最终是难逃被擒的命运。可他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一扫树枝,打开那来擒他那人的手,任由自己的身子向北斗河中倒去。
“再见了……”晶莹的泪光自原尘浩的眼中飘出,折射这阳光,好似在空中架起了一座虹桥。
二牛和小缺心疼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这般离去,却仍旧是那么无可奈何。而那来者,同样呆立在了原地!
突然,小缺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抬头一看,原来是二牛。还没等他开口,二牛就已拉着他离去,趁着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二人,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二牛,尘浩他……”平日里,仗着自己身强体壮的二牛此刻竟是捂着嘴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满面。
“我们约定好的在极北镇北门前汇合,不是吗?”
“可是……”小缺同样流着泪,但他显然比二牛更加理智,话还没说完,却被二牛所打断。
“尘浩从来不爽约,不是吗?”
“嗯!他从不爽约。”两位少年,迎着阳光,含泪笑了。
……
“噗通!”在那一刹,原尘浩的身影便被那汹涌的河水淹没了。没屏住呼吸,大量冰凉而刺人的河水齐齐涌进了原尘浩的鼻腔。
意识涣散,原尘浩在心中默念,“我这是要死了吗?”没了力气,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那不知深浅的河底永无止境地下坠。
“这样也好……爹……娘……”
北斗鱼,在原尘浩的身边开始聚集,它们一同吐着泡泡,积攒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且泛着光华的水泡,将原尘浩装入其中,让他随着那迁徙的鱼群,一同朝那极北镇的方向飘去,好似没了时间、没了岁月。
……
“喂喂!……”
街边,二牛与小缺吃着手中从丛林里采的野果,一口一口地吃着,他们是刚到这极北镇的。听着热闹的街市上,小贩的吆喝声,年少的他们不禁流下了口水,可他们身无分文。
这极北镇果然比他们水木镇来的热闹繁荣。不仅体现在街市,更体现在这里有着传说中才存在的各大门派。
来到这里,还不到半天,他们就从各大摊贩那里了解到了原景天身边那灵珠的姓名——相灵。
这相灵玄妙,就算两人很认真地听过了旁人的介绍,却还是似懂非懂。这与他们的理解能力固然相关,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人也无法解释明白,总而言之,相灵在他们口中,简直是无所不能,而仅从恶人自己现在所了解到的,便有记载、联络、发挥身体中的力量。
想来那天,原尘浩父亲使用的便是第三项功效。
尽管如此,二人还是没有急着跟随别人去修炼那神奇的相灵,去争取那所谓的立身处世为人之根本。
而是找到了北门的位置,去等候他们最好的朋友——原尘浩的到来,他一定会来的!
二牛与小缺到这里的时候正值上午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
“啪嗒!”清晨的露滴,点破了原尘浩周身包裹着的水泡。原尘浩的双睫微动,然后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起身,在他身前,数不清的北斗鱼正在欢腾地跳出水面。抚了抚发疼的脑袋,原尘浩还记得,自己是被这些北斗鱼所救起的。而他还记得,自己要与二牛、小缺在北门汇合。
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尽管只剩下了那一身衣不遮体的“布料”,可他还是梳了三番。
取出怀里父亲给予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原尘浩听从父亲的话语,没有将其打开,只是怀念般的放在脖颈处,用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爹,我好想你……”
少年终要出发,原尘浩将那粗布包裹着的物品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身前,然后与那河中欢腾的北斗鱼道别。
“北斗鱼,北斗鱼,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了,告辞!”说着,迎着那正午的阳光,少年再次出发。没有目的地,但他却必须在这人世间扎根,这才是他的爹娘,最乐意看见的原尘浩。
夕阳西下,北门前,二牛与小缺已然等待了许久。静默地看着天边如血般的残阳,小缺开始忧心如焚了。
“二牛,要不我们先去试着加个门派,好在这偌大的极北镇内安身吧!”
二牛轻蔑地看了一眼小缺,满脸不屑,“要去你去,我在这里等尘浩,万一他来了被人拐骗走了,那该怎么办?”
小缺百无聊赖地拔着地上杂乱的枯草,在将其一根根扯得粉碎,“可是……”
“可是什么?”二牛一向强横,这次也是如此,他所认定的事,他所认定的道理,就算是他的爹娘都改不过来。
小缺软弱,但他这次,还是说了实话,“可是尘浩现在很有可能已然沉到那北斗河底,死……死掉了……”
“你说什么?”二牛怒气冲冲地上前,毫不客气地提起了小缺的衣领,做出一副要殴打他的模样,举着他那比同龄人大上一圈的重拳,似要给小缺一点颜色瞧瞧。
小缺缓缓地推开二牛的手,委屈巴巴,“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心满意足的二牛抱胸,与小缺坐在北门前面,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一动不动,简直比那守城的甲兵更像那守城的。
夜幕降临,只剩一点点微薄的阳光照耀远方的山,红日做着它最后的挣扎。
小缺和二牛齐齐颓然了,呆呆地坐在城门口,想着今日,小尘浩应该是不会来了。
“明天再等!”二牛拉起小缺,就打算进城找一个位置住下。即使他们没钱,也可以在街边凑合一晚。
可还没等他们迈出脚步,远处,便传来了原尘浩稚嫩的声音。回过头,原尘浩正在那一缕残阳中,对着他们招手。
朝着对方奔跑,直到他们相拥在一起。那真实的触感,比任何言语都来的甜蜜。
骄傲的三位少年,立于那未落的太阳里,对着极北镇打喊着,“我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