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余家酒肆,孤独伶仃坐落其中。
“店家,三十六碗谢家红!”
来人唐突,惊了门雀,醒了醉人。
酒肆不大,只余三桌配椅,酒客抬头,揉开醉眼,含糊不清道:“没酒了!”
来人佩刀,将刀靠于椅角,疑惑问道:“这不是酒馆吗?酒馆怎么没酒?”
醉客连被打扰,语气不满道:“酒都被我喝光了!要喝酒,明日再来。”
“可我现在便想喝酒。”
“砰!”
酒客狠狠一脚将身前的桌椅踢个底朝天,摇摇晃晃朝着来人走去。
他趴桌之时尚未有异,但他一起身便让人畏惧三分,九尺身高,满面青胡,几分凶煞,似乎下一刻便会拳脚相向。
但来人未曾慌张,反倒将头上斗笠取下,露出一张并不出众的年轻面庞。
酒客总算走到他桌前,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与他四目相对。
“谢家小儿,你莫不是来消遣酒疯子?”
谢青灵微微一笑,朝着酒客行礼说道:“浪剑前辈乃我辈楷模,岂敢消遣。”
说来也怪,人儿明明并不出众,但他颦笑之间,竟暖人心脾,顿生好感。
他话语一顿,又说道:“今日前来,只为与夫子庭师兄切磋一二罢了。”
酒客猛然抬头,仰头大笑不止,一手指着谢青灵笑道:“原来是谢家公子出关大吉,要来勘查我夫子庭天阶可否稳当!。”
“嗖,嗖嗖……”
酒肆之中犹如迅箭穿过,在桌面之上显出丝丝深痕。
酒客猛然撑桌而起,八方桌不堪重负,砰然碎裂,三千青丝飞舞,酒客眼露久违战意。
“这刀挂墙已有五载,不知是否依旧锋利?”
谢家公子一手拔刀,微微笑道:“定不叫浪剑前辈失望!”
眨眼间,酒肆瞬间倒塌……
青竹林,绿水潭。
一方四角亭,一方圆石桌,三方石凳,一闲人。
青袍人气度非凡,衣摆落地,腰间别玉,手执玉扇,却是行色匆匆,硬生生闯入竹林,与此地格格不入。
蜿蜒小道自竹林盘旋,行进一里,一小弯转过,便见得一人散发矗立,白衣撩人,静静一立,与青竹融入一体。
“三千师兄,有事相求!”
青袍人直直来到四角亭,开门见山,对着白衣人作揖。
绿潭鱼儿纷纷沉入水下,岸边白鹤将头藏进翅膀下,三千并不看他,也未作答,只是失神般看向竹林。
青袍人可不管此地幽雅,对着白衣背影继续说道:“上清观谢家子弟谢青灵已登天梯!”
“他不是封刀了吗?”
三千开口,虽是在问,却如这方死潭,未起波澜。
“谢青灵前十阶未曾出刀,后二十阶只出一刀。”
“据浪剑师叔言语,似乎是我夫子庭弟子在离水城招惹了上清观弟子,折了上清观脸面。”
三千将散发拢过耳后,淡淡笑道:“这借口略显拙劣,离水城距我夫子庭万里,我夫子庭弟子岂会远至万里自找不快?”
青袍人眼露异色,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那夫子庭弟子负剑,骑高头黑马,使的是我夫子庭道术。”
“嗯?”
蓦然间,竹林间若有清风袭来,哗哗作响,绿潭掀起波澜,各色鱼儿纷纷越出水面,竟鼓动鱼鳍在空中飞舞,飞向远方,远离这方地界。
青袍人额上冷汗连连,身旁半尺显出隐隐青光,努力维持身形,在他眼中,此方天地竟是剑气弥漫,恍若大海,而他只是一条鱼儿。
三千与先前恍若两人,先前只是青竹,但此时,他就是那天雷,但敢芜劣之辈,皆会受天罚之威!
“轰!”
一声巨响,整座大山都为之颤抖,鸟雀四处飞逃,楼阁摇晃不已。
半山之腰,已入天际,盘云环绕,仙鹤高鸣。
金色大殿,八方桌,两人对饮。
一人三丈身形,偏偏横着亦是三丈,青玉酒碗在他手中未有手掌大小,饶是不痛快,他一口饮尽碗中琼浆,将碗狠狠放于桌面,对着对桌之人不满道:“林师妹,你就不能管管你这弟子吗?”
若说世上有仙人,这人在世人眼中应当一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表达她,此人只因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
美人玉手提杯,红唇吻上青玉酒杯,吻入万千滋味,舌尖回转,细细品味几番才缓缓吞下。
“钟岳师兄,不如你替我管教我那不成器的弟子。”
美人轻笑,脸上带着几分红晕。
“额.....”
钟岳自顾自的给自己酒碗倒满,又是一口饮尽,略显尴尬道:“也不知三千那小子是怎么修炼的,我可不敢管他。”
美人转头看向天空中那道剑气惊鸿,浅浅笑道:“此剑,可行天下。”
回眸间,婉言几点哀愁。
整座夫子庭都被惊醒,小辈前辈皆是目瞪口呆看向天空,那有一剑,剑芒黑白,所过之处,浮云让路,天地为分。
“吾有一剑,剑分阴阳,一剑开阴,一剑开阳,吾名有始,始为三千!”
剑有高歌,传呼天地。
夫子庭弟子皆是眼露敬色,有女弟子脸露痴色,痴痴言道:“这便是三千师兄!”
三十六方高台,一台更别一台高,每台皆有十丈之宽,谢青灵负刀站于三十五方高台,其下三十四方高台皆存一光门,却无人。
轻轻提刀便挡住头顶万千雷霆,他抬头看向远处而来的剑芒,心中热血沸腾,却又有几分惧意。
侧身三步,弯腰下步,他轻松闪出那片雷电区域。
对面的夫子庭弟子不示弱,手中铜镜连连晃动,几大团雷霆初显极大,却越行越小,接近前人身形时只存指头大小,仿佛红珠。
“轰!”
红珠猛然炸裂,将整片高台笼罩,夫子庭弟子轻松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但他猛然看向雷电之中那抹不起眼的光芒,有些惊慌失措。
谢青灵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连连相退,接连退去七步,雷电弥漫竟无一丝落于其身。
蛟龙盘旋,以退为进!
谢青灵露出一丝微笑,遥遥笑道:“师兄,可要小心了!”
这击,是他最强大的一招!
“嗖!”
宛若游龙出海,刀光只是瞬间便出现在夫子庭弟子身前,但他也并非凡辈,右手铜镜显出光镜,堪堪挡住刀光,却在眨眼间便分崩离析。
铜镜咔咔作响,似乎下一刻便会碎裂。
夫子庭弟子露出一丝苦笑,太强了,夫子庭低辈弟子中几乎无人可挡住这一剑,除了那个人。
“嗡!”
高台上出现异响,随后乌云消散,白光乍现。
谢青灵抽刀回退,夫子庭弟子连滚带爬狼狈退去。
有剑天上来,插进雷电刀光不曾毁坏分毫的高台中,将两人分开。
白衣胜雪,随剑而至。
“离水城的夫子庭弟子为何名?”
谢青灵举刀半响,还是将刀挂回腰间刀鞘,苦笑道:“你还是这么举世无双!”
三千却并不对此作出回应,只是依旧问道:“离水城夫子庭弟子姓氏名谁?”
“很重要?”
三千点点头:“很重要!”
“他自称南君。”
虽不知三千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夫子庭弟子,但谢青灵还是乖巧回答,这个男人,他惹不起。
“你带我去找他!”
不容置疑,让谢青灵一愣,随后苦笑道:“哎,我这是在登天阶,能不能等我上去之后你再来。”
“轰!”
一剑袭来,若天罚之威,雷光映现,竟跟不上剑光。
谢青灵肃然拔刀,朝后退去,但方退半步便停下来,无奈地将刚拔一半的刀刃回鞘,盯着眼前三寸距离的剑尖。
三千收剑,“好,你输了,带我去找他!”
谢青灵摇摇头,说道:“你又不是三十六阶守卫.....”
“现在是了!”
第三十六阶弟子朝着三千行礼,转身离去,三千师兄言之理成。
半山大殿中,美人看向两道光芒拔地而起朝着远方飞去,浅浅提杯,一口饮尽。
“你是一个好徒弟,你也有一个好徒弟。而我,是一个坏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