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为京畿重地,自是戒备森严,方圆百里,有三万御林禁军拱卫京畿,御林禁军有三军,分别为元从铁鹞军、骁骑军和神策军。据守东南西北四方外城的二万禁军为神策军,守卫城门的八千禁军为骁骑军,尉迟瑾让尉迟成渝入伍从军的就是这个,多为士族门阀的子弟,相比神策军,更为历朝天子信任,而守护皇宫,保卫天子的最后的一道屏障,则是二千元从铁鹞禁军,作为当今天子最为亲近和信赖的元从军,士卒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只惟当今天子和大总管安成之命是从。
这二千元从军,全部为重装铁骑,碧骢驹炫丝甲,刺斫不入,百里而走,千里而期,最能倏往突来,若电击云飞,为建德四年的青石城之战中,大总管安成一手调教出来的重甲骑士兵团,属冲冒奔突之兵,快捷凶猛如鹞,意志如铁,顾又称铁鹞子。陇西边关烽燧总共有铁鹞子一万骑,都布署在安北、安西两镇,为陇西边军精锐中的精锐,可以一当十。陇西铁鹞子分十队,每队千骑,一王葵、二展雄、三胡志、四莫雨梵、五范少离、六吴悟、七公孙宇钳,八方夏、九施耀秉、十成诚,都是名满天下、战力非凡的陇西悍将,所部重甲士卒虽只有千人,但贵在精,十人在军中的品序都不低,位列二品镇军大将军之后,为三品怀化校尉。而王葵排在众将之首,自是非比寻常,当年陇西与草原诸国于青石城大战,许邑和大总管出其不意,以千骑重甲成若干鱼鳞状方阵对诸国骑军悍然发起快速冲击,紧随大总管之后的首骑就是王葵,手持丈八全铁蛇矛长枪,冲锋陷阵,彪悍至极,是草原敌人地狱般的噩梦。
青石城一战后,当今天子调王葵、展雄二队铁鹞子军入京,这才有了元从铁鹞军。陇西士卒,都以能入选铁鹞子为荣,更不用说是入元从铁鹞军了,那是士卒的最高荣耀。
使团此次出行,队伍虽然说不上庞大,但也不会只是傅明杰随行。这次天子虽然没有派樊逵随行,但也没有就此放任不管,毕竟迢迢数千里,路途遥远,除了鬼刀苍井,一路还会经历怎样的惊险,谁都难以说清,当今天子为确保使团安危,特颁旨命王葵率一百元从铁鹞禁军护卫使团。
傅明杰与王葵先前并无交集,可以说是只知其名不识其人。这几日里,傅明杰有心与王葵结识,数次打马至王葵身边,王葵沉默寡言,铁盔之下,尽管看不清王葵的脸,但一双黑瞳放着寒光,傅明杰如此分明地感觉到了王葵的冷若寒冰,几次三番之后,傅明杰知道王葵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心拒他傅明杰于千里之外,傅明杰也就没了和王葵结识的兴趣。这几日里,傅明杰宁愿和耶律雪雄乌木其其说话逗趣,藉此打发这迢迢路途的寂寞,也不愿去和那元从铁鹞军呆在一起。这一百铁鹞子,都跟王葵和他们身上的炫丝铠甲一般,冰冷,毫无生气可言。
鬼刀的存在如同悬浮在顶的一柄利剑,傅明杰一路虽然小心谨慎,却也不至于草木皆兵。傅明杰一路走来,发现除了黑虎山那一带地势相对险要外,其他地方都是地势开阔,适宜于铁鹞重骑冲锋,黑虎山作为上京最后的一道屏障,还真是名副其实。傅明杰虽然没有见过铁鹞子冲锋陷阵,但他相信,就凭鬼刀,哪怕他是二品上境高手,真要是与一百精锐重骑正面对撞,只怕也讨不到丝毫便宜。傅明杰估摸,苍井知轻重,绝不会在开阔地带贸然出手,这一趟路途遥远,险要隘口众多,苍井要出手,也会在隘口,不会在平原。
陇西官道,隔百里都有官驿,一路不紧不慢地行来,倒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五日后,使团到得一线天驿馆,算来,此时离上京城已是五百里有余。
驿馆在一线天中段,何谓一线天,两边崖壁千丈,削峭齐整,宽处不过五六匹马并行,狭窄处仅可供一匹马通过,抬头望去,天空成了窄窄的一条白线,倍感压抑。
驿馆在一线天中段,此处为天工开物时留下的天坑,方圆一里有余,从一线悬崖峭壁行至此处,虽然也不过是一方狭窄的天空,但相比刚刚走过的一线天,已是豁然开朗。
有水从峭壁上叮咛而下,于壁下汇集成一泓水潭,潭边设馆,四四方方,成“井”字,有房二十余间,鳞瓦悬梁,有长廊相连,遇雨不用雨具而不湿靴,可见当年建馆之人颇具匠心,馆边的崖壁上刻有“一线天”三个朱红大字。
早有驿丞至驿馆外迎接余骞诸人入内休整。
傅明杰抬头,眯眼,望着“一线天”那三个朱红大字发愣。
乌木其其站在傅明杰身边,看看傅明杰,又看看那三个大字,问道:“有何不妥?”
傅明杰目不转睛:“这三字虽然笔法稍欠,但笔势自然,一气呵成,笔力更是苍遒,似有力透崖壁之意,尤其是这三字,囊括万殊,与周边山形水境相得益彰,裁成一相,更显磅礴气势,这三字必定不是匠人凿壁而成,只怕是一人挥剑一气而就。我观这三字之时,似有剑意剑气扑面,心中气机牵引,你有没有觉得?”
乌木其其静看了一阵,摇头:“不觉得。”
又道:“你说有人挥剑一气呵成,我却是不信,此峭壁黑漆漆,一看就是玄铁石壁,刀斧难入,能工巧匠凿一字没有一月怕是不成,谁又能一气之间一剑三字?只怕就是你们那大总管安成也是不成,难不成是神仙书就?”
傅明杰点头:“那还真是有此可能。此处又不是名山大川,劳神费力请能工巧匠在此凿壁刻字又有何益?”
乌木其其笑问:“傅明杰,如若是你,你又能在这壁上一剑写几字?”
傅明杰毫不犹豫,摇头道:“以我目前的气力,只怕就这简单的‘一’字也是很难书就,能在这铁壁之上留下痕迹已是不错。”
乌木其其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这世间谁可以于这一剑三字?”
如若大总管都是不成,那这世间还真没有谁可以在这玄铁石壁上一剑写三字,除非神仙。可傅明杰左看右看,这“一线天”三字中间并无丝毫停滞之势,字与字之间如此流畅自然,真不是工匠用烧凿法就可以凿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