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一阵砸门声传来,震得出租屋内的墙皮大块脱落。屋内放着一张铁架双人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闭紧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刘桂花,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的给我滚出来!”门外站着一个面目狰狞,面孔发黑的青年,一边喊着,又用力去砸已经扭曲的门。
泪水顺着脸颊缓缓地往下淌,掉到地上,激起一小片灰尘。刘桂花看着再坚持两下就会彻底报废的门,心缓缓的下沉。
门外的人情急之下一个飞踢,老旧的门终于支撑不住彻底阵亡。刘桂花慌忙站起身想要逃跑,一个没注意,头部重重的撞在了床的铁架上,彻底晕了过去。
“唔”炕上的小女孩翻了个身,缓缓的睁开眼睛。
“我这是在哪呢?我记得孙强最后把门踹开了,然后……”刘桂花小声咕哝了一句。忽然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双唇分开,呆呆的望着糊满了破旧报纸的棚顶。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真的。她用力闭紧双眼,然后睁开,一看还是那个糊满了破旧报纸的棚顶。刘桂花捂住嘴,整个人趴在炕上,激动的喜极而泣。
随后却又摊成一团,抽抽噎噎的痛哭。一想起刚满月就夭折的女儿,和不顾母亲劝告执意要嫁给孙强的自己,刘桂花心脏就感到一阵阵地抽痛。哭了一会,她感觉有些异样。
低矮的炕沿,坑坑洼洼的地面,两口实木大箱子静静地立在墙边。炕梢整整齐齐的叠着一摞被子,红底的被面因为洗的次数太多已经开始泛白,上面开满了大朵的牡丹花,中间好像是龙凤呈祥的图案。
刘桂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一动不动,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个房子她住了最起码得有十八年。她低头看了看,那双因为拼命干活而变得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如今已经被一双肉呼呼的小手取代了。
天刚擦黑,屋子里有些暗,村子里前两年才通了电,可是家家户户大部分用的还是煤油灯,因为煤油灯便宜。刘桂花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究竟回到了哪一年,几岁了。她跳下炕,掀开布门帘。
右手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口大水缸。西北角落里是土坯垒的灶台,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平时家里就用这口锅焖饭加炒菜。
刘桂花四处找了找,也没看见煤油灯。她心里有些奇怪,平常灯就放在桌子上的。母亲平时天黑也不出门。
刘桂花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她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母亲快半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心情还不错。当时好像是去舅舅家借钱。时间距离太远,刘桂花有些记不清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今天了。刘桂花又躺回炕上,慢慢捋清混乱的思绪。
她想起当初自己非要嫁给孙强,母亲死活拦着不让,甚至以死相逼。可是她非但没听母亲的劝告,寒了母亲的心,还直接和孙强一走了之。
后来孙强装样子装够了,在她生了女儿后是母亲千方百计的找到她,伺候她坐月子。刘桂花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晚上,孙强喝了酒,孩子吓得一直哭怎么哄也不好,孙强抓起她又要打,争执之中孩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刘桂花浑身颤抖,一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就恨不得杀了孙强,她更恨得是自己。为什么当初鬼迷心窍了非要嫁给孙强,为什么连母亲下跪求她她都可以无动于衷。
刘桂花想,如果当初她听母亲的话,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担心她又被打而去和孙强争执,导致突发脑出血不治身亡。
刘桂花觉得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她枉为人女。父亲在她三岁就去世,是母亲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母亲从来都不曾要求过她的一丝回报。
不管是上天垂怜也好,还是机缘巧合也罢,既然自己重生了,就不能浪费这一次机会。刘桂花在心底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她要靠自己的努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走错了路。
“桂花,桂花?”
刘桂花听见有人叫她,瞬间回神。
“桂花,你哪不舒服?我走的时候你就在睡,是不是感冒了?”一双大手附上刘桂花的额头。
额头上一丝凉意袭来,刘桂花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刘桂花的母亲吓了一跳。
“桂花,你别吓妈,出什么事儿了?你跟妈说啊?”
刘桂花本想一把搂住母亲,可她看了看自己的小体格,无奈之下只能扑进母亲怀里。
“妈,我就是觉得您太苦了,我还不听话!”
“你这傻孩子,谁愿意过得不好啊,这不是让咱家赶上了吗!你现在还小,别想那些没用的!”
刘桂花的母亲搂紧了女儿,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女儿这么小就懂事了,她心里疼啊!
刘桂花依偎在母亲怀里,心里默念着“真好”!
“你肯定饿了吧?妈给你去做点饭吃”刘桂花的母亲轻轻的把刘桂花放在炕上,转身去了厨房。
刘桂花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不饿却又收了回去。她确实想吃家里的高粱米饭了。
刘桂花静静地看着母亲把高粱米放进铁盆里,然后用水洗了洗。高粱米得洗好几次,直至看不见米糠。洗米的水也不会浪费,那是院子里猪兄的口粮。
猪崽算是母亲和赵丽家借的,等过年时候杀猪卖了肉,得还人家猪崽钱。赵丽和刘桂花同岁,从小玩到大。刘桂花忽然想起初中时候,赵丽被一个远房表姐领出去打工,却再没回来。
她明天得找个东西,把知道的记下来。
“好了,吃饭吧!”
白色带蓝边的陶瓷碗里盛满了高粱米饭,盆里放着母亲精心腌制的萝卜条,摆在家里唯一的一张大案板上。
“妈,我吃不了那么多饭的,你也吃啊!”
“你先吃吧,我不饿,你吃完了要是有剩下的,我再垫补两口。”
刘桂花鼻子一酸没说话,迅速舀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就着萝卜条,慢慢吃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刘桂花有些看不清楚母亲脸上的表情,但她想母亲一定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