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日常行为的层次上表达这一规律的,可我不一定要考虑到某一重要的例外。不想听到赞美之声是人之常情,当然自己得到的称赞除外。在物理学这一层次上,我们无法抗拒所谓的科学那让人萎缩的影响力。人的日常性情将全部神圣的东西都世俗化了。我明白医生们的精神趣向,我听得到骨相学家自我得意的笑声。这些医生与骨相学家是在用他们的理论进行绑架,依据理论来对人进行非人一般的折磨。他们觉得所有人是别的一个人的猎物,人根据对另一个人习惯的了解就能够随意操纵他。又或是,单单从一某人胡子的颜色与后脑门的形状,就可以了解他财产的数目、他性格的内容。再鄙夷的无知也不会如同此类恬不知耻的“知识”让人感到恶心。这些医生说他们并非物质主义者,可事实上他们的确是卑下的物质主义者:他们觉得精神仅仅是某一薄到极点的东西。
很好,“非常薄的东西”!不过精神的定义应是:某一自明的(自明便是自身存在的证明)的物质。他们的概念和爱本身有怎样的关系?同宗教有怎样的关系?有此种的人在场,你都不想提极这些词,而让这些人去把这些词玷污好了。对这,我们可千万别像我看到过的一位看起来非常体面的绅士,他在和人交流时常常投其所好。我曾经设想过,生活的意义在于它的诸多不可测量的可能性当中。实际上,每当我同一位素不相识的人交谈时,对于我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情形我毫无知晓。我将自己城堡的钥匙握在手里,时刻准备把钥匙抛到我主人的脚下,而不管在任何时刻,他是作怎样的打扮。我了解到他就同我是邻居,夹杂在流浪人群当中。莫非我应正襟危坐,投其所好地和人交流,而对我的未来置之不理吗?倘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些医生将会对我非常傲慢——“可是,先生,医学史……给研究院的报告……已将这些事实证明了。
”——我对这些事实与推理不相信。人的天性是某一在人们人格整体当中占据否决与制衡力的食物,它十分公正地防范人格整体当中的某个方面毫无节制地发展,可它又让人无法理解地阻碍人格达到最初的公平状态。当真正的美德出现的时候,一切从属的力量都会隐退。从其自身标准而言,又或者从自然的观点来说,最终起作用的因素是人的天性。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一度误人所谓的科学中而随后又可以从物理学的必然性锁链里挣脱开来。只要有了开头,就绝对会出现与之对应的结局。在这一层次上,倘若一个人坠进了感觉主义的泥潭之中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自找绝路。可是,创造的伟力一定不会枯竭。任何一个心灵都有扇永远敞开的门,某扇创造力因之而入的门。寻求绝对真理的心灵,也可以说是酷爱至善的心,给我们送来强有力的帮助,这样一些伟大的力量将我们从和梦魇的打斗中唤醒。这样的梦魇被我们愤然投进它所属的地狱,与这个这样卑贱的生存状态当机立断。
幻象的秘密在人的情绪或者是物体绝对会处在某种连续性当中。我们非常愿意让自己的情绪抛锚停止,可我们的锚往往是抛在一点都没有稳定性的流沙上面。自然的这种从未停止过的骗局一点也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Pero si muove。当我在晚上看月亮与星星之时,我往往感觉自己是静止的,可星星与月亮正不间断地转动。我们喜欢追查事情真相的倾向将我们引往恒定性,然而身体是否健康在于身体的循环,心智是否健全在于反应与交流的能力。我们需要我们的对象不停地变化。死守着某种思想是让人讨厌的。我们与癫狂的人、蠢人在一起相处,我们一定要顺应他们;可随之我们便与他们没有话说了。在我读到蒙田的书籍的时候我体验到了极强的快意,甚至我认为自己不再需要读一切其他的书了。可是在此以前,我在读莎士比亚的书籍时是如此想的,在读普鲁塔克的书籍时是如此想的,在读普罗提诺的书籍时是如此想的,有段时间在读培根的书籍时也是如此想的。后来我在读歌德的书籍,就算是在读毕泰因的书籍时也是如此想的。
可是我现近随意翻翻他们当中任意一人的书籍时,都深深地体会到他们所有人的天才。我在看一幅画时也有过与其相似的情形。起初任何一幅画都让人觉得作者非凡才能,可是这样的感觉一点也不长久,即便我们依旧喜欢这样的一幅画。当我们看见一幅优秀的画作时,我们是那么的欣喜不已。不过带着此种感觉看这这样一幅画仅有一次。从那些我不具备感情与评价地看过的那些画中得到了非常好的教训。有关一本新书又或是某一新事件的意见都一定要大打折扣。从人们的意见里我能了解到他们的情绪,并且可以大致地猜到一些和他们有关的新事实,可倘若相信这样的意见表明了心智和事物间一直存在的关系就不理智了。有个小孩问:“妈妈,为什么昨天你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是那样的喜欢听,可今天我就不像昨天那么喜欢它了呢?”啊!孩子,别说你听到的这样一个故事,就算是最古老的知识秘籍也是这般。那是因为你是为全世界而并非为某一故事而生的,一个故事不过是构成这一世界的一份子——我们可以这样回答你吗?这样的发现为何让我们痛苦由于对艺术作品和身心的尊重我们已将这一发现延缓了),是由于悲剧通过对人、对友情与爱情的表现将这样的发现倾诉出来了。
在艺术上我们发现的这样的凝固性与不具有伸缩性的特点,在艺术家身上也看到了,不过是费了更大的劲。人并无扩展的力量。起初我们的朋友是作为一些观念体现者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此后他们就没有越出或超过这样的观念以外。他们站在思想与力量的海岸边,没有再往前走一步,可他起初恰恰是一步一步走到这儿来的。一个人就如同一块水晶石,你将它拿在手里转来转去,也无法看到它有何奇特的地方,直到你将它翻转到某一特殊角度,它才会散发出神秘且漂亮的光彩。人不会是全才,所有人都有他特殊的天分,人成功的要诀就在他们可以娴熟地控制自己在恰当的地点、恰当的时间来发挥他的天才。我们做我们必须做的事,我们用我们可以想出的最好的名字来命名我们所做的事情,并且愿意因促成以后出现的结果而得到称赞。我从来没有见过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觉得多余的人。可是这不可悲吗?所有的生活都没法与在其中大放光彩的几个时刻。
确实,只有全社会才可以给我们提供我们所追寻的和谐。涂上各种各样颜色的轮子一定要转得非常快才可以显出白色来。和做多的愚昧行为和过失打交道也非常有好处。不管结果是哪个人失败,我们也都是胜利的一方。愚行和失败背后也隐藏着神性。孩子们的游戏是无用之举,不过它是某种能够教化人的“无用之举”。因此它和最伟大最庄重的事情,同通商、政府、教会、婚姻是有一定联系的,同样,它也和所有人生计的历史还有怎样谋取生计的方法联系在一起。如同树上的鸟并不在某一固定的地点落脚,却是不停地从一根树枝跳到另外一个树枝上,某一强大的力量也不固定在哪个男人或是女人身上,它有时从这个人的身上迸发出来,有时又从那个人的身上迸发出。
可是这样的炫耀和卖弄能有怎样的好处?思想能有怎样的益处?生活不准许我们偏执于它的某一面。我认为,我们将过多的时间花费在了学习那些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批判、评说上面。我们的青年对劳动和社会的改革已想太多,写太多,他们在纸上谈得是这样的多,可在现实生活当中,不管是世界又或是他们自己,都从来没有迈出一小步。心智对生活的品味无法替代身体力行。你若仔细研究一片面包顺着你的喉管下来的过程,那你绝对就要挨饿了。在“教育庄园”中,最高明的人生理论仅仅是停留在那些年轻小伙和姑娘的脑海里,十分苍白无力。这样的思想非但不可以打来一吨干草,也无法将一吨干草装进车中,它不会给一匹马擦洗,梳理全身。这个地方的年轻小伙与姑娘个个全都变得脸色苍白,饥饿不已。政治鼓动家机灵地把我们的政党许下的诺言比成西部的路,路的开头很是气派,路两边栽着树,对行人非常有吸引力,可没走多远你便会发现路面会变得越来越窄,变成了松鼠才可以走的路,到最后是棵树把去处挡住了。文化也是这样发展的,它以乱糟糟的状况而结束。
生活用某种无法言传的悲伤与无奈的神情看那些几个月之前被从时代许下的诺言中散发出来的色彩斑斓的光照得应接不暇的人。“在伊朗人里面,再也不能找到对的行动过程,再也不可能找到所有自我献身的精神。”我们对外界的那种否定以及批评成了我们生活的重要内容。我们对任何一个生命与行为的过程都采用的是否定态度,实用的智慧因这样一种否定的态度无所不在而显得不算很重要。事物的全部框架都在让人陷进对任何东西都毫不关心的状态之中。千万别沉湎在思考当中,而应到四面八方去闯荡。生活并非静观默想,并非品头论足,而是让身心变得饱满和充实。它带给人们最重要的好处是它可以令相处融洽的人们可以从他们所发现的事物当中体验到快乐而并非面对它提出好多问题。自然很排斥人来窥探她的秘密,母亲们总是告诫孩子们:“孩子们,把我给你们的食物吃下去,别多说什么。”她们说的这句话也恰恰是自然要告诉我们的。让我们无时无刻都非常充实——那便是幸福;让我们随时随地都变得充实,让自己没时间后悔,也没时间来自我吹嘘。
我们生活在地球的表面,生活真正的艺术是好好地在这个表面滑行。一个本地人在最古老最陈旧的传统里会和在最新兴的世界里同样可以成功地发展自己,他的成功依赖于他在所处的环境里怎样可以保持主动。他不管在哪个地方都可以把他眼前的局势控制住。生活原本就是强大的力量和规范这一力量的形式建构而成的,它不允力量和形式超出自己的范围之外,去占据对方的领地。完成所有瞬间,从在路上走的任何一步中了解到全部旅途的终点,尽量多地让自己的生命处在很好的状态之下,把这些做到了,你就是个十分有智慧的人。有人说,因为生命是如此短暂,因此我们无须考虑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是及时行乐还是坚持原则地活着,此种人并非用人的身份却是用迷狂者又或是数学家的身份在说话。因为我们的职责是和所有瞬间联系在一块的,因而让我们珍视它们吧,好好运用它们吧。就我而言,现在的五分钟和之后一千年里的五分钟是同样多的。让我们处之泰然,拥有头脑,拥有我们自己,拥有现在。让我们好好用心去医治这些男女们吧,将他们看成是真实的人来救治,可能他们确实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