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回来了。
回来没有升朝,像一头被红布招引的老公牛,眼睛冒火,在寝殿里一口一口喘着粗气。杨昭仪送茶进来,他挥起一把剑,横眉怒目地:“你敢背叛我,我杀了你!”
陈昭仪吓得连滚带爬,快跑到吉庆宫。王氏不在,侍女说回东京去了,她想一下,就去上清观。张媛说:“你是深宫里的人,怎么敢出来,还跑到道观,不怕皇上知道了生气?”
杨昭仪假传圣旨:“皇上回来了,找你呢。”
两人走到太和宫门口,她才赔着笑脸:“大士,不要生气,不是皇上找,是我找的。刚才不是跑的快,脑袋恐怕没了,你算是来救我一条命的吧。”
已经走到这里,张媛不好不去。
“陛下,你在生气吗?”
美,刺激感官,会使人身心愉悦。当然,杨昭仪之类也美,但没有张媛的知识和文化。知识和文化,会给美人增添一种气质,而气质美因人而异,是无法比拟的。朱皇帝没有挥宝剑,气似乎也少了许多:“气,气死我了。”
张媛把杯子送到他嘴边,他喝一口:“怎么是酒?”
“酒,就是这时候喝的。前朝诗人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那就喝?”
“喝!”
杨昭仪躲在门外,听得两人喝酒嬉戏,摸了一下自己脑袋:“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第二天,寝殿里颁出一条圣旨,韩建罢侍中知政事之职,拜太保,左仆射,同平章事。旨意是要宣布到每一个衙门的,上清观是皇家道观,当然也传达。觉难问张媛:“你好魅力,一夜功夫,就把韩建弄了个宰相。”
张媛说:“这就更能证明,我是他送给老贼的一个大礼。”
韩建来谢恩,告诉朱全忠:“刘知俊派遣使者向岐王李茂贞请兵,也派使者前往晋阳,请求晋王一同出兵攻打晋州、绛州。他送给李存勖的信中说,不用十天就可以攻取两京,恢复唐室社稷。”
“照你这么说,他背叛我是为了复唐?”
“复唐是他们的一个幌子,实质上制造舆论,蛊惑人心。”
朱皇帝最关心的:“这期间,朝内有没有非常举动,内外呼应的?”
韩建不语。
“说,不管什么人。”
“刘知浣去同州途中,突然又折返京城,与郢王爷见面。还有,郢王妃送去一柱观治病,他第二天就匆匆离开洛阳。”
“你认为,他回京是来治病?”
“不好说!事实是,他到了同州,刘知俊就反了。”
韩建隐瞒刘知浣大病事实,增加了朱全忠的疑心。这时,王氏从开封回来,知道朱全忠回朝,过来探望。他趁机就不说了,留给朱全州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告辞退出。
“陛下,这两天吃的好,睡的好,张美人服侍的还舒服吗?”
朱皇帝被张媛压下的心火,又被韩建的话提了上来。这时没好气地问:“你到哪里去了?”
“我的身子给了陛下,你不在时,也得隔三差五回去,送给他尝尝不是?”
这句话把朱皇帝说笑了:“好巧嘴,宝贝也能共享?”
“高兴了就好,以后只给您一人。”
“朕现在就要用。”
“妾已等候多时,陛下,宝贝来了!”
缠绵后,两人躺着说话。当然不会说朝政,接触身体就说身体:“皇上不在京的日子里,咱这儿就不舒服。”
“现在舒服啦?”
“嗯,好舒服!开始以为是病,让一柱观女道来宫里斋醮,被郢王爷抓了,还关进大牢。”
“这个孽障,抓这些道士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静慈那十几车财宝,人家告发,他官报私仇。其实,道士们还是忠于皇上的,就说那个慧明,给您治病认真负责。”
“没错,要不是她治好我,这一次还不能打败刘知俊。”
“皇上说到刘知俊,他有一个弟弟叫刘什么的,郢王妃与他非亲非故,好没来由送一柱观逼着师姑治病。治病也就罢了,一个疗程七天治疗期,第二天就急不可耐离开洛阳。”
“七天?”
“是啊,七天,人家出处方都有记录。张氏送那个刘什么的出城门,回来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怪不得叛贼刘知俊,就在那个时辰反了。”
韩建的话,已让朱全忠感觉不好,王子们交结外藩,都是有异常目的的。王氏借着告诉一柱观女道事,不经意间把韩建的话再一次认证,特别编造张氏送刘知浣出城,以及还说了大逆不道的语言。不能不让朱全忠感觉到,朱友珪这是在图谋不轨,借外力推翻自己,强行篡位。
这就是枕边风的作用。
老奸巨猾的朱全忠,此刻虽已怒不可遏,但还是忍下了。他经历过太多人生起伏,知道什么叫祸起萧墙,知道玄武门之变,韩建趋从朱友文自己也有所耳闻。所以,对两个人的话暂时姑妄听之,他等,等什么人呢?朝臣多参与党争不可信,还有一个红颜知己张媛,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了不了解。
而这个女人可是没有党派的。
张媛又被招来侍寝,他装着无意间聊道观的话题:“我的女真人,一个多月不见,粗茶谈饭饿瘦了你。”
“还不就是,观里规定的一日三餐荤少素多。”
“以后常来宫里吃,让御厨房单做。”
“我可没那么大福气,不如阿娇,郢王妃三天两头请回府中盛宴,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她还说,可惜了的皇后娘娘一件大事没成功,要不,自己也能弄个新贵妃。”
张媛借阿娇的话,证实了朱友珪利用外藩夺位,张氏一步登天成为皇后的事实。这叫三茬对案!朱全忠彻底的信了,第二天一早,圣旨就送到了韩建的面前。
韩建叫来老候:“快马通知张军使,立即来京管理控鹤军,你随我去郢王府。”
老候问:“大人,什么事,要不要带兵卒?”
韩建把圣旨给他看:“由我暂时统领朱友珪的军队,朱友珪杖责一百,羁押候审。执行刑罚时以防不测,当然要加强警戒,你去调拨龙虎军的人。”
“龙虎军是韩勍管的,不服我们调度,带自己的兵吧。”
“你傻呀?我们动手打,没的凭空结仇,这一次就叫韩勍打,让他自己人狗咬狗。”
郢王府,韩勍的龙虎军团团包围。朱友珪迎出来:“韩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刚走出府门,门就被封锁了。韩建虽然奉的是圣旨,久经江湖的他,表面上不想一边倒。装着很关心的样子:“王爷,你怎么回事呀,好好的勾结叛匪干什么?”
朱友珪知道事发,只有装傻:“我老老实实呆在京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谁勾结了?”
“我问你,刘知俊是不是外藩,他让刘知浣来贵府,与你串通了些什么?”
“刘知浣病得要死,请我去一柱观求慧明师姑治疗,女人之间好说话,我让王妃去。知道父皇正在安抚刘知俊,他正奉旨去同州接刘知俊,帮他也是为朝廷。”
“为朝廷,还是为自己,王妃怎么就成了皇后?”
“韩大人这话,小王不懂。”
朱友珪这番话,之前已经演习过,说得在情在理,找不出破绽。韩建套不出新内容,就准备执法:“王爷,下官奉旨审讯,也是身不由己。来呀,大刑伺候。”
张氏准备的安身立命之策,赶不上实施了,朱友珪被捺倒在地。韩建对韩勍:“本家,你来吧!”
“我?”
“是呀,就是你。”
老候把大棒递给韩勍,韩勍明白韩建的心机,要制造自己与朱友珪的矛盾,犹豫着不肯执行。朱友珪突然聪明起来,让他打总比让韩建的人打强,就叫着:“韩统领,不可抗旨。”
韩勍只有接过棒。
此起彼伏的棒击声,郢王府的人听得胆战心惊。冯廷谔拼命了,对准刀枪向门外冲:“住手,要打就打我。”
龙虎军拦不住,又不好伤着,就过来请示。韩建很简单:“绑了,一起关进大牢,让他陪葬主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