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没再跟上来。”顶着黑眼圈的李彬看完反光镜后,又轻轻扫了眼后座眼睛赤红的柳晴。
她没有说话,只是依旧静静的看着窗外,大概是看腻了不断向后飞驰的风景,她过了几分钟终于微笑着闭上眼,轻轻说道:“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
“是啊,都回来了,我们马上就回到从前那样了。”李彬微笑着说着,又回想起儿时的那座公园。
坐在后座的柳晴依旧闭着眼,没有再说话。
李彬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继续踩着油门,高速向前方行驶着,即便遇到美景也不曾减速半分。
“哪有什么回到从前,时间只会一直向前走。”终于柳晴说话了,同时睁开眼开始照着车玻璃整理起头发。
“小晴……”李彬察觉到了柳晴的话意味着什么,刚要说话,却被柳晴阻止。
“就到这里吧,车就开到这里吧,到了东城会有魔族接我……”
“你还记得吗,你曾经问过我公园里白色花的名字,它叫做雏菊,等我处理完手头的这个案件,我就带你去阿姆斯特丹看雏菊花海,无尽的旷野上,布满你最喜欢的白色小雏菊,风吹过时,花瓣就会随着掠过的清香漫天飞舞,像雪花一样,哎呀,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我怎么说出来了……”
“够了,李彬,我们就到这里吧,出发前都已说清楚,我们分手了,”化了浓妆的柳晴脸上只剩下冷漠,“我是魔族,不可能再和你个普通人类走在一起,就如同你没有抓我一样,不吃掉你是我最后的人性。”
“就过完春节吧,我们过完春节就去那里,约好了哈,过完春节……”李彬没有说完,因为后排车窗已经摇下,后座变得空空荡荡,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人。
李彬也如同刚刚那样继续开着车,甚至哼起了小曲,好像刚刚说的话都是自言自语。车速一点点变快,因后窗打开而产生的噪音也在不断增大。
一滴泪珠落下,打湿了李彬灰色的运动裤。
裤子上的斑点越来越多,前面的路也渐渐看不清楚。李彬终于控制不住,减速把车停到应急车道,把头埋在了方向盘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同样在路边失意当然不止李彬一个人,已经到达北汀的杨凡也无奈的坐在路边。
多天没洗的金色头发杂乱的铺在头顶,一张本来清秀的脸也因为战斗与奔波变得脏兮兮的,跑步出的汗已经湿透了老旧的保安服,凌飞雪绑在他左手的丝带也被杨凡扯断随手扔在一边,毕竟早在两个小时前他就释放不出灵息了,而凌飞雪也是在那时留下一句“我们在晨阳旅馆,你慢慢跑来吧”就自己上了出租车走了,连包都没帮杨凡带,还把自己的滑板也扔给了他。
他本想再多挣扎一下,可身体已经完全开始不听使唤,直接瘫到了路边。杨凡只好把背包当作枕头,直接躺了下来,可不一会就有好心的小孩子往凌飞雪留下的滑板上扔硬币,搞得杨凡只好坐了起来,整了整头发,努力使自己不像个流浪汉。
“如果让我知道你是在耍我,我非要揍你一顿,长得再漂亮都没用。”蓬头垢面的杨凡想起那张微笑的脸,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艳,只有因为被折磨而产生的痛恨。就在杨凡咬牙切齿的握着拳的瞬间,眼睛忽然被一道“风景”吸引过去。
“为了北汀这‘美景’,我还是不揍你了。”顺着杨凡的目光过去,马路对面是一个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吉他包的女孩,头发扎成单马尾,安静的躺在脑后,齐刘海下的脸不像林潇般勾人心魄,也不像凌飞雪般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而是清纯如漫画中的天然少女般,大大的眼睛里只有人类最初的纯真。当然,对杨凡最重要的是,与脸严重不对应的胸部,一点没有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样子。
“真不错啊……”之前脸上的疲倦和狰狞都没了,杨凡现在正坐在路边一脸的痴汉笑,完全从之前的流浪汉变成了个色眯眯的傻子。
“可是旁边的混蛋就有点煞风景了。”杨凡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注意到这个女孩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一辆玛莎拉蒂停在了马路对面,从驾驶座上走下一个身着时尚的帅气青年,朝着女孩走去。
二人就站在马路边上交谈了十余分钟,杨凡也如怨妇般在另一边恶毒的咒骂了这个青年十余分钟,本身家庭富裕的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仇富的一天。终于,聊天结束了,帅气的青年准备回自己的跑车,但好像在等女孩说什么,他头依旧一直朝着女孩。
终于,迟疑了一会的女孩点了头,马路对面的杨凡仿佛听到什么碎了的声音。
“好女孩都喜欢这种衣冠禽兽吗,林潇喜欢满嘴谎话的楚景泽,她又上了移动大炮的车……”杨凡心里想着,但就在青年看到女孩点头而微笑时,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马路上弥漫开来,一瞬间又消失了。
杨凡的瞳孔一下放大,不会有错的,那一瞬间的感觉,之前可能他会归类于和随风斗智斗勇斗得神经衰弱,但现在不会有错的,那股气息,就是魔族给人的压迫感。
“可恶,偏偏在这种地方。”杨凡第一反应是打车追上前面的玛莎拉蒂,但打量了一下四周,郊区的公路上,别说出租车了,就是普通的车都没几辆。
“轰!”在杨凡思考的同时,跑车已经开动了,那超出普通车数倍的启动速度,使得杨凡掏出刀的功夫,就跑出了他扔刀的范围。眼看跑车快速跑远,杨凡也顾不上收刀,直接揣进了兜里,踩上滑板就追了上去。
滑板追玛莎拉蒂,杨凡也没有时间思考这有多么好笑了,他只是庆幸着前面是个下坡的路,经过灵息强化后的右腿几次蹬踩,滑板很快加起速来,使得跑车还能够在杨凡的视野范围内。
“可恶……”人类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不一会玛莎拉蒂完全甩开了杨凡,接下来脱离他的视野也是时间问题。
也许是上天眷顾杨凡,玛莎拉蒂突然减速了,闪烁的后车灯似乎又给了杨凡一丝希望。
“发现我了吗?正好这里也没人,就在这儿解决你吧。”距离又慢慢拉近,杨凡已经从手里掏出了折叠刀,瞄准了车的后轮胎。但马上就要到杨凡扔刀的距离时,玛莎拉蒂忽然右拐了,跑向了被树遮得严严实实的小路。
“原来是要拐弯……”杨凡说着,收起了折叠刀,重心后移,让板前面翘起,后面着地,准备急刹拐弯,但就在他也拐入小路的同时,却发现跑车已经安静的停在了路边。仔细看了看车的后窗,驾驶座上好像已经没了人。
“这点水平也敢追小爷我?”杨凡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男性的声音,快速转身,那个帅气的男青年已经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带着白光的拳头已经挥向了他的脑袋。躲闪已经来不及,杨凡下意识抬起左臂去挡,但仓促凝起的灵息轻易得被打散,左臂也传来了剧痛感。
望着直接被打飞的杨凡,男青年放纵的笑了起来,随手摘掉美瞳,露出了原本猩红的双眼。车上的女孩好像听到了打斗声,抱着吉他包走下了车。
“文小姐,只是一个盯上了我车的混混罢了,没必要理会,咱们继续聊晚上带你看我家……”青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带着白光的折叠刀飞向他的脑袋。青年轻蔑一笑,伸出右手,在刀距离额头只有一公分时握住。
一把握碎了锋利的折叠刀,但杨凡的进攻并没有结束,凝聚起灵息的右拳发力,直奔青年胸口。青年依旧没有慌乱的意思,轻轻侧身,杨凡全力一击就这样扑空,但对手却没有放过这次机会,左腿猛得抬起,重重的击打在杨凡的肚子上。
“呕……”杨凡直接被这一膝打得跪地干呕,左手也因阻挡攻击而变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车旁被叫做文小姐的女孩歪着头奇怪的看了眼杨凡,又不紧不慢的打开吉他包,拿出了吉他。
“怎么文小姐,我还想着晚饭后你坐在我床前为我弹一首呢。”没有理会已经跪在了地上的杨凡,青年坏笑着一点点朝女孩走去。
女孩没有理会他,而是一把拆开了吉他的后盖,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长剑,灵息一点点弥漫开来。
“你……你也是除魔会的?怎么可能!我没能从你身上感受到一丝魔息!”青年脸上写满了惊讶,对魔息的感知是他的强项,即便杨凡这种微弱的灵息,他也能在相隔千米清晰感受到,但这个清纯的女孩,即便坐在自己身旁,他竟没有一丝的察觉。虽然感觉不可思议,但他还是一改刚刚的嬉皮笑脸,摆出拳击手战斗前的姿态。但一秒过后,在女孩完全释放出她的灵息后,他立马改变了动作,转为了逃跑。
“怎么可能,人类的灵息怎么可能这么多!怎么可能!”男青年甚至不敢回头再确认一下,直接掉头就跑。
“代号‘采花’……”女孩轻轻嘟囔着,身边已经完全被白色的光点包围,长剑出鞘,指着男青年的方向,随即白光全部飞出,无情的轰向了他。
“啊!”惨叫持续了半秒都不到,这个帅气的魔族就被女孩的灵息吞噬干净,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
一旁捂着肚子的杨凡,被这场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甚至忘记了胳膊和手指骨折的疼痛。
“想必你就是飞雪说的杨凡吧,我看你过来的时候用的就是飞雪的滑板。”女孩收拾好“吉他”后就立马跑过来,蹲下歪着头打量着灰头土脸的杨凡,可能是靠得有点近,杨凡甚至能感受到女孩的呼吸扫过他的脸庞。
杨凡没有说话,但脸已经通红了。
“心动的感觉……可我刚被拒绝了不到两天,就喜欢上了别的女孩了?看来我真的是那老酒鬼亲生的,移情别恋和他一样的快。”杨凡心里暗自想到,本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女孩却突然站了起来。
“差点又忘了,光想着买点什么喂阿黄了。”女孩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一个号码。
“是小捷吗!我是文诗雅,代号‘采花’已经干掉了,你们来解决下后事吧……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你们看一下在我手机里的定位来吧,另外再把我,对,还有我队友接回去,就这样啦,拜拜!”
“文诗雅,你应该就是凌飞雪口中喂狗那个了……”杨凡说出口就后悔了,用喂狗的形容女孩子是在是太不文雅了,这也不能怪他,自己当了快八年校园恶霸,向来都是和别人针锋相对,哪里夸过别人。
“嗯对呀,我们七队的据点就是在北汀的晨阳旅馆,老板是个心善的人,养了好多流浪狗,我来之后只要不出任务,就是我在喂它们。飞雪连这个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很熟了嘛。”
“是很熟了,熟到骗我还没告诉你们我要来。”在可爱的女孩面前,杨凡努力的表现得很和善,可还是抑制不住对凌飞雪的恨意,紧紧握紧双拳,刚刚有所恢复的左手又开始疼痛起来,使得杨凡表情又变得狰狞起来。
“对了,文诗雅,问你个事……”杨凡忽然想起自己在路边像傻子一样跑的场景,虽然对凌飞雪的方法很是怀疑,但当时摆在眼前会用灵息的只有她和那两个魔族,只好将信将疑的去跑了,如今遇到了个看起来不会说谎的人,杨凡自然要问明白。
“这样啊,这种训练方法我见飞雪和孔雀都在用,应该是有效的……”文诗雅思考了片刻后回答,杨凡听到后表情缓和了些,寻思这女人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好歹没有害自己。
“不过……”女孩这个转折却差点杨凡刚恢复好的胳膊又骨折,“边释放灵息边负重跑五十公里似乎不大可能吧,队内目前能做到的应该只有我和轩辕哥……”
“你能做到……”杨凡完全傻在了那里,甚至忘记了去咒骂欺骗自己的凌飞雪。回想起自己跑了五公里不到就再也放不出半点灵息,而面前这个像是花瓶一样的女孩,实力竟然恐怖到这种程度。如果说刚刚的魔族杨凡还可以找借口说经验不足才被揍得爬不起来,但马路上的训练确实实打实的,他当时真的是再多跑一米都费劲。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炫耀的……”文诗雅好像也注意到杨凡呆滞的眼神。
“没关系……”杨凡轻轻的说着,低下头不知思考着什么。
“对了,以后你就叫我小雅吧,飞雪一开始这么叫的,后来除魔会的人都这么叫,叫着叫着,我也觉得原来的名字有些拗口了呢。”文诗雅说着,去路口捡起了已经变成灰色了的滑板。
“唉,飞雪最喜欢这个滑板和她那辆五菱宏光了,听说那面包车也坏了,滑板也因为我变成这样,她会不会很伤心啊。”文诗雅自顾自的说着。
“她伤心个屁啊,车坏后她光想着午饭能不能按时吃了。”这话当然是杨凡在心里说的。
终于,在文诗雅不停的自言自语中,除魔会的两辆车来了,一辆留在现场,另一辆则载着杨凡和文诗雅往晨阳旅馆驶去。
“不会再出幺蛾子吧……”杨凡此刻只想赶紧吃饭然后睡一觉,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某个宗教的斋戒,需要连续几天不吃饭,而最厉害的是有个信教的大哥一边斋戒着一边打着篮球比赛,之前以为没什么,而现在自己不过两顿没吃跑了几公里,就完全瘫在了后座上。
“啊!”副驾驶的文诗雅忽然指着前面大叫起来,随后车急刹车,杨凡一下撞到了座椅后面。
“怎么了,又有魔族了吗?”杨凡灵息下意识开始凝聚,手伸进兜里找折叠刀,才发现刀已经被那个纨绔子弟一样的魔族给捏碎了。
“小捷你怎么开车又不看红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