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曼拉下兜帽,露出矍铄刚毅的面容,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刀凿般的沟壑,显得睿智而深沉。
“我女儿谢莉可没说过要嫁给你,我也不敢当你这堂堂大剑豪的准岳父。只是希望你顾及当年未成的情分,不要逼老夫撕破脸皮,把小明小红交出来,然后滚出风游郡!”
居然开口就威胁堂堂剑道馆馆主,大剑豪无上剑一郎,甚至直接让他在风游郡卷铺盖走人。也只有二星工匠一般的人物,才能有如此底气!
在场的观众有些已经开始拿笔记录起了现在的事情,准备等事情一结束就卖到报社里去,连标题都想好了:
“震惊,风游郡邋遢铁匠居然是隐藏多年的二星工匠!”
“风游郡剑道馆馆长竟是一铁匠的准女婿,真相原来是……”
“少年冲动踢馆,却牵扯出一道绵延二十年的恩怨情仇……”
今天发生了如此多的劲爆事件,风游郡的头条怕是连续几日都会与这次踢馆有关。
“此物乃我合法所得,怎有再交与你们的道理?”无上剑一郎晃动着手中的短剑,对彼得曼的话无动于衷。
“老贼……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又怎会属于你!”楚封眼中恨意丛生,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哈哈哈,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父亲光荣地战死沙场了吧!”无上剑一郎仰头大笑,眼里是阴毒的光芒。
“你说楚明没死?那我女儿谢莉也还活着?”
“她死了!”无上剑一郎表情慢慢扭曲:“被楚明亲手害死的,这个懦夫为了保全自己,不惜将妻子送入魔物之口,被我们救出时,他已经疯了,按照战时的律法,我们剥夺了他的装备,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我的父亲……还活着,但为什么……会是这样……”楚封怔在原地,仿佛被这样的结果结果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的父亲,他现在在哪!”楚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到。
“他在无上剑宗地下二十层的水牢里,已经过了快十五年了,他还活的好好的,可是谢莉,已经永远留在过去了!”无上剑一郎突然落下泪来:
“为什么当初在我手里那么宝贵的女人,在他手里,连自己的一条贱命都不如,什么神仙眷侣,真是讽刺啊……彼得曼,看到今日这般,你会怎么想!”
只见绿袍的身影略微抖动了一下,原本的气势消逝大半,现在的彼得曼,只是一个得知女儿去世真相,绝望而又懊悔的父亲。
“若你当年愿意将女儿嫁给我,怎会落得今天的下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我无上剑一郎站起来了,而那楚明又当如何?”
“不管发生了什么……但即使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女儿也不会选择嫁给你,你没资格拿走小明小红!”
彼得曼一步蹬出,宽大的斗篷猎猎作响,一柄七尺长的石锤高高举起,朝无上剑一郎头顶砸落。
这才是真正的陨石天降。
巨大的威势喷薄而出,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被死死按住,难以动弹。
“彼得曼,论修为我确实不如你,但你毕竟是一介工匠,在战斗方面,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无上剑一郎举剑高指:“无上剑法,五式,龙牙天冲!”
暗红色的光锥直直地迎向彼得曼的石锤,霎时间连场内的光线都暗了几分,极短的僵持过后,暗红光锥破碎崩开,巨大的冲击在场馆内掀起一道道狂风,碎石滚着尘土将这里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烟尘散去,只见无上剑一郎跪在地上,虎口震裂,以他为中心的地面塌陷成一道圆形的大坑。
“多年不见,你这老家伙,居然突破了,现在怕是早就摸到了三星工匠的门槛,真倒霉……早知道就用自己的武器了……”无上剑一郎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倒了下去,手里的小明掉在一边。
艾薇哭着奔向自己的义父,看见这一幕,彼得曼的眼睛猛然睁大,这个女孩,眉眼之间居然与谢莉有七分相似。
“当年你虽没加入无上剑宗,又是当地有名的破落户,但我何曾看低过你,感情之事,又岂是我一个老头子所能左右的?是你入戏太深了啊……”
彼得曼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小明,捧在手里细细的地看着,仿佛回忆起一件件往事,脸上沧桑之色愈显,最后如同下定决心般闭上眼睛。
小明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插在楚封面前的地上。
“爷爷……父亲的事……对不起。”
楚封低下头,不敢直视这个为了陪伴自己,放弃了工匠的优渥生活,在破旧的铁匠铺养大自己的爷爷。他不愿意相信,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害死了爷爷唯一的女儿。更不愿意相信,他一直以之为荣的爱情故事,结束的方式竟如此不堪。
“这件事与你无关,孩子,我要离开风游郡了。只有亲眼见到楚明,我才会相信这一切。”
“爷爷……你要上无上剑宗?不要啊,即使是你的身份,在那里也不如一个小小门徒,除了受辱,又能怎样?”
楚封紧紧握着手中的碎石,尖锐的棱角将他的手掌刺得鲜血淋漓。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连无上剑一郎都可以单手将他打败。要知道,即使是馆长,在无上剑宗也只是给人端茶倒水的级别。自己甚至还不能伤到他,又怎样去见父亲,亲口询问事情的真相,又怎样拿回母亲的小红剑?
“老夫已经龟缩了太长时间,憋屈的慌,该找个地方好好闹一闹,顺便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彼得曼转过身,看着同样受伤不轻的洛伊:
“洛伊,这次真是让你受苦了,对不起,你我本是师徒一场,但我却没让你沾到什么光,反而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现在又要走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我的铺子吧,这块地皮加上里面的稀有金属,还能卖上不少钱,我知道你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也不奢求你能继承我的招牌了。”
“师傅……”洛伊一时语塞,竟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不用多说了,只是希望你能关照一下我的孙子,他性子太单纯,是个愣头青,容易吃亏,看你们关系不错的样子,把他交给你,老夫在外面也能踏实些。”
彼得曼慢慢走出剑道馆,一只手轻轻晃着,留给所有人一个宽大坚实的背影。
夕阳西下,踢馆赛终于落下帷幕。
而一些事情,已经被永久的改变了。
比如少年身上的重担,比如再也不会开门的老牌铁匠铺。
观战席主位空无一人,茶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