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韫看着自己桌子上的一滩水和被碰到的水杯,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谁干的?”声音很小,但却似乎带着千斤的重量。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因为他个人的强势和老师的对于好学生的偏向,没有一个人敢于找他麻烦。左韫又问了一遍,但还是没人回答。
此时班级中的气氛已经逐步变得尴尬,此时就算有人承认错误,左韫也出于名声考虑不会说什么,但此时的如果有人站了出来,那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此时就需要一位同学充当和事佬的角色来缓解这一尴尬。不过绝大半的同学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情况。不过平时反应迟钝的西门邈却反映了过来,站了起来,拍了拍左韫的肩膀。
左韫也想缓解这场尴尬,于是没等西门邈开口,就想要坐下。西门邈松了一口气,看来左韫是懂了他的意思,接着和声和气地说道:“好啦,韫哥,不要在意这种小事。没人来承认,估计他也不是存心的。你看这马上要上课了,这会儿不开始收拾可会耽误课程的,来,我帮你……”
很快,上课铃响了,这一场小小的闹剧也算平息下去了。
不过到了下午,左韫同西门邈在走廊中闲逛时,突然听见前面的两位同学在窃窃私语:“那个叫左韫的,架子也太大了,就是水洒了这么点小事就如此表现,实在没有咱们男子汉豁达!”
左韫想向前迈一个箭步,但是被西门邈拦住了。
另一个男子接着说:“不过别看他脾气那么差,力气却小得惊人。之前我意外撞了他一下,你猜这么样?他直接跌倒了!”
“那你是想难为他?”
“那怎么可能?他可是被那么多人称为天才,我要与他作对,不会被骂死!”
听了这话,左韫渐渐放慢脚步,内心平静起来。此时,西门邈以为危机解除了,但是,左韫的内心想得更复杂。此时的他发现,自己与同学之间渐渐产生了隔阂,同学们虽然不会难为他,但已经开始疏远他。站在他的视角,这也许是一种变相的校园霸凌吧。
“哎,做人复杂,蜂飞误解伤人意,无事亦能弊缠身。”
西门邈苦笑道:“哥们,你想的太多了。还有,你这出口成章的本领,不去做诗人真是可惜了。”
左韫回答道:“现在社会,风气不正,环境污浊。鱼目混珠,滥竽充数者比比皆是,身为未来社会的精英,我怎能抛却凡俗尘世,去享受闲情雅致,安贫乐道呢?鞠躬尽瘁,将自身化作吹散歪风邪气的清风才是我的头等大事。”话音刚落,身边路过的几个同学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就连左韫说完这话都忍不住笑出来,西门邈觉得现在的气氛不错,调整好状态,刚想说出一句话,但是此时,上课铃响了。
西门邈那欲言又止的发言被上课铃打断,但是当他想再次说话时,嘴巴因紧张而无法张开。而这时候,左韫已经向教室走去,此时就算西门邈想要说话,时机已经不合适了,他错过了一个可以让别人帮助自己的机会。“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西门邈嘀咕道。
这节课是一节国文测验,并没有老师教课,学生们需要在仅仅一节课的时间完成一套内容繁琐的国文卷子,所以此时的学生都在奋笔疾书,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而西门邈却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就连手中也没有笔,思绪似乎已经飞出了他的身体。此时的西门邈没有精力去应付现在的测试,因为此时此刻的自己,正在面临一个抉择:一个关于自己的名誉与亲人的选择——对于自己姓名的抉择。
西门邈出身贫寒,家中并不富裕,父母手头并不宽裕。家庭关系并不算和睦,但也不是那么恶劣。原本这样的生活会这样平静且枯燥地度过,但是,飞来横祸却摧毁了这个普通的家庭。在西门邈十二岁的时候,自己的父亲突然患上了恶疾,最后不治身亡。家中最重要的家庭支柱和经济来源没有了,西门邈的童年生活可想而知,只能通过亲戚的接济和帮助勉强维持温饱。
就在一个月前,母亲再次找到了心灵的依靠——一个改变了西门邈母亲内心世界的男人。两人在两周前结婚,在外人看来,虽然是被重新拼凑起来的家庭,但还是令西门邈重新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但事实并非如此,就在母亲刚刚与这个男人结婚之后,就一直催促西门邈改姓换名。
西门邈自然是不会同意,因为在自己高一时,就悄悄地告诉几个至交,自己父亲患上恶疾,但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仅仅一个学期后,全班都流传着西门邈没有父亲的流言。本来对于西门邈这种普通人来说,自己的存在感很低,没有什么人会调查自己的身世,但是当时的学生正值高一,学习任务并没有那么重,众人也想找个乐子来打发时间,于是这个流言便在班级中传播,最后甚至有人将内容改成西门邈的母亲毒杀了父亲。西门邈也只好不断否认,但是由于是与自己无关的别人家的家事,同学们也不怕把事情搞大,西门邈越是解释,流言便越传越广。在高二时,这件事的内容已经被传得面目全非,彻底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议论。
而此时的西门邈要是改姓,自己父亲已死的事实就彻底众人皆知了,上过高中的人都知道,父亲是还未成年的孩子的保护伞,如果没有父亲,不仅会遭到同学排斥,还会忍受校园霸凌。
但是,西门邈的母亲显然没有替他的独生子着想,她不停地催促西门邈改姓。经过多次拒绝后,竟在亲戚面前大骂他是不肖子,不懂得体谅母亲孤身一人的难处。
几经权衡,西门邈以自己在学校安宁的生活为重,并打算说服母亲,在高中毕业后改姓,但是这个在普通人眼中十分合理的要求却再次遭到了母亲的反对。就在昨天,母亲强迫西门邈在今天下午请假去改姓。
此时的西门邈的心思根本没在考试上,坐在后排的符祺卿看出来西门邈正在发呆,踢了一下他的椅子,西门邈这才缓过神来,继续答卷。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有人打破了这个教室的宁静,是教导主任。应该是有事情要宣布,所有同学都这么想。
随着主任带来的通知的发布,西门邈那一段不可思议的人生经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