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野树林草啊藤啊开始慢慢茂盛起来了,爷爷和阿金用鱼叉在前面打草开路。虽说那天是毛月亮,在头灯的照耀下,整片野树林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更像是披上了一层藏蓝色的薄纱,莫名有点朦胧美。走了差不多有一刻钟,树林稀疏起来,在树林西边不远处有一小片桑树地,看见前方不远处还有一块银白色的区域,闪着粼粼的波光。“到了,到了,前面就是了!”阿金道。“哎呀,你小声点,那玩意儿据说就在桑树地。”大头菜压着声音焦急地说。
那时候50年代,农村一直流行土葬。古人有入土为安的思想,人死了,叶落归根,入土了才安定。农村里人死了,打副棺材去地里挖个坑,埋个土坡坡。再穷一点的没钱入土,只能直接把棺材横在土上。据说上海滩有名的杜月笙的父母就是这样安葬的,在他们棺材中间还冒出了一棵树,正好遮上了阴。后来杜月笙发了,想重新安葬父母,让他们入土为安,风水先生却说万万动不得,这棵树庇荫子孙,动了风水就破了,所以杜月笙父母一直没入土。如果再穷一点呢?棺材都买不起的,只好找个瓮装点碎骨头、烂衣服直接放在土上。所以说,在那个年代,有时候地里干活,锄地锄着锄着就锄到了骨头也是有的事。
那片桑树地里有好多坟,晚上一般人都不敢过。毕竟那个年代也比较迷信,村里老有“面盆帽”的传言,说是那片地方晚上会有鬼出来,一个个都戴着面盆帽,撞见鬼,不死也疯了。大头菜说的“那玩意儿”就是“面盆帽”了。据说人不能直呼“鬼”的名字,否则它就容易缠上你。这跟现在我们熟悉的《哈利波特》里面的伏地魔一样,大家都不敢直呼其名,得叫“You-know?-who”,意思是“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爷爷胆子比较大,在村里青壮年里也算是靠前的。“这样,阿菜、阿金,咱们三个人并排往前走。阿菜,你走我们中间,那玩意儿在他们嘴里说说,也没人敢说是自己亲眼见到的,要是真倒霉撞上了,那我也要看看到底长啥样。”“对,大良子罩着呢,再说,要是被哥撞见,先给它来几叉子。”阿金用力挥了一下叉子。
快经过桑树地了,什么也没发生,一条河出现在眼前,也不知道水有多深,头灯往水面上照去,看不到对岸,还有大鱼在水面上产卵呢。阿金立马拿出网兜,一下四条大鱼入网,在月光下闪着黑亮的鳞片。“这下赚的成了!”阿金笑道。大头菜看着那肥鱼,一时间也忘了害怕,直接上手去抓到一条,黑中带红。这鱼一扭,力气大到差点把大头菜扭进河里,大头菜闪电般的速度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马上两手死死地抓住,“小样,到你菜哥手里还想跑?”爷爷熟练地把渔网往河里一扔,再慢慢收回来,“阿金、阿菜,来帮我一起扯一扯,这劲大的很,估计收获大了。”爷爷喊道。
“一、二、三,嘿哟!一、二、三,嘿哟!”三人喊着号子。“哟,都是大鱼啊!”阿金眼冒着光,已露出水面的网里活脱脱十几条黑鱼,扭着身体。“底下好像有个大家伙。”爷爷道。“接近水面的时候,水面映地有点红,似乎是黑中带红的超大鱼。哎哟!”渔网破了,三人摔了一屁股蹲,唰啦啦一大批鱼游回了河底,不敢上来了。阿金马上一个鲤鱼打挺,灵活地把剩下的渔网拽了上来。逃了许多,剩下还是有不少鱼的。“桶带少了,没提前准备好。”大头菜道。三人一起拣着鱼,拣到一半就装满了六桶。剩下的就准备扔了,爷爷拿手随便翻了翻就拎起渔网把鱼倒到河里。
“啊!”突然像是被挨了一闷棍,瞬间虫鸣都听不见了,好像去了个真空的世界。爷爷不知怎的掉河里了,眼前一个若隐若现的红色影子,还好小时候就学过游泳,他慢慢游了过去,是个红色面盆帽,戴在一个似人形的东西身上,漂在水中。“糟糕,真见鬼了。”爷爷手无寸铁,自知情况不利,立马返回往水上游去。“阿金!阿菜!”河岸上只剩六个桶,阿金和阿菜都不见了。西边的桑树地似乎冒起了烟。“大良子!大良子!”是阿菜的声音,从桑树地传来。“怎么去那地方了!”爷爷揣起两把鱼叉直奔而去,“阿菜!”只见阿菜和阿金两人正在烧火,嘴里一直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红红的火光映出了六个人影,其中三个,戴着面盆帽。爷爷唰的一下后背一凉。三个人戴着面盆帽,全身是黑,直直地“走路”。它们不是像正常人那样走,腿一动不动,一看脚,居然是腾空的!也就是说,它们在“飘”。
阿菜阿金像是中了邪,阿金口吐白沫了,阿菜好一点,眼睛直看着爷爷,嘴里不停地念叨阿弥陀佛。那刚刚那几声“大良子”不是阿菜喊的,难道是?冷汗不住地往外冒,来不及想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危急关头,爷爷一手一个拎起阿菜和阿金,疯也似的拖着他们,一口气跑出了野树林,到阿菜家点满了九支蜡烛,土房子辟邪法,直到天亮。
阿菜和阿金昏迷不醒,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这一次鱼丢了,还好命没丢。不过却都多了一个东西:俩人右边肩膀上都多了一个红手印,有着一根快赶上无名指的奇长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