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澈的回忆
待人声远去,我才睁开眼睛,指尖用力的绞着覆在身上的薄衾,关心?我对这个词语嗤之以鼻,他的关心方式还真是特别啊。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我只是静静的躺着不愿意动。
外间时不时不会有细微的声响,披了衣服掀开床帘出去,月色朦胧,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浅浅看着我衣衫单薄的样子,忙拿了披风帮我披上。
热茶捧在手上,浅浅是个贴心的宫女,只可惜是司徒麟的人。
对面浅浅针扎一样的坐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抿了一口热茶,眼帘垂着不去看对面的人,浅浅“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噗通”跪在地上,“主子,浅浅是奴才,实在不敢逾矩与主子同坐。”
慢慢的抬眼看着地上的人,“这就是你迟疑了半天没说出来的话?”
“主子,浅浅知道主子恨皇上,可是浅浅还是忍不住替皇上抱屈,主子跟皇上之间有过什么浅浅不知道,但有一点浅浅看得明白,皇上他是真心待主子好,……”
“呵呵……”
我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
“对我好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对我这么‘好’。”
浅浅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眼神清冽,许久之后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才说,“主子,浅浅只请主子善待自己,这便是善待所有疼主子的人了。”
说完又磕了头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善待自己,便是善待所有疼我的人了。
“浅浅,我饿了。”
浅浅满心欢喜的热了饭菜端上来,站在地下眼巴巴的看着我吃,扒着碗里软糯的米饭,忍着胃里的酸意强忍着往下咽。
浅浅端着热茶送到我手边,“主子,慢些吃,先喝口热茶。”
门帘带起一阵凉风,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抬眼看着进来的人,眼泪便忍不住一颗颗砸在碗里。胃里的饭又悉数吐了出来。
澈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声音温暖的照拂着心里裂开的口子,竟然不再觉得那般撕心裂肺的痛。
“子衿,为了瑾玉,一定好好待自己。”
接过他手上递过来的水,漱了口方抬起泪眼看着他,满心的凄惶与困惑,“哥,子衿觉得累,累的翻不动身喘不动气,这皇宫步步都是算计。”
澈有一下没一下的理着我的发,“子衿,快了,快要结束了,可是真到结束的时候,你真的会比现在快乐吗?”
我的身子一僵,像是被扔进了千年冻结的湖底,隔着厚厚的冰层,遥望着阳光却看不到一丝温暖。
真到结束的那一天,我和阡陌、瑾玉又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澈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有时候聪明的让人心生敬意,有时候又迷糊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子衿,当局者迷,如果你真的希望他们都平安,就忘掉林阡陌,努力去看看瑾玉的好。”
“子衿,那年你跟随林阡陌离开,走的那么决绝,你一定不知道,瑾玉一直就站在你身后,什么都不肯说,只希望你能回头,可最终你还是离开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替你掩饰掉一切,也只有我知道,大婚之后的那个晚上,他一整晚都在城楼上看着你离开的方向,枯坐了一晚。他甚至不愿意去找你,生怕搅了你短暂的梦。”
脸上湿热一片,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哥,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时间都没有办法找出答案,我会离开。”
澈摇了摇头,看了我半晌,细致的眉目里全是无可奈何。
冗长的叹息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子衿,哥比你清楚,这种事,勉强不得。”
甘香沁鼻的茶水在这一刻变得苦涩无比,那么多年,我的脑子里满满的除了阡陌还是阡陌,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的沧桑,已经没有了那种抛开一切的勇气,我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为世事所累,做不了游弋红尘翱翔九天的和鸣鸾凤,只能在无奈中固守着一份淡薄的希望,如今,恐怕连这份单薄的希望也要失去了。
想起那天阡陌睁着一双血红的眼,那眼里似乎要喷出烈焰,嘴角涌出的血丝,月白的袍子上,一朵朵妖娆绽放的红梅,“咕噜”作响的喉咙。
我突然觉得浑身冰冷,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竟然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阡陌在经历那件事情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甚至不敢想象。
澈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
“子衿,不要害怕。”
“哥、哥。”
脑子里一团乱麻,司徒麟会放任澈来我这里一定是知道了我们是兄妹的事实,或许更早的时候,从他下旨把我指给澈的时候便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从来都是站在主宰者的角度上看着我们陀螺一样的转来转去,这天下,与别人来说是一场角逐,于他来说从来就是一场游戏,好笑我还总自以为是的以为瑾玉或者阡陌都要胜出他许多,他才是最恐怖的人,他无心天下,却喜欢把天下玩弄于股掌中,他喜欢,可以看着你在他的手上随意翻几个跟斗,不喜欢的时候可以毁灭一切。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算计,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哥,我知道我残忍,但请你,请你把你知道的所有真相告诉我,包括你和先皇还有六王爷之间的事情。”
澈的脸上一白,身子微微的瑟缩着,紧闭着眸子,睫毛翻飞,微微的颤抖着。
过了良久,澈才重重的叹了一口口气,“子衿,追逐这些真相很辛苦吧?”不等我回答,他便苦笑了一声,“怎么会不苦呢,真相被掩饰的那么好,甚至很少有人记得,临安还有一位功勋卓越的少年王爷曾经荡平北方,却在功成名就的时候惨死刀下。”
“哥,对不起,我……”
澈摇着手示意我听他说,“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六岁之前一直随母妃住在冷宫,很少有人来看我们,很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踩着圆角的梨树桩,趴在冷宫湿霉的破宫墙上看着园外的繁华,母妃一直很疼我,把我当成她活下去仅存的希望,你笑起来的样子和她很像,那时候母妃很喜欢抱着我,软软的湿润的香,压住了四周斗艳的海棠,阳光暖暖的打碎在她眼睛里,母妃湿湿的发梢带着皂角的清新拂过我的耳畔,痒痒的,逗得我咯咯的直笑。”
我看着他一脸陶醉的笑,嘴角竟然也忍不住的上扬,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像是被悲伤湮灭,如海啸般迅猛,我都来不及回味他那一刻的笑容。
“直到四岁那年,母妃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很仇恨”,澈顿了顿,很不愿提起的样子,“母妃去世之后,皇后,也就是太皇太后便把我接到了钦安殿里与六皇子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