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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遇见

伊尔郡,王帐内。呼延良脱掉已被血染的银白色战袍,一层一层褪去外层金属战甲。呼延良是呼延国继承人,御赐潜龙纹绣在袖口,把银色外袍也脱掉后,里面是细密金网线缝制的护心软甲。呼延良低头摩挲着金丝纹路,拽开锁扣,准备卸甲。

“王爷,您,为何脱这护心软甲。”四年前神谷山一战,温瑜公主那一箭就是这护甲救了命。涂匡连忙阻止,王爷的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呼延国内也并不好坐。纵使呼延良武力超群、善谋重略,可这呼延西京中不知几方势力觊觎着他的位置,想夺他性命的人太多,呼延良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三五年,便是入睡也是着护心软甲,枕下与靴侧常年备着短匕。

“护心软甲,所谓护心,护外不护内。如今,剜我心的人来了。”呼延良将护心软甲卸后在殿上坐下,半靠着,语气带有几丝倦意,手搁在软甲上,指腹缓缓地从软甲缝隙上划过。

“涂匡,你说这软甲缝隙大吗?”

“回王爷,这护心软甲织法极其细密,放眼整个北域,哦不,臣猜,就是这中原南齐国,也是没有这等工艺的。”

“那你说,这缝隙,她的箭能刺穿吗?”

涂匡跟随呼延良多年,自然知道王爷说的是王妃,又或者是前王妃。“温瑜公主骑射技艺超群,只是这箭头厚钝,想必是穿不过这细密的甲胄的。”

“本王累了,你下去吧。”呼延良闭上眼,挥挥手示意涂匡退下。一日一夜的激战,呼延良真的疲累了。更何况,还有温瑜这颗石头压在心里,便连呼吸都是倦的。

“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禀。”

“……”呼延良没说话,仍是闭着眼,大殿内此时没有人声,呼延良的呼吸声很低却很均匀。

“温瑜公主被擒后,也与家眷俘虏共同在大囚车内。大囚车上不少人认出了公主,皆说她是通敌叛国的呼延奸细,出卖了察合台国布防图。温瑜公主弓箭被俘时已收缴,双拳难敌四手。臣怕……”

呼延良骤然站起来,翻身一把抓住涂匡的衣领,语气急怒:“怎么不早禀告,把她的弓箭给本王呈上来,派个嬷嬷去照顾塔尔,把温瑜给本王带过来。”涂匡从呼延良的拳头下弯身跑出去。

半晌后,帐内。女子黑发黑衣,粉黛未施,身形瘦削,面露倦容。即使是如此略显狼狈的时刻,女子的面庞仍是美的,是即便有些惨白的脸色也遮盖不掉的美。面对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王爷,那女子竟也丝毫不畏惧,只是直挺挺地立着。

温都草原有一奇女子,五岁能诵诗百篇,八岁挽弓射北雁,文可提笔殿试赛文章,武可策马扬鞭平天下。更绝的是,此奇女子有闭月羞花之容颜,秋娘眉,柳叶眼,肤白肌玉,腰肢纤细,身姿曼妙。

那女子秋娘眉一挑,笑妍如四月春风拂柳,直使人宁折千金,也愿搏美人一笑。这奇女子,便是温都可汗嫡长女,温都草原大公主,温瑜。

可如此佳人,放眼这北域却无人敢登门求亲。只因听闻,如此倾城倾国之人是被呼延国的少年英雄大皇子呼延良看着长大的。大皇子情有独钟之人,又有谁人敢与争锋。

自古英雄配美人,大皇子呼延良成年封王之时,呼延国君亲自赐婚。从此之后如花美眷,郎情妾意,成了西京一段伉俪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随后温都反叛,温都可汗惨死,而那美人温瑜却逃至塔城,另嫁人妇。这一来,便是足足四年光景。

四年了。四年来使呼延良夜不能寐,即使勉强入睡也是夜夜入梦的人,如今又好端端地站在了面前。呼延良望着她,看着熟悉的,却又四年未见的脸庞。只觉杯酒穿肠,千回百转。

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罪妇莫温氏拜见王爷。”温瑜微微向前屈膝,算是拜过了。

“莫温氏……好!莫温氏你可知罪?”呼延良手里的酒杯听见这话时,险些失手砸出去。

“罪妇知罪。”

“知何罪?”

“我夫君兵败被被俘,我本该充入王爷宫中做奴役,或者没入军中为军妓。更何况,当年我投敌卖国,此罪,已可诛,生杀大权在王爷手中,全凭您发配定夺。”

“没入军中充军妓,呵,温都城公主竟落得军妓的下场?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这样处置你?”呼延良听了温瑜的话,只觉得全身血流皆往头上涌动。只能用手指紧紧攥着酒杯,压抑着自己,免得被眼前的女人气昏了头。

“罪妇领……罪!”

“温瑜!你给本王闭嘴!”四年过去了,在面对温瑜的胡搅蛮缠时,呼延良还是毫无办法。

“是。”呼延良不是没看到温瑜低着头,小眼珠滴溜溜地转,嘴角竟然还挑起一丝笑。这个女人未免过于轻狂骄纵了。呼延良昂头将杯中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案台上。

呼延良在恨,恨凭什么自己苦苦心痛了四年,一朝相见,竟还是像着了魔一样,正中她的道。

呼延良眉峰一挑,嘴唇挤出一句话,语调听着颇为阴冷:“怎么能说你无族可诛?据我所知,你不是有个儿子吗?”

……温瑜被戳到痛处,当下便没了伶牙俐齿的劲头。

“怎么不说话了?来人!将温……莫温式与其子同车裂刑。”

呼延良的声音,此刻仿佛来自黑暗的地底一般,带着令温瑜恐惧的冰冷。

“呼延良,你再说一遍?”温瑜抬眼,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里写满不可思议。

今日不同往日。温瑜从未见过呼延良这副样子同自己说话。他话又说得极重,温瑜当下心里生出恐惧。他是不是真的恨极了自己,当下真的是要自己的命。

……呼延良面若冰霜地沉默着,沉默,就代表执行王令。

“罪妇领罪,但塔尔尚不足五岁,他没有犯任何错,请王爷饶他一命。”

……呼延良仍是沉默,他的沉默像是一滴从刀刃上落下的血,一滴落在温瑜心尖。

“……求您放了我儿子。罪妇任凭您发落。”骨肉亲情之下,温瑜双膝跪地,重重地拜了一拜。而呼延良却还是沉默,让温瑜心慌的沉默。一瞬间,温瑜只觉得呼延良坐在王座之上,很近却很遥远,很熟悉却很陌生。

她一时间竟然判别不出来他的情绪,他仿佛是下一秒就要宣判自己的死刑,又仿佛是下一秒就能浓情蜜意地同自己如胶似漆。

温瑜空翻踏起,拿起桌边放着的自己的弓箭,拉满对着呼延良的胸口。涂匡见状拔刀欲上前,帐外亲兵也拔刀冲进殿内。

温瑜拉满弓的一瞬间,便是要赌一把,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便是身家性命。

温瑜赌的便是,呼延良的情深。她赌的便是,纵使四年过去了,他爱她,也如她爱他一样,一如既往,从未消散。

“温瑜公主请您三思。”涂匡自然晓得温瑜与王爷的事情,也知道即使她已不是王妃,在王爷心里仍是位高权重,涂匡断然不敢上前。

“涂大人,你带着王爷的亲兵下去吧。你猜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箭快?”温瑜眼下也不客气,大有真要拼个死活的架势。

“四年,你功力已跃至九段上?”呼延良环顾属下亲兵,虽没有涂匡的实力,但也是上乘刀客,加之涂匡,温瑜语气里竟仿佛有十足把握一般,“你们先下去,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闯入帐内。”

“王爷!”涂匡等人不敢退。

“她不会伤我。”此话一出,温瑜便知晓,她赌赢了。方才的怒容强面,不过是呼延良的强撑罢了。

涂匡带着亲兵退去,温瑜这才将弓箭缓缓放下。

温瑜的语气缓和下来:“怎么不穿护甲?”既然已猜出呼延良的心意,四年之后千辛万苦地再遇见,温瑜压根就没准备再错过他。

“你要本王的命,本王有不给的道理?”呼延良在心里不知骂了自己多少句没出息,不过是个女人,四年时间,竟毫无长进。

”你……”温瑜愣了一下,听出了他话里的调戏,“简直是胡闹!”

“既然你连没入王府为奴、充军妓都不在乎,那不如,就跟着本王?”

温瑜笑了笑,眼神里是呼延良从未见过、勾人心魄的妩媚:“王爷这意思是,要罪妇做妾?”温瑜五官生得娇艳,明明未施粉黛,但只是眉眼弯弯地一笑,却就要将呼延良的心魂统统摄去。

“怎么?你不愿意?”呼延良靠近了些,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贴得更近些。

“罪妇还以为,王爷是缺个王妃。”温瑜也不躲他,眼睛直勾勾地附上来。

呼延良吻上了她的嘴角,满意地看了看她,“成交。”

一吻动情,两人久久相拥,难舍难分。

军帐中,久别重逢的爱人,心意相通的默契。明明是几句玩笑话,却藏着最真的情深。一句轻巧的成交背后,遮盖着不知多少的苦心孤诣。

吻也吻过了,温瑜又装出清风之势:“成交什么?!”明知故问。

呼延良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这四年你欠本王的,本王一点一点都要你补回来。”

是要补的。这四年的相思成疾,这四年的孤枕难眠。他都要补回来。连带着他对她缺失的四年照料与宠爱,他都要一并补回来。

温瑜心里十分想说好,但此时此刻,想到尚且不足五岁的孩子,她还是犹豫了。她已经不是孑然一身,她有了她必须保护的人。她至少需要为孩子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办法,她不能让孩子陪她一起回到西京,卷入那个随时可能丢失性命的无声战场。

呼延良这才想起了正事:“莫肃那一箭是你射的?”

“不是。”温瑜知道他心里打的坏主意,娇嗔着故意同他闹。

“我派去捉拿莫肃的队伍内并无弓箭手。况且,莫肃九段水准,听音辨位的能力,旁人的箭,射不中他。”

“今夜交战混乱,听音辨位无用武之地。我乃郡王妃,为何射杀我夫君?”

“你若执意与本王这般闹,本王不保证塔尔的安全。”呼延良这下倒是也发现了温瑜的软肋,若是不听话,便又提起了这一茬。

温瑜绕着帐内四下看了看,站定在呼延良的战袍前,身手抚摸着袖口的潜龙纹:“若我不射这箭,王爷该不会真的以为能让莫肃束手就擒吧。”

“这锦囊也是你的?”呼延良从怀里掏出锦囊,此战之前,深夜有人闯中军大帐,匕首将此锦囊钉在桌面。

“什么锦囊?”温瑜将弓箭背好,箭筒挂好,走上前去细细察看,“王爷在城内有密探?”

“不曾。”

“那……”温瑜摇摇头,继续说下去,“莫肃那一箭是我射的,箭头我涂了麻醉药效的药草,否则以你手下的水平,不可能抓得到莫肃。”听闻呼延良率军攻城,只是一瞬间,温瑜甚至都没有犹豫,便做了选择。

“为什么帮我?”

“我生死属于温都草原,既然父汗已率部归顺于呼延国,呼延国利益便是温都城子民的利益。”温瑜仍是在自说自话。

“塔尔知道吗?”呼延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面前还在演戏的女人。

“知道什么?”温瑜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后退了一步略有提防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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