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大喊过后是剧烈的咳嗽,昜晨抬头看了一眼那燃烧的大火转身离开,他没有上前帮忙,没有选择救火,他的心死了,他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他想要离开,离开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步履蹒跚的来到杨老汉的墓前,昜晨看着那亲手立的墓碑,放下手中的小土抬手触摸。
“老爹,你知道吗?家里着火了,那火怎会无缘无故的烧起,一定是有人放的火。”
“从小,我就听你的,万事忍让,可忍让的结果是让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辱我,昨天,我一怒之下打了郭峰,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捏死他,可是我不敢,我不敢那样做,不是我怕,而是我不想看到郭峰的父母流泪,不想在守孝期结束前离开村子,可现在……”
“你不在了,小土也不在了,家也没了,这里,我待不下去了,老爹,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我一生都不想回来了!”
昜晨声音哽咽的说完,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口气,对着杨老汉的墓碑磕了九个头,当最后一叩首拜下去后,昜晨却没有起来,额头顶着地面,就那么跪在地上。
时间悄然流逝,经过了星月交辉,来到了月落乌啼,当天边第一缕阳光划破天空的时候,昜晨抬起了头,挺起了身子。
此时的昜晨脸色惨白,身上的衣服也被露水打湿,身子止不住的抖动,那是寒冷所致,毕竟如今已至深秋,在外面一晚上,饥寒交迫的,不冷才怪。
看着眼前亲手立下的墓碑,昜晨嘴角微翘,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老爹,也许你是对的,万事需忍让,若是我能忍,家可能也不会被烧,可我不后悔,烧了就烧了吧!就当烧去过往的一切,从今以后,我与木槿村,再无任何瓜葛!”
昜晨说完艰难的站起身子,却由于一晚上的下跪导致身子僵硬,一个不稳又跪了下来。
坐在地上揉了揉麻木的双腿,等到有所缓解后昜晨才站起身子,拿着短刀在杨老汉的坟墓旁边挖起了坑来。
枫林镇,距离木槿村最近的镇子,
埋葬过小土后,昜晨来到了这里,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走进了百世堂。
这是一家医馆,也是药铺,其名为“百世”,据说是要传承百世。
当昜晨走进百世堂,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那声音光是听着,就能让人感觉到,咳嗽之人的痛苦。
寻声看去,昜晨看到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鹤发童颜,头戴方巾,而另一人是背对着昜晨的,虽看不到其样貌,可是从他的衣着,弓着腰的背影,入耳的咳嗽声可以推测出,这人的年岁已经不小了。
正在为病人号脉的柳仕和看到昜晨眉头微微一皱。
破旧的粗布麻衫,在其肩膀的位置暗红色的血渍显而易见。
看着昜晨点了一下头,柳仕和就收回了视线朝面前之人说道:“老张啊!你这病忌酒、忌烟,若是你执意给我送钱,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柳仕和说完收回了号脉的手,拿起搭在砚台上的毛笔蘸了点墨,取过一张白纸写起了药方。
而老张则苦笑道:“让我戒酒、戒烟,那可比杀了我还难受,病就病吧!只要不死就行。”
“可你若继续这样下去,活不了多久的。”
老张闻言皱了皱眉,随后笑了起来,伸出四指。
“人这一生无非就四个字,生、老、病、死,我已经老了,本就没几年可活,早死早超生吧!”
看着掰着手指说着生、老、病、死,四个字的老张,柳仕和放下毛笔,拿起白纸轻轻的吹了一下,让笔墨干的快一点,随后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老张。
“可你会痛苦的死去!比现在还要痛苦十倍,戒了吧!”
老张身子一僵,迟疑了片刻后才接过药方站起身子。
等到老张拿着药方去抓药,柳仕和朝着昜晨招了招手。
来到诊桌前,昜晨拱手道:“柳老,好久不见。”
“你的肩膀怎么了?是进山采药的时候,遇到了危险吗?”
“嗯。”
点头轻嗯,昜晨取下身后的竹篓放到地上:“柳老,您看一下吧!”
可是柳仕和却没看竹篓内的草药,而是一脸关心的问道:“草药等下再说,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听到柳仕和的话昜晨心中一暖:“小伤而已,已经处理过了,柳老不用担心。”
“小伤?我看你面色发白,眼有血丝,声音中气不足,这可不是小伤该有的表象,还是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那,好吧!”
看着一脸真挚的柳仕和,昜晨咬了咬嘴唇没有再拒绝,若是再拒绝下去,只怕会给人留下不近情理的感觉。
解开衣衫露出被猛虎抓伤的肩膀,只见受伤的地方包着麻布,没有被完全包裹住的草药渣显而易见。
随着昜晨解开麻布带下敷在伤口上的草药渣,柳仕和的眉头悄然皱起,只见那伤口并没有因为草药渣而好转,反而已经出现了化脓的迹象。
看到自己的伤口没有和想象中一样结痂时,昜晨忍不住的皱起了眉,伤口化脓说明伤势进一步恶化,想要痊愈就需要更长的时间。
“还说是小伤,这伤口只怕有寸许深,还恶化了,若是不及时处理引发了温病,只怕要卧床许久才能下床。”
瞪了昜晨一眼,柳仕和拿出一根骨棒递给昜晨,随后打开桌上的木盒取出一柄银制小刀。
“咬着!”
接过柳仕和手中的骨棒,昜晨咧了咧嘴将骨棒放进口中紧紧咬住,然后脑袋瞥向一旁,将伤口交给柳仕和处理。
用刀割东西的时候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有人用刀割自己的时候,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最初的时候,昜晨只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那是柳仕和用刀将伤口化脓的地方割开,可等到柳仕和挤压伤口想要挤出脓液的时候,昜晨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紧咬口中的骨棒。
随着脓液挤出,柳仕和开始用刀将已经溃烂坏死的肉割下来,虽然昜晨转过了头,可是眼角的余光还是能够看到柳仕和不停的晃动手臂,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肉,正被一点一点的割下。
“我再也不想受伤了!”
面容扭曲的昜晨心中低喃着,强忍着疼痛没有叫出来,可是口中的骨棒却被他咬的“咯吱”作响,好似随时会被咬碎一般。
直到溃烂坏死的肉被割完,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液柳仕和这才罢手,拿出自己秘制的药膏为昜晨涂上,随后用纱布包扎。
包扎好伤口后,柳仕和朝昜晨嘱咐道:“好好休养两天,最好不要劳作。”
“多谢柳老,不知诊金多少?”
不等柳仕和作答,一个和昜晨年纪相仿的少年就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冲柳仕和叫道:“爷爷,我爹呢?”
看到少年,柳仕和脸色一沉:“怎么,又在外面惹事了?”
少年闻言眉头一皱,不耐烦的说道:“哪有,我爹在哪?你快告诉我!”
“柳从医,我在后院都听到你大呼小叫的声音,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个和柳仕和有着七分相似的男子揭开连通着后院的门帘走了进来,看着柳从医说着同柳仕和差不多的话。
“你怎么和爷爷一个样,难道我除了惹是生非,就不能有别的事?”
柳从医先是不满的说道,随后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镇子里刚刚贴了君主的招募令,我要去从军!”
“什么?”
“从军?”
柳仕和父子两人闻言全都惊呼出声,柳仕和更是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从什么军,我柳家就你这一根独苗苗,你从军了谁来传宗接代,让我这百世堂的寓意何在?”
“我告诉你,最好给我打消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跟我学医,将来好继承百世堂,让我百世堂传承百世!”
“我不!学医有什么好的,整天枯坐这诊堂,就像那笼中鸟一样没有自由,传宗接代,那你让我爹再生一个不就好了!”
听到柳从医的话,一旁的柳父嘴角一阵抽搐,再生一个,你以为是母鸡下蛋,说生就生啊!
“难道你从军了就有自由?且不说军中的艰苦,就说军中的纪律,是你能受得了的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从军,我要上战场杀敌,抛头颅,洒热血,成就一番功名!”
“我回来就是和你们说一声,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去从军!”柳仕和的话柳从医根本听不进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回来的目的就是告诉家里一声,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哪里还敢多留,转身就跑,生怕被父亲、爷爷留下来,到时想走也走不了。
“混账东西,你给我站住!”
看到柳从医转身跑了,柳仕和气急败坏的想要去追,却由于上了年纪体力大不如从前,等他来到门口看着已经跑远的柳从医只能干瞪眼。
回头看到愣神的柳父忍不住怒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