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有一丝线索能够指引一二?此事并非小事,恐怕牵连甚广。苏木是肯定不会说的,不如……二公子,不如我们去璇玑阁吧,那里肯定有消息。一点也成。”苏离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感觉事不宜迟,赶紧起身喊了喊白落衡跟她一起去。
见状白落衡把她扯回来坐住。“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样。何必费这些精力。”
此话也有理,苏离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是如此的话,你又要再等两年。”苏离有些遗憾地说道。
白落衡却道:“不等了。”
苏离不解:“不等了?”白落衡点点头。
对,不等了。他明白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等也等不到了。可还是要圆过来道:“此路不通就要及时换一条路。再说了,你应该也可以感觉到,此路是肮脏不堪的。凭什么值得我再等两年?”
他的话算是给苏离上了一课。可是,他当真愿意就此放弃?
小兰此时过来,请两位前去用晚饭。
白落衡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先前在外面吃过了。我先回了。”他向苏离致意,随即离开亭中。
白落衡回去书房,看见桌面上躺着的帖书,又走过去重新翻开。这上面的一字一句皆是自己的东西,这后边本应该署上的是自己的名字。可事实上,自己多年坚持却皆付之一炬。旁人都在宽慰自己,再等两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今生活在渐渐变得吃力,晚间也变得难以入眠,半夜间时常惊醒,然后伴随一身的冷汗。
原来,这就是濒死的感觉了吗?终于,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苏离则独自一人吃着晚饭,实在食之无味。“满月,坐下。这里没别人,没事的。”拉着满月同自己一起坐下吃饭,这才觉得有些氛围。
晚些时候,苏离抱着雪球,它最近好像不太爱动了,而且焉焉的。天气冷后,就把外面的笼子拿进房间里,可它每次都会逃出来,蹦到苏离身边。后来就干脆把它连同笼子一起放在床边,这下终于没有再闹腾。
苏离看着这只兔子,好像看见了现在的自己。拴在一个笼中,不理人可是又惧怕孤独,不敢靠得太近又唯恐疏远。
虽然白落衡说不会去追究什么,可是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往后该怎么面对白落衡。若是有朝一日白夫人与白父也知晓了,自己在白府,又该如何自处?
随后一段时间,苏离都尽量避着他,眼不见则为净。说话也尽量顺从他。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白落衡变了。
他仿佛回到了以前不苟言笑的时候,整个人都冰冷肃清,时常不与旁人交谈。他后来,再也没有给自己提起过那些关于练习短刀的事情。他送的那些书,其实自己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的。可是,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而那些书,也已经躺在盒子中许久未被翻看。
有很多次,她在一旁唤他,可是没有回应。若是真的有事,又积压着不说,岂不是越等越难?可是他确实也没有去过苏府,更没有向他父亲母亲提起过什么。
二月照常给公子送药,只是近日来,公子似乎不太愿意理自己。有时候他要故意抬高声音,他才会看自己一眼。
“公子,公子!该休息了。把药喝了吧。”
白落衡听见,揉了揉眼睛,端了药碗照常喝光。见他没有多余的表情,想来是可以接受阁主给的新药。“公子要不要吃颗糖缓一缓?这药阁主新配的,苦味甚重。”
白落衡点点头,接过二月递过来的糖块,又道:“没事了,你下去吧。我马上就休息。”
待二月出去关好门,白落衡把那枚糖从窗户扔了出去。再苦再甜,他也是尝不出来的。
他已经失去了辨别五味的能力,伴随着日渐衰退的听觉一起。他不敢再与旁人一起吃饭,因为如今的饭食对他来说就是味同嚼蜡;也很少再与人说话,他怕自己听不清楚以至于闹出笑话。他体质更差了。或许是二月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所以叫阁主再换了药。
可是,真的有用吗?
若是自己真的大限将至,倒是也没什么可惜的。父母还算康健,自己也不是白府独子,走掉一个也是无可厚非的。到时候可以给二月留一笔钱,二月可以与小兰重新回方圆镇开花市。至于苏离,他也已经写好了和离书,若是真的不测,就叫二月立马送给她。
最后,若是还能在看一眼祖母,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次日,苏离这几日以来少有地来扣了书房的门。
白落衡开了门,随即苏离说的话让他心头一震。祖母昨晚,故去了。
“二公子,我们这就过去吧。”
“好……”他像是恍惚,可又出奇的平静。
一路上,白落衡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着。可他越是表现得正常,苏离就越不安。人的情绪若总是藏着,迟早会憋坏的。
车内没有旁人,苏离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二公子?”
没有回应。
行至方圆白家,周围都已经围满了白色帷幔。原先的灯笼全被换成黑白色,沉甸甸的奠字格外显眼。
白落衡还是平静地走向里头,苏离和其余人则跟在后面。里面的啼哭声越来越清晰,苏离有了一丝的犹豫。
她从记事以来就清楚自己祖母祖父、外祖母外祖父早已故去,因此她未参与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才好。
白家家主见两人来访,便出来迎接。“衡儿,你祖母昨晚还在念叨你……”说到此处,他又忍不住洒了几滴眼泪。
白落衡只是点点头,平静地拿过侍者呈过来的素衣麻布,二月见此立马过来给他穿上。
此时,苏离眼前的白落衡已经趋于可怕了,他没有一丝表情,也不说话。
她一直关注着他,直到被满月碰了碰,才注意到自己衣服还没有换过来。
照说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与白落衡也不需要像旁人一般正式到从头到脚哪都考究。可真正换上素衣,悲伤的氛围立马涌了过来。里面的灵堂,四处都充斥着香火味道,纸钱烧灼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苏离骤然停滞不前,这种浓烈的香火味刺激着她的神经,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