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门前,一个矮胖子拜访。
管家告知,太傅大人外出未归,恐怕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矮胖子自称姓钱,叫作钱多,有要事相告。既然太傅大人不在,司隶校尉大人在也行。
司隶校尉袁绍也不在,但有个人主动现身,虎贲中郎将、河南尹可以吗?
袁术把他招呼过来,问:“我知道你,盐商!”
钱多脑门还是汗,不只是累的,还是紧张,见到袁术后赶紧行礼。
他来过几次袁家,见过袁术,故而认得。
袁术问道:“看你焦急模样,何事啊?”
“小的乃东海人氏,从东面贩盐来洛京售卖,一向得袁家照料……”
袁术摆摆手,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到底何事?”
“今日车队经过广阳门,被人拦住,险些出岔子。”
袁术皱了皱眉头,谁干的?你们不是一直走广阳门进出吗?
“是的,大人,广阳门没有变,只是那里换了个门侯。”
袁术眉头皱得更紧,伸手制止钱多说话,“你等等!听闻张家那小子入仕,放着郎官不做,非跑去做个门侯,莫非是他?”
钱多应道:“小的打听了,确是广阳门内骑都尉府上的郎君。”
袁术计上心来,招呼钱多靠近,耳语一番。
钱多的脸变成猪肝颜色,不是吧,大人?我刚从那里被放出来……
……
广阳门,张轩神采飞扬,脸上带着点小兴奋。
庞氏兄弟的事情早抛在脑后,和他们相比,眼前的叟兵才是他发现的宝藏。
这些人初来京城的时候,还是被朝廷重视的,至少也是打仗的特殊人才。只不过时过境迁,没有人还记得他们的存在。
他们不止是普通一卒,而且还无法融入洛阳城的生活,甚至连语言都不相通。直至现在,叟兵没有人结婚生子,他们大多住在营中,没有钱也没有想法去安居乐业。
张轩找来三个领头的,而且略懂几句官话,在刘主事的翻译之下,大家越聊越高兴。
叟兵知道他是新来的门侯,与以前的那些不一样,刚上任便找他们深谈。
张轩也不小气,别搞什么俸禄一样了,在语言表达不够力度的情况下,直接下令奖赏,城墙上的兄弟风吹日晒太辛苦,奖每人钱两贯、粮五斛、酒一坛。
好的嘛,三位叟兵首领特别兴奋,张轩一出手,比他们大半年的俸禄都多。
消息传出,城墙上阵阵欢腾。
张轩没用什么阴谋诡计,对于生活落魄的叟兵而言,没什么比钱粮更管用。
张轩知道,要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有所作为,人才很重要,钱财也必不可少。换句话说,能用钱来摆平的事情,就不叫个事!除非,你没有钱!
刘主事提醒道:“大人,你厚此薄彼,不怕城下的人闹事?”
张轩乐道:“我现在怕的,是他们不闹事!”
近百名叟兵握在手里,正好验证下他们的战斗力。
“军营哗变,大人身为门侯,是要担负责任的。待朝廷责罚下来,大人恐怕不妙!”
张轩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哗变?你太高看他们了,包括庞氏兄弟,欺负良善在行,真要是动刀刀枪的,他们不行!”
“那么,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张轩摊摊手,不用动,“你安排人手准备,待他们上城,一举拿下!”
见刘主事有迟疑,张轩问:“你叫何名?”
“回大人,小的刘干,字德然。”
德然?张轩迟疑了一下,有表字的人,应该读过书,家世不会太差。
“待此事过去,广阳门墙上墙下,都归你管!”
刘干愣了下,喜上眉头,抱拳道:“任凭大人吩咐!”
张轩猜的没错,消息传出不到小半个时辰,庞家老三带着二十多人上了城墙,气势汹汹的样子。
等他找到张轩,第一个念头是退回去。
此时,在广阳门上的城楼处,张轩坐在一张破旧的胡床上,身旁是侍立的主事刘干,以及十几名叟兵。
房间太小,更多的叟兵列在城楼之外,手持大戟,面容严肃。
在门外的时候,庞三边走边骂,这群腌臜货,不去好好站岗,跑此处作甚?
待进到门里,见到气定神闲的张轩,这才隐约感觉要坏事。
没等他退出,张轩问:“你不好好值守,上来何事?”
来都来了,在十几名手下面前,庞三不能怂,反客为主的问道:“大人身为门侯,怎么赏罚不均,给这些戎人厚赏,却没有墙下兄弟的份?”
张轩冷笑一声,纠正道:“你说错了,他们来自巴蜀,也是大汉子民,不是戎人。”
“他们?”
庞三差点笑出声,连句汉话都不会说,什么东西都不懂,你跟我说他们是大汉子民,和我们一样?
这不是关键,但张轩需要庞三对叟兵的无视,甚至鄙视。
你越是讨厌他们,他们会对我越是忠心。
庞三问:“兄弟们愤愤不平的,是大人你的赏罚不均。”
对,这才是关键。
张轩指着身旁离他最近的叟兵,对庞三说道:“你看看他们,长年累月在城墙值守,每一个脸膛黝黑。再看看你的兄弟们,脑满肠肥,体胖如猪,上一次城墙都要喘半天气,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庞三环顾左右,他自己还好,兄弟们还真有几个像猪的。
墙下面是什么生活啊,不止是俸禄高,而且外快多,平时下班三五成群的去花天酒地,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而城墙上的叟兵,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
但庞三有理由啊,“他们是谁?要不是被带来京城,还在蜀地哪个山窝窝里趴着喝风呢!能来京城,还不被饿死,简直是祖坟冒青烟,还想和我等一样?看他们那德行!”
张轩抬头对侍立的刘干说,“帮庞三翻译下,给叟兵听听!”
其实呢,不用翻译,表情是人类乃至动物界的通用语言,叟兵们即便不能全部听懂,光是看他的神情,以及几年来的表现,早该猜测的差不多。
等到刘干翻译完,叟兵们更是怒不可遏。
平日里他们不敢,现如今来了个撑腰的门侯大人,叟兵们团结在他周围,不再像以前那般软弱、听话、怕事。
这就是张轩期望找寻的好兵,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绝对不是由地痞流氓以及恶棍来组成。
好比是意大利,出了恶名昭著的黑手党,个人战斗力强悍,但组合起来就是弱鸡。与之类似的还有西班牙、葡萄牙,个人冒险强悍无比,组成军队多半是渣渣。反之,你看德国,以及日本,有着共同特点,对人客气礼貌,纪律性极强,喜欢听领导的话,等到被训练成军队,那便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些叟人来到陌生环境,处处被人排挤,在没有被逼急之前,就是软弱怕事的,你踢两脚,甚至暴打一顿,他们也没办法。
严格说起来,他们是边地异族,好比是北面草原上的民族,平时是游兵散勇,哪怕惹事也只是偷偷摸摸。一旦有人组织起来,有一天出现一位号召力强的头领,便会成为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
张轩给这些叟人撑腰,他们便不再是一只只的弱鸡。像庞三这样的恶棍,对他们而言,变成了活靶子。
张轩端坐胡床上,摆摆手,“时候差不多了,拿下吧!”
叟兵一拥而上,冲向了庞三等人。
房间很狭窄,如果按数量算,庞三带人讨说法的人,远比房内的叟兵多。
门外还有很多叟兵,但是碍于空间狭小,他们进不来。
即便如此,双方刚一交手,庞三等人顷刻间被打颓。
完全不是平日仗势欺人的样子,叟兵三下五除二,几下便摁住庞三,反剪着双手。至于他带领的同伙,非但没有帮忙,有人开始向外逃。
外面也有叟兵啊,你不跑还好,出来一个,撂倒一个。
很短的时间,庞三一伙全部被控制,呼救都没来得及。
刘干问:“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张轩想了想,吩咐道:“你带他去楼上,单独审,我要全部的罪证,找人记录下来!”
刘干听命,点头答应下来。
临走时,又问道:“大人你呢?”
张轩看着楼下,庞三伏法了,还有庞大、庞二,我等等他们。
要是再不上来,我可下去了!
时候不长,张轩听到外面吵吵嚷嚷,有士卒汇报,庞大带人上来了。这一次,好像人更多。
张轩不怕人多,你们三兄弟到底有多大能耐,最好一次都给我亮出来,省得以后追查起来麻烦。
不过,有一点张轩是疑惑的,广阳门守卒不多,领俸禄的上面是二百八十七人,实际情况远远少于这个数字。张轩前面估计过,至少虚报百人,真实数量在一百五六十的样子。
排除已经收服的城墙守兵,以及今日休班、请假的人员,还有庞三刚才带来的十几人,庞大还能调配的人屈指可数,怎么可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外面继续吵嚷,却没有人进来。
张轩感叹:“庞家老大比老三聪明,知道此处不能进。”
既然他不进来,那我就出去。
张轩走出城门楼,见到城墙上乌压压一片人。除了广阳门的守卒,还有很多身着便装的百姓。
准确点说,他们不是百姓,而是洛阳街头的混混。
毫无疑问,这是庞家兄弟的马仔,调集过来只有一个目的,对付张轩。
张轩笑了,正愁没有理由,来得正好,“庞大,此处乃是广阳门,快到关闭城门的时间,你却带闲杂人等来此,该当何罪?”
一句话问出,庞大慌了。
以前再怎么胡闹,不过是欺软怕硬,不过是捞点好处,没犯过原则性错误。
可此处是军用建筑,你拉着手下小弟来此?还在快要封城的时间点上。
不用他回答,张轩替他说:“一个字,斩!”
庞大心中清楚,如果今天对付不了张轩。等他坐稳了门侯位置,明天就会找自己算账,到时候不是滚蛋的问题,他可能会被满门抄斩。
“给我上!打死此人!”
庞大破罐子破摔,要拼命。
张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自个找死,怪不得我!
这时候,他侧身看了眼城墙下面,庞大的小弟远不止这些,还有不少人在攀登城墙的路上。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一个恶棍也这么大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