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故乡!兰雪!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气温似乎还在降低,空气像要被寒气凝结一般让人压抑难以呼吸,地面上扬起灰尘,打着圈圈盘旋上升,几根不明来源的枯枝落叶扒着街道胡乱起舞,周围一切都陷入混沌里,眼睛上像蒙了一层纱分辨不清街道里的方向。
故乡觉得冷,于是和兰雪,七凤抱在一起,三个人相互贴着对方紧紧地缩成一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怎么都像逃难似的没了踪影呢?”
“故乡,要不我们起来先走走吧,虽然有些看不清楚,但现在风沙好像没那么大了,七凤她那里有一件比较薄的黑色风衣,你觉得冷的话可以穿着。”
“嗯,我拿出来,我不嫌冷,给你穿吧。”
“嗯……呼呼——七凤,你真是可以诶,恐怕你那包挎着就是为了装这件风衣吧,哈哈。”
“哪有喔,这种时候了就不要开玩笑了,我是早上觉得冷才带上穿的,本以为今天是个好天气,还在抱怨干嘛要把它带上……”
“嘿嘿,我觉得你是因为它穿上潇洒有风度——开玩笑的啦谢谢啊。”
“哈哈哈,真拿你们没办法——那我们就先起来走走看吧?”
街道上原本还闪烁的人影,瞬乎间连影子也看不见了。她们站了起来,在街道上慢慢地走着,像在黑暗里摸索前行一样,明明还是大白天,周围的气氛却如此让人提心吊胆,直打寒噤。
“这该不会是梦吧?感觉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故乡首先打破了这默不作声,心慌胆颤的气氛,紧接着七凤就回应她叫她不要乱讲,三个人依偎在一起,手拉着手,一边传递着温暖,一边聊着天缓解内心的紧张与慌乱。
“等等,你们听——”
“唉!好像有人——是一个老爷爷在跑诶!”
她们瞬间就激动起来,仿佛看到救星似的狠命往那位老大爷身边奔过去。
“大爷!您等等!故乡,你声音亮你叫,你快叫!”
“喂——大爷!前面那位爷爷,你等一下!”
“哎哟——呼——呼——可算追上了——”
故乡顿了顿,气还没喘过来,就一把抓住老大爷的肩膀,那老大爷好像火急火燎的样子,十分慌张转身欲跑。
“大爷,你那么慌张,要跑去哪啊?为什么街上突然没了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给我们说一下吗?呼——呼——”
故乡噼里叭啦停停顿顿地问了一连串,自己吊着一口气,感觉实在快呼吸不过来了。
“故乡,你猴急什么啊?把人家老大爷吓住了,让我问吧!”
“好——好——呼——兰雪,你来了,你快问,你问,我喘不过来了———”
“老大爷?你这慌慌张张的是要跑去哪啊?”
“小姑娘,快跟着我跑吧,别问那么多啦!”
老大爷刚说完就挣开故乡的手要跑,故乡一激灵反手抓住老大爷的衣角,老大爷见状,扭过头苦着脸对三个人说道:“你们怎么不听劝呢,年轻气盛不是好事!跟着我跑吧——别跟丢了!”
“跑过靡阑山上的黑森林——到老陈家的古墓去——那里安全!你们都跟着我跑,找不到路了就不好办了!”
老大爷高呼的喊声从空气中传播进耳膜,感觉得到心里在微微地振动。
视线虽模糊,但是三个人拼命打起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大爷的身影,但是依然很害怕他突然之间又消失在触手可及的视线里,所以三个人分别在老大爷左右方和后面紧紧的跟死了。
奔跑的途中,三个人都感觉到有产生若有若无的幻觉。
星光碎片一样模糊的光点在眼前隐隐绰绰,仿佛跌入梦境中,踩在铺着五彩斑斓的花布上,没有尽头的奔跑。而四周是浅粉浅紫的流沙空间在缓缓流动。腿像灌了铅,脚像被人用无形的绳索束缚,根本跑不快,心里也很慌张,根本平静不下来。手心在出汗,身体好累感觉要垮掉了……
“兰雪!七凤!你们都要振作一点!我们似乎被这周围不明的气体给影响了!不要把老大爷跟丢了!”
“嗯!看得到老大爷!在咬牙坚持——”
“前面好像就是老大爷说的森林,我们快点过去吧!”
兰雪把自己的手腕套袖向上拉扯了一下,尽可能使出劲儿追上突然跑很快的老大爷,然后嘱咐故乡和七凤快点跟上。
进入这座黑森林,气温瞬时又低了很多。到处都被白茫茫的轻薄雾气给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罩住了某个角落里阴森可怖的面孔和真相。
寒意扑面而来,阴森森冷飕飕的环境,让人心下渗寒,格外的寂静凄冷,几乎只能听得见胆颤的心跳声。心脏一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三个人紧紧挨在一起,跟在老大爷的后面,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屏气凝神,只能“窃窃私语”。
他们小心翼翼的走在根本看不清路的森林里,稀稀索索仿佛夜里的耗子在穿行走动。脚掌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鞭炮捻子点燃后吱吱簌簌的响声。偶有冷风袭来,周围的灌木丛和着风奏乐,一阵冷风快速翻书的声响,径直敲击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惶恐的颤意从心底压抑腾升——突然,其中一个人打了个寒颤,哆嗦了一下——脚可能踩到了树枝,发出“嘎吱”的声响——
一股阴冷的风邪魅地抚摸过每一个人的脸颊,气氛一下子凝固住,惶恐不安的感觉再度飙升。
“啊,对不起——”
七凤对大家表示了歉意。然后往前小跑了两步,紧贴兰雪和故乡的肩膀。故乡看七凤也觉得冷,于是强撑着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七凤披在身上。
“故乡,我不用的。我不怕冷。刚才是被那股冷风给影响的——”
“没事,你穿着吧。因为比较黑,所以你可能比我更需要这个衣服的保护。我没那么怕黑,受会冷不要紧。我挽着兰雪就好了。”
“你们两个注意一点啊,乌漆麻黑的容易走丢。”
接下来的路程,大家都是十分小心地踩好脚上的每一步。
森林里虽然比较黑,但是依然能够凭借星星点点的光亮,依稀地看见周围密密匝匝的大树和灌木丛。虽然树垛都很高,但那些反着光的油亮油亮的草本植物,给人一种置身热带丛林的感觉。
还有很多的分岔路口,那些岔路毫无章法规律,如果没有老大爷的带路,她们心里都暗暗的想:可能走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你们跟紧了,再走几个岔路就到了。”
老大爷像含了东西在嘴巴里,闷声闷气地低声提醒大家。他走得很着急,让三个人一直处于神经愈来愈紧绷的状态,她们都很想开口让老大爷走慢点,但又害怕老大爷不耐烦地甩掉她们。
兰雪觉得自己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周边的迷雾好像有迷烟的效果,让人头脑膨胀,心上闷堵。
“故乡,七凤——”
“嗯?怎么了?”
“兰雪,快点走,老大爷根本不停下来等我们的样子,奇怪的很。”
“对,有什么我们边走边说吧——”
“你们有没有觉得周围这些烟雾怪怪的……”
“嗯,确实。话说真的很奇怪,我们好像都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那位大爷还是一点没事地一直疾走——”
故乡故意压低了嗓门,几乎快只有自己听得见了。可是寂静的周遭呢喃的声音依然十分清晰。
“唉,这老头......”
三个人叹了一口气,互相安慰,又跟上前面走了有些距离的老大爷。不过此时三个人的步伐却有些前前后后快慢不一了。她们都感觉不仅是老大爷她们快跟不上了,连她们彼此间——似乎也快看不见了。
越往前走雾气越来越浓,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可视距离在不断地缩小……
糟了!跟丢了!
兰雪意识到时,发现自己已来到一个有三条路的岔路口。她已经和两个死党走散了——依据刚才模糊的意识,七凤和故乡好像都各自走散了。
这下完了,不仅把老大爷跟丢了,她们互相都跟丢了。一个人在这偌大的黑森林里,恐怕只能等待死亡了。
可是人在不明不白的死亡面前,怎又甘心向他屈服呢?扑朔迷离的一切,总要在死神扼住咽喉、无情地掐掉生命线的那一刻——做一下挣扎吧。
于是兰雪抱着近乎渺茫的希望,在森林里毫无方向地四下寻找七凤和故乡的身影——再也没有什么是比此刻见到她们两个更重要的了——似乎她要耗尽自己最后的气力。
她疯狂地拨开眼前一层又一层迷雾,打着圈圈在黑夜里苦苦挣扎,眼前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联想,可是除了树木、灌木丛,就是似曾相识的狭窄小路,根本无济于事。
眼泪在寂静的黑暗中竟闪现出光泽,落寞地绝望地——滴在一片根本看不见轮廓的叶子上——弯下腰又弹起了身体——“啪嗒”一声听见清晰的声响。眼泪再也止不住,如同打开水闸的流水般涌了出来。
兰雪半跪在地上,捂着脸无助又绝望地哭了起来。情绪终于“溃堤”,所有的恐惧与压抑一时间喷涌而出,呛得自己几乎呼吸不过来。她再也不顾及什么危险了,扯开了嗓子声嘶力竭地呼喊七凤和故乡的名字,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五遍六遍……
没有回应。
兰雪终于彻底绝望了,也已经筋疲力尽,再也使不出任何的力气。她连继续去思考去想象的力气也没有了,世界终于抛弃了她,连她自己也最终放弃了自己。
只剩下黑洞洞的周遭和慢慢停滞的抽泣。
意识渐渐模糊渐渐空白,她瘫坐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等待无助的恐惧和黑暗将自己慢慢吞噬,等待死神将自己带去。
走散后的七凤和故乡也同兰雪一样,挣扎过后都慢慢沉沦在恐惧与黑暗里,等待死神的降临。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兰雪潜意识感觉自己的身体贴着什么温暖肌肤下的衣物被移动着。
空气里有清新脱俗的雅香,清新明净的烟火味掩盖了周遭的阴森清冷,仿佛有一种温柔安心的力量,拖着自己的身体,远离了恐惧与黑暗。
七凤因为过于恐惧这令人无助的黑暗,在挣扎过后早早晕了过去。
故乡也感觉到有人拖着自己的身体,很轻盈地快速移动着。她凭着很细微的一丝意识,软绵绵地挤出一点力气,撑开一半眼帘。她看见一个穿着道士服饰的小哥,很从容地抱着自己在森林中忽闪忽闪的快速移动,向光亮和温暖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