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一整天,岚凤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揉了揉还有点酸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周围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不难猜出这是江叔的府邸,她准备出去熟悉熟悉新环境,刚打开门,新的丫鬟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主上,我是小娥,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主上了。“
她行了个礼,在扬州这个地方,什么都要更讲究些,毕竟也是个闻名古县。
小娥端来准备好的清水,水稍微有些凉了,岚凤的指尖颤了一下,小娥见状让下人立马又去换了一盆。
“对不住对不住!“小娥紧张万分,沉沉的低下头伸出手来准备挨打。岚凤却懵了。
“本来备的是温热适好的水,谁知主上睡了这么久。。。“在旁边的小丫鬟嘟囔了一句,似乎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住嘴!这么说是要挨打的。“小娥还是低着头弓着腰,但是伸手过去狠狠的打了小丫鬟一下,小丫鬟疼的缩回了手,但是看岚凤不为所动,也乖乖的伸出了手。
岚凤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打习惯了,正等着受罚呢,她把小娥扶起来。
“你们这是作甚,不过是些个小事,何苦要罚你们?“
似乎这是头一遭,几个丫鬟顿时喜笑颜开,果然外人传的没错,京城的人是不罚丫鬟的。
“不瞒主上您说,老爷经常罚我们,还说整个国家都是如此,我们姐妹几个不信,终于等到了您这样的标致人物。“小娥笑着看她,岚凤看着她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撒开她的手,让她领着到处逛逛。
“哎,主上这边走。“刚刚还愁眉苦脸的小丫头,现在走在最前面,一改往日。
岚凤看着她们,想起梨花阁的小花,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往日的富贵不复,只剩下一座空宅耸立在地皮上,地上散落的残渣碎屑见证这里从前的荣华。
据说老爷和主母去了老家福黎,至此销声匿迹,大女儿花眠嫁给了唐府独子唐玺,始作俑者二女儿花谊被治罪,三天后就要人头落地,岚凤也被江叔接回了扬州,丫鬟婆子们拿着这些年攒下的钱四散奔逃,如今看来,只有小花没去处了。
她呆呆的坐在斐府大门口,门上的封条格外显眼,今天检查的官兵来了,看着小花坐在石阶上还踹了她一脚。
小花也不知道该去哪,她为人实诚,其实岚凤和花谊给她留下过一笔嫁妆,只是她没能去找,最后落到了官兵的钱袋子。
官兵搜罗了一番,看着她落魄的样子,想要调戏一番,托起她的下巴,虽然蓬灰垢面,但是能看出来是个好看的妞来。
“哎,不如跟爷回去,爷保管把你喂的白白胖胖的……”后面一个年轻的官吏看不下去了,就上前去劝他。
“算了吧你看她这么脏,说不定还得有什么瘟疫呢。”
小花不知道这是在保护她,狠狠的往他俩脸上唾了一口,老官兵上来扬手就要打,小官吏抓住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远远也有几个看热闹的老婆子聚集在了一起。
“这次就当放过你,别叫我在看见你。”老官兵瞪了小花一眼,擦了擦脸就走了。
老婆子们并没有来看看这位可怜的姑娘,小花饥肠辘辘,又没有银子去买,饿昏在了柱子旁边。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好睡在这里的。”
傍晚的斜阳映衬着那朦胧的背影,一位小生背着她回了家。
唐府
“如今能救她的,也就只有瑾瑜了。”唐玺甩了甩刚写好的书信,花眠抓来信鸽,花谊这条命,就交在他的手上了。
“只怕他情伤过重不肯出面。”唐玺看着鸽子越飞越远,拉住了花眠的手。
“不会的,他不来救,我也会去救的。”花眠坚定的看着唐玺,唐玺似乎有点失望,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正当花眠觉得自己嫁了个冷血无情时,唐玺背着身招了招手。
“那眠大侠如果被抓了,一定要报我的名字,至少我还能在牢里陪你解解闷。”
花眠被他这番话逗笑了,追上他的背影,爬上他的背刮了刮他的脸。
“那你现在这是要去哪?”
“我去选处好宅子,省的没地方住。”
“那我也要去挑。”
唐玺轻轻笑了,顺势将她背了起来,
“好。”
虽然落叶不停,但是菊花还是开着的。
瑾瑜策马不停,历时三天,终于到了都城,下马时已经是半夜时分,斐府门上的封条不知道被谁扣掉了一块,还没等瑾瑜仔细看,一支暗箭射中了他的后背,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大牢
牢里整日不见个光影,当眼前亮了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极好的晴天,月光还如此明亮,可能月亮也知道这位姑娘的苦衷,这几天一直眷顾她。
体力不支的她现在只能蜷缩在草席上了,那个老头还在啃着干巴巴的馒头,墙上不知是馒头碎屑还是掉了墙皮渣,总之白花花一片。
“哎,姑娘,我劝你还是吃点吧,最起码还做个饱死鬼,你这样根本活不到出狱的那天。”
花谊虽然饿的站不起来,不过嘴功还是很厉害,她缩成一团,闷哼了一声。
“我出不去了,过几天就要死在断头台上了,还不如饿死。”
小吏刚好来了,听到这番话还嘲讽了一声,挺有自知之明的。
“老头,你可千万别指望她能救你出去了,她呀,后天就得去见孟婆喽。”
小吏说完这话笑着出去了,老头似乎有点同情她,往她的方向靠了靠,半个身子靠在了栏杆上。
“看来咱们还是同道中人。”
“谁和你是同道中人。”
“我们都是出不去的人,你还比我好点,能早点了结自己。”
“......”
“你不是好奇后半段的故事吗,既然咱们有缘,我就讲完它。”
老头盘起腿来,似乎有点认真了,花谊从衣缝里瞅了他一眼,月光似乎也感兴趣,朝他偏了偏。
一周后的终选每个人都必须在城里找到一个有名望的人来为自己写推荐信,只不过当时我和先皇都是从小村子来的,我想可能中不了了,就去找他商量回家的事,两个人租辆马车还能便宜些。
只是当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有个老太太在他的房间里,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在鼓弄什么,我见他在忙,也就没好意思进门,想着这老太太也帮不上什么忙,等过几天再去找他吧。
我回房之后有人来敲门,谁承想是当时的国师,他那天和我谈了很多.......
“我想,你还没找到有名望的人来给你写推荐信吧。”他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眼神却犀利的很,一下子能把人的心底照穿的感觉。
“是......”
“不如这样,我来给你写,保你绝对能坐上皇子的位子,就算失败了,你也可以做我的手下,保管吃香喝辣,总比回到那个穷苦小山村要好的多吧。”
我有点震惊,一时间哑口无言,不过立马回过神来,我向来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如今这位国师大驾光临,自然不能轻易相信。
“不知国师看上小的哪点,能让国师如此器重。”
“没什么,不过是看你脑子聪明罢了。”
后来那位鼎鼎大名的国师扬长而去,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
“等着看好戏吧。”
果不其然,国师给我递了信,还深得皇上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何,先皇当时也中选了,所以那次终选就只剩我和他还有一位不知名的侠客了。
那位侠客似乎是来凑个热闹的,第二天就离开了都城,不过听说留下了个孩子。
于是就只剩下我和他的比拼,我当时想这次一定中选了,但是皇上把我们上上下下瞅了个遍,最后还是选了他,这让我十分不解,不过这些都还好,最让我不解的是国师非要让我到他那里做工。
虽然很不情愿,不过我还是去了。
“后来呢?”花谊钻出脑袋,这个故事越来越玄乎了。
“后来皇上身体突然大好,甚至好到想扩充边界了。”
于是他就派兵去了西域,唐家,孙家两府都派了自家孩子去上战场,可惜啊,唐家就剩个小娃娃,我听说爹娘死的时候还要抱在怀里呢,现在一晃二十多年了,也该长大了。
这次惨败让皇帝的身体受了莫大的摧残,不久又奄奄一息了。
国师的阴谋也逐渐露出水面,他让皇帝封他的妹妹作为公主,碰巧当时孙府大小姐让先皇给杀了,一时间城内议论纷纷,不过先皇执意要他去找一个老婆婆,还就在我的老家,问他要救命仙丹,国师为了稳住他就派我去找了,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一个老太太,只不过国师并没有将仙丹给他,反而给了他一颗自尽丹,等到他吞下的时候,国师就逃跑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下了如此黑手,等到禁卫军来府上找他的时候,为了保全自身,他们说是我干的。
于是,我就戴上了这顶死罪之帽。
“那你不应该早就死了吗?”花谊很疑惑。
“是啊,但是不知道哪里传出来,要让我生不如死,于是就罚我在这牢狱之中郁郁而终。”
“这个故事还挺感人的,不过你没有女儿吧。”
“我当然有,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年是假的,我虚度了二十年,我那可爱的女儿应该也长大了吧。”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下头抚摸着那串泪珠链。
“当年我去应试的时候,她也是个奶娃娃啊......”
随后牢内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月光也隐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