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喝了一大口水,一脸的酣畅淋漓,得意的扬扬头说:“怎么样,小爷我是不是英姿飒爽?”
我撇撇嘴懒得理他,手撑着头倚在沙发扶手上,打了个哈欠。
许柏臻擦了几下枪粉,站在我们对面,一手扶着球杆,另一只手摆出好看的弧度架着球杆,目光锁在白球上,单眯着一只眼睛又睁开,“砰”的一声打出今天的第一个球,声音清脆利落,动作一气呵成,完美的诠释了熟练一词。
我心里暗暗的点了点头,觉着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孙思邈也忍不住叫好说:“好球!”
许柏臻倒是不以为然,继续打出第二个球,第三个球……没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球就只剩下一颗黑8了。
这下孙思邈可坐不住了,张着嘴巴呆愣愣的拍着手说:“臻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又晃了晃头说:“今天真是遇见对手了”
我朝他身边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我看你今天怕是要被虐的很惨”说完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回到原先的姿势,继续看这场胜负已分的比赛。
许柏臻在我们的惊诧中顺利的打进了黑8,完美收球,潇洒的吹了吹球杆上的粉末,阔步走过来歪着头问道:“再来一局?”
孙思邈站起身来抻抻胳膊踢踢脚抖动着全身,仍不知死活的说:“刚才是我轻敌了,这把我可就要认真了”他扶着下巴想了一会又说:“这把你开球”
许柏臻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憋着笑说:“好啊”喝完这口水,他拎着球杆走到桌案前,利索的摆好球,开球之前还开着玩笑说:“输了你可别哭啊”
“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孙思邈依旧嘴硬,但紧紧攥着球杆的手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空调温度调得太凉,我缩了缩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静静的看着他们这一场比赛。额,尽管胜负显而易见,但我身为孙思邈的好兄弟,立场还得站,我为他打气道:“加油!老孙!”
孙思邈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坚定的说:“相信我!”
那边儿许柏臻的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意,不是轻蔑的嘲笑,而是单纯的自信,仿佛球杆拿在手上的那一刻,就已经胜券在握。
我曾经一度觉得他太自负,后来当我历经他大大小小的比赛后,我才明白,他的自信是因为底气十足而非虚张声势。
他的球杆像是长在他手上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心随所动毫无偏差,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章法,却步步为营不给对方一点可乘之机。
饶是我对台球没什么研究,但也看得出他确实异常优秀,让人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为他鼓掌。
当然,我是不能这样做的,否则我会被孙思邈五马分尸。
这一场下来孙思邈一点便宜也没讨到,气的满头大汗,泄气的坐在沙发上叫着:“不玩了不玩了”又埋怨的看了许柏臻一眼说:“你这做哥的,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这说出去我多丢人啊”
许柏臻转过身来,靠在台球案边,双手环胸嘴角噙着笑意,回答得倒是干脆,他说:“输给我,并不丢人”语气真诚,目光坦荡。
那时的许柏臻正值少年,意气风发不懂收敛,自信又高傲,不懂婉转也从不隐藏锋芒,永远志在必得。
这样的人,是发着光的,亮得刺眼。
后来的我想过,如果当时我们换种身份换种相遇的时间和地点,我还会不会喜欢上他,答案是,会的。
因为喜欢上许柏臻,是我这一生中最无可避免又最无可奈何的事,我甚至说不清我到底喜欢他什么,但我深刻的知道,因为是他,只能是他,所以我无处可逃。
2008年的那个夏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心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我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直直的盯着他,竟然晃了神。
孙思邈推了我一下说:“怎么了,脸这么红?”
我匆忙收回眼神,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忙回道:“太热了太热了”心里却觉得羞愧难当。
好在木子在这时打了电话过来,我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喂,木子”我说。
“翎翎,我提前结束了,五分钟后集合吧”电话那头的木子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愉快。
大概是又吵架了吧,当着他们的面也不好问些什么。
我只能应声道:“好的,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后我起身转达他们:“是木子,说五分钟后集合”
孙思邈像是还有点意犹未尽,拉长了声音说:“啊,这么快啊”
我揶揄道:“怎么?还没输够呀?”
他白了一眼说:“滚”跑到许柏臻跟前谄媚的说:“臻哥,我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就没见过谁能把球打得这么出神入化如火如荼炉火纯青……”
我在前面听得快要呕出来,孙思邈这厮真是用尽了毕生所学,把他会的成语都用上来拍马屁了,我无奈的摇摇头往门外走。
他俩在后面跟着,孙思邈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许柏臻一边听着一边结了帐跟着我走出门去。
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不太会过马路,那时候小镇上交通设施也不太完善,红绿灯很少,只能靠观察车辆流速来判断什么时候该过马路。
而我向来方向感很差,过马路只顾看一边,常常总是盯着人家的车尾灯看着它走远了,就自顾自的往前走要横穿马路,也算我幸运吧,从没遇过什么危险,但木子却时刻为我心惊胆跳,为此骂了我很多次,可我就是不长记性。
此刻我也觉得是可以安全通过的时候,可刚要迈出一只脚,就被人一把揪住背带扯了回来,我吓了一跳,转过头瞪过去,竟是许柏臻。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重新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的声音从头上落下来,不平不淡的:“喂,你都不看路的吗?”
我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我……没注意”
我听见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大概是为的我的笨而感到悲哀了吧。我抿着嘴不再出声,任由他抓着我的背带拉着我过了马路,我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大话西游》里的一句台词:
“那个人好像条狗啊”
嗯,没错,那样的场景,我真的觉得自己像条狗,还是一只要被拖进狗肉馆里待人宰割的狗,身旁还跟着一只八哥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嘲笑着:“宋千翎你是猪吗?长眼睛干嘛使的,不知道用啊”
嗯,没错,那只八哥,就是孙思邈。
真想咬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