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围坐在草地上,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面前,好像在说着什么。看他那激动的神情,他说话的声音应该不小,可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
原来鬼什么也听不见?
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再看看我身上也穿着麻衣。我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你妹啊,没死啊?还是鬼也知道疼?
我猫着腰,借着草丛的遮挡躲避着人群往前走。
不能吓着我的亲戚朋友们!
我来到一条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我趴在河边就大口喝起来。河里流水不断,看不清自己的样子,只好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可我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地上有两个影子,一个影子是我的,另一个影子——我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精瘦的年轻人,蓬头垢面,而且眼圈发黑,手里拿着两截竹子,愣在那里看着我。我恐惧的看着他,他害怕地看着我,我低声的问他:“你能看见我?”
这个人木讷的点点头。
“看见我你怎么不害怕?”
这个人马上转头沿着河边跑了,看样子很是害怕。
对吗!这才是见了鬼应该有的样子。
不好!他不会告诉别人来抓我吧?
我心里一慌,赶紧跑!我看到一些破损的竹筏子,我把两个竹筏子叠在一起,又捡了一根长竹竿,放在竹筏子上当篙。竹筏子一拖到了河里,我就跳了上去,趴伏在竹筏子上。想借助竹筏子,顺着河流漂走。
可竹筏子刚漂了一会儿,我就看到一群人冲我奔过来。
果然是报信抓鬼来了!
五六十人一边跑着,一边张着大嘴吆喝,很是害怕担心的样子。但是他们喊的什么,我也听不到。
我是鬼么,鬼怎么听得懂人话?
看着他们在我的斜前方冲我跑来,我赶紧起身,把手中竹竿使劲往河里一撑,停住竹筏的前进,再撑着逆流往回。
竹筏子逆流前行很慢,又被五六十个不认识的亲人追赶,心里糟透了!
做鬼也不容易啊!
不停的撑着竹竿,有几次脚滑差点掉进水里。不一会儿功夫,这群人就追到了岸边,他们全都跟在岸边,跟着我的竹筏无声的叫唤着,好像很害怕,都不敢靠近。
人群里,有一体型特别高大的男人,他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我。这个大家伙的威胁性最高。
不过我很是奇怪,为什么他们追到了岸边,就不下水了呢?难道是不会游泳?还是害怕成鬼的我?
我现在的样子应该特别恐怖!
我正暗自心寒,那个巨人冲开了人群,下河了!
完蛋!
这个大家伙,长得高高大大胆子也大!别人都不下水,偏偏你下来干嘛?
我手忙脚乱地撑着竹篙,心里问候着这个巨人的十八代祖宗。逆流而上的竹筏划得很慢,而这个巨人在水里好像也很惊慌,他伸展着双臂,看看水面,再看看我,试图慢慢靠近我。
他已经离得我很近,我拼了鬼劲努力的用竹竿撑着河底,极力的让竹筏远离靠上来巨人。
手上铁链让我越来越费劲,我鬼叫一声,正想举起竹篙打这个巨人的时候,身后突然砸下来什么,砸着我的竹筏翘了起来。脚下的竹筏撅起来老高,我也滑倒掉下河里,被一股从天而降水流砸进了河里。
天旋水转好几圈,刚要浮上水面,又被砸进水底。
水、沙子呛了我一嘴,灌了好几口泥沙,因为我手脚带着沉重的铁链,居然让我直着站在了河底,我抬头看着粼粼的水上面,看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这河底有多深。
没气了,我极力想往上游,可都是徒劳的挣扎。我拼命的喝着水,感觉再也喝不动了,窒息感越来越重,头顶的水纹越来越模糊,慢慢的,慢慢的……
一个巨人倒立着冲我游来……我失去了意识……
……
当我呕吐着慢慢醒过来,发现身边周围站着很多人,一个个紧张兮兮的盯着我,我赶紧坐起来。胃里一阵翻涌,又吐出了大口水。围着我的这些人,却全都跪在我面前,双手交叉在胸拜倒在地上。
是不是我后面站着什么人?我回头一看,也跪着半圈人,我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看看他们,再看看我,浑身湿透,衣衫褴褛还滴着水。手脚绑着锁链,腰间别着长剑断刃。
他们是在跪我么?我是谁啊?这都什么情况?
“那个,大家都快起来吧!我刚才是不是掉水里了?”
听我说着,大家果然都窸窸窣窣站起来了。
我感到有东西从两只耳朵流出来,热乎乎的。我双手一擦,拿到眼前,是两手血。
完蛋,我的耳朵!
耳朵流血了,我凑在鼻子上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我用舌头再舔一舔,黏糊糊的,还是什么味道也没有?
我再捂了捂耳朵,手上的血迹更多,但我依然没有闻到,也没有尝到血腥味。
我的味觉失灵了?
我转身看着河水,那里挂着一条轰鸣巨响的瀑布,又看到河水里有个破损的竹筏子,我似乎意识到什么。
“我刚才是不是落水了?”
“是,主人!”一个巨型大汉走到我的身边,把我吓了一跳。
“主人?我是你的主人?”
“您能听见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我身边。这女人瓜子脸上柳叶弯眉,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善于顾盼的眼睛,挺翘的鼻梁下樱桃小口,旁边点缀着个甜甜的酒窝。
“是,我耳朵流血了,但是我还能听见!”
因为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些人我也不认识。
“太好了!您方才还听不见我们喊您上岸,落了水倒是能听见了!”
这个女人一脸惊奇的看着我,可她的话让我一脸懵。
“我,我的头好像刚才受伤了。我好像什么也不记得。”我尴尬的说着。
“恩人,您的头不是方才受的伤,是在十个日出前受的伤。”这个女人好像特别了解我。
“是个日出前?”
“阿衡恩人,您当时受伤不能言语。直到七个日出七个日落后方能言语,可却耳聋不能听!”女人的回答让我更加懵逼。
这都什么什么啊?哄小孩呢?
“什么日出日落的,直接说几天不就好了?”
“几天?”
“就是几日,一个日出一个日落为一日,十个日出十个日落就是十日!不用非得几个日出几个日落,啰不啰嗦?”
“阿衡恩人说的在理!以后我们就这样计算,可是日出和日落又怎么区分?”
“这不就是昼夜之分么?日出为白昼,日落为黑夜,哎?你什么意思?”
这女人傻愣愣的看着我说道:
“阿衡恩人的日历记法很是特别……我们——”
“等等!阿衡恩人是谁?我么?”
“是!”
“恩人又是怎么回事?”
“您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努力摇摇头,尴尬的摸摸后脑勺,这一摸不要紧,吓我一跳。
别人都顶着一头浓密炸起的头发,我确实光溜溜的秃瓢一个。
“恩人在十个日出……十日前救过我们性命,三日前再次救了我们性命,一日前又救了我们……”
“等等!你们什么人啊,都是喜欢玩命是么?我又是每次幸运的救了你们?”
“我们是涂山氏部落!”
“嗯——我为什么落水了?”
“我们也不知恩人您为何去河里,可河里有巨兽,我们很担心您有危险!”
女人依然一本正经的说,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这是忽悠我呢吧?
“河里有什么东西?巨兽?”我再次追问。
“是啊!您一日前就亲手杀了一条巨鳄,就在竹林里啊!”女人有一点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接着忽悠!
“真是个一个糊里糊涂的神仙!快把我们大家急死了!”
还大家?组团忽悠我来了?
我让他们带我去看所谓的巨鳄,一边走,一边听着她讲着我一点都不记得的一日前传奇故事。
“一日前刚猎获两只史前巨鳄,是您给起的名,我们从未见过的巨兽。您还让人在河边看守了一日一夜,今日您刚醒来,就自己跑到河里驾竹筏游玩,刚才急死我们了?还有,您只要睡一觉,隔一夜醒来,就忘了我们是谁?也不知您是谁!还不是糊里糊涂的神仙?”
“糊里糊涂我,我,我承认!我现在都糊涂着呢!”我配合她的用语,开始问她。
而她,这一路上给我讲了好多,我从来都不记得的,关于我自己的神话传说。
什么锁链连斩二十人;吹活她的小侄子,说这段时,后面还有个婴儿不时的配合她哭两声;什么山竹抽飞三蛮人;神术缝合开膛破肚的人;竹片接骨术……最惊人的是教他们打败三十个蛮族士兵;最诡异的是带他们挖出一个神仙洞;最不靠谱的就是赤胆屠龙般的屠杀史前巨鳄……
我刚想劝她去写书吧,可是——眼前一巨型怪兽的尸体,出现在竹林里,让我彻底失语了。
这条巨怪七八步长,四五步宽,长吻獠牙,双眼被毁,右边的眼眶上插着半截棍子。
那个体型高大的巨人,指着这条巨鳄一脸崇拜的说:“这是主人您杀的第一条鳄鱼!”
主人?还第一条?那就是说还有一条?
看到这巨大的尸体,我双腿都有些软。还活捉一条?
糊里糊涂的,我有这本事能杀巨鳄,还会被人用铁链栓住手脚?
我的世界观被彻底下药了!
“也就是说,我早就认识你们,但是我睡着之后,再醒过来就不认识你们了?”我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是!而且以前发生的事儿您都忘了!”听着女人的回答,我很诧异自己的问题,但是我很相信她。
我确实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记得:我到底是谁?
“一日前发生了什么事?”
“您让奴隶们挖洞,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府洞,就是您醒来的那个洞,昨夜您很生气,就钻到了那个黑玉石头里就睡着了!”
“生气,我为什么生气?”我接着问。
“我也不知,可能是您找到这把匕首,可这匕首砍不开您身上的链锁!”
听到她的话,我拔出匕首开始削铁链,可是还是削不断。
“您不用试了,您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女人无奈的看着我,
“是么?”我拔出长剑,看了看剑刃上的卷印,虽然相信了她的话,但依然又再次砍了起来。可是依旧剑刃卷,锁链依旧。
“也有可能是,逮到另一条史前巨鳄,却没法杀死它,您才生气!”
“真的逮到一条活的巨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