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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力安将车子停在了靖晚冰的家门口。艰难地在包里翻着钥匙,他不想惊动昏睡过去的晚冰。
将晚冰从车里抱了出来,抱上了楼梯,他刚刚思索着该怎么开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明亮的灯光,混合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吴瑞英对着门外微笑:
“小晚,你回来了。”
然而当她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时,不由地呆了呆,下一刻,她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朱力安的怀里。
“小晚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看到女儿神志不清,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吴瑞英面色吃惊,连忙让开路,让抱着女儿的朱力安进屋。
屋子里的灯火温暖而安静。
清醒过来的靖晚冰满脸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妈妈。
吴瑞英沉默不语,用干毛巾帮女儿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渍。
朱力安将小饭桌搬过来,放在卧室里,让她窝在床上吃饭。
妈妈炒了两个清淡的菜,煲了莲藕排骨汤,香味飘散在空气里,晚冰顿时觉得饿了,伸出手来想去拿碗勺,朱力安阻止了她。
“我来。”
他倾身上前,舀了一碗排骨汤,端了过来,径自拿起勺子。
“我自己来。”晚冰局促地摇头,很不安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妈妈,“我已经没事了,我自己来就好了。”她费力地朝他挤了挤眼睛。
“你乖乖坐着别动!?”
朱力安低声命令,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坚持将小汤匙送到她的唇边,静静望着她,直到她迫于无奈地终于将汤喝下。
客厅里的气氛宁静得有丝古怪。
吴瑞英不安地看了看朱力安,只见他乌黑的睫毛低垂着,纯净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对着自己的女儿,他的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妈……”
晚冰犹豫着开口。
“……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曾经答应过妈妈,在她不在的时候,会照顾好自己,谁知……
吴瑞英怔怔地停住手中的动作:“妈妈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呢?妈妈只是心疼你!”
这一句话让晚冰的胸口一下子被热流涌堵住了,忽然忘记该说什么。半晌,她才低声说:
“真的对不起……”
吴瑞英淡淡地叹息一口,脸上的笑容慢慢凝住:“你不要去考虑这些……你好好地过日子,陪在妈妈的身边,让妈妈能看到你,就行了。”
“妈!”靖晚冰的眼眶一热,眼泪差一点又流了下来。
“别进娱乐圈。”
吴瑞英突然说,声音低沉而沙哑。
“虽然妈妈不太懂,但是那个圈子太复杂,根本不适合你。”
晚冰的胸口一滞,忽然发不出一个字来,她微微抿紧双唇,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妈妈也有所耳闻了吗?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和复杂,无论躲到哪里去都一样。”身旁静默不语的朱力安忽然开口了,他看了一眼晚冰,笑了笑,转过头,目光坦然的凝视着她的妈妈,“伯母,你放心!不会再发生此类的事情了,因为我会一直陪在晚冰身边,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吴瑞英哑然地叹息,满脸惆怅地盯着自己的女儿,“小晚,妈妈知道你从小性格就倔强,我也不想多干涉你,但是你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朱力安凝视着靖晚冰。
晚冰沉吟良久,笑了笑:“妈,我以后会小心的,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我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强大起来,有足够的影响力,有足够的钱,可以守护我想守护的人,可以在面对任何突如其来的灾难时,都不会被打倒。”
靖妈妈的眼睛黯淡下来,看着女儿坚决又冷清的脸色,她深吸口气,半响,对女儿露出微笑:“傻丫头,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伯母,其实各行各业都一样,有竞争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但是只要信念不倒,就一定会成功的,晚冰现在已经开拓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她应该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长更远!”
平和的微笑着,朱力安认真地说。
靖晚冰静静地看向他。
她的目光澄静如水,缓缓地在他的面容上流淌。她笑了,笑着用手指拉了拉他衣服的下摆,说:“谢谢你说的这番话,谢谢你支持我。”
朱力安呆了呆,心底柔肠百结。其实他多么希望她不会对他说谢谢,而是理所应当的接受他的爱护。
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个人,灿烂的灯光将两人的侧面勾勒成美好的金色,她和朱力安之间有种难以言语的默契,似乎他可以察觉到她的每一寸心思。
吴瑞英沉默的望着,嘴角慢慢扬起祝福的笑容。
其实只要女儿能像这一刻那样开心,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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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宝马车缓缓开进了宇园的大门,沿着波光粼粼的大道,向着前方灯火通明的欧式豪宅驶去。
“少爷!”客厅里的林嫂一看到宇文枫浑身湿漉漉的走了进来,顿时吃了一惊,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少爷这是淋雨了吗?
宇文枫掩饰着眼底的黯然情绪,他面无表情的接过林嫂递过来的大毛巾,一边擦着头上的雨水,一边径直跑上了楼梯。
望着宇文枫的背影,林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呆了半响,才想到应该去煮碗姜汤,帮少爷去去寒。
这个孩子,发生了任何事,也压在心底不说!真是让人心疼!夫人和老太爷要是知道了,一定又要担心了。自从小姐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欢声笑语了。如今是愈发冷清了。虽然少爷已经搬回来住了,可是从公司一回到家里,他多半都会呆在小姐的房间里,不说话,只是沉闷地坐着,不让外人打扰。
要是少爷跟金善美小姐结了婚,有了孩子,这个家或许才会有点安乐欢笑。可是如今订婚宴已经取消了,金小姐也不常来了。这个家越来越冷清了。
林嫂痛惜不忍地叹息着,喃喃地摇头,快步朝后面的厨房走去。
书房里的灯光是昏暗的,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怔怔地握着书卷,眼角的皱纹在黯淡的光线越发显得深刻,手指抖索地厉害,他翻书翻得很费力。
头发高盘,面容温婉的庄修玲静静地蹲在轮椅前,一边帮老人洗脚,一边低声询问着,水的温度要不要再高一点。
视线从书卷上移开,老人沉默地挥了挥手,枯瘦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
“我来吧!”洗了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宇文枫走进了爷爷的书房,他弯下腰对着母亲低语了一句。
庄修玲微怔了一下,随即欣慰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腾开了位置。
宇文枫缓缓蹲下身去,低着头,双手潜入冒着热蒸汽的水盆里,轻柔地帮爷爷洗脚。这一刻,他心无一物,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默不作声,认真的做着手头的工作。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昏花的双眼呆呆地看着蹲在轮椅前的孙子,眼眶慢慢湿润了。
“爷爷,郑医生有说过每天用热水泡脚,有活络筋骨的作用,长久地坚持下去,还可以抵御风寒呢?”宇文枫的声音平静而温暖,他低垂着眼帘,怔怔地笑了。
老人微微探出一只手,颤抖着拍了拍爱孙的肩膀,满是皱纹的眼眶里布满了宽慰和凝聚的泪花。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亲情才是支撑到最后的永恒力量。
宇文枫抿着嘴提了一口气,抬起眼睛来,他淡淡地笑了笑,细心地帮爷爷将脚擦干,穿上拖鞋。
“爷爷,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卧室休息吧!”
庄修玲微笑着接过儿子手中的水盆走了出去,宇文枫站起身来,推着自己的爷爷走出了书房。
宽敞明亮的卧室里,灯光柔和而温暖,宇文枫将手脚不便的老人小心翼翼的从轮椅里抱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铺设好的毛绒床上,轻手轻脚的拉开被子帮老人盖上。
以前这些事都是由王管家做的,可是今天全部由他亲自来做。
此刻的宇文雄老人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心底的剧颤久久不能平静,他静静地享受着爱孙的一切服务。
看着里面的一幕,站在房门外的林嫂和王管家心底一酸楚,眼眶便灼热起来。
少爷真的变了好多,以前那个不恋家的孩子,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看着老人缓缓闭上眼睛,宇文枫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静静地在爷爷的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离开。
按照习惯,他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妹妹宇文熙的房间。
绚烂的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芒。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粉红色的碎花窗帘,粉红色的小圆床,床周围的绮罗纱帐上扎着雪纺的蝴蝶结,上面吊着各种各样的可爱的玩具,有浅绿色的玉缀风铃,有粉嘟嘟的熊娃娃。
宇文枫坐在妹妹的床边,抬起手指轻触着那个冰冷金绿的玉质风铃,他的目光陡然发直。
……
空气中流淌着静谧的花香,美妙动听的风铃声欢快地响起。
“好棒哦!”病床上的小女孩欢喜地叫出声,轻轻地用手指拨弄着头顶的浅绿色坠玉风铃。
“小熙喜欢就好。”手指轻轻揉着她的头发,靖晚冰抿了抿嘴,微笑如春风,“小熙要听话,做完了手术,晚冰姐姐还有更好的礼物要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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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当……”浅绿色风铃在宇文枫的手指下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碎响,像无数只抓也抓不住的荧光精灵,在他的眼帘里来回跳动晃荡着。
晚冰,你的一万种可能,终究还是没有我吗?
到底要怎么样,我们才能在一起!?
目光黯淡了下去,他缓缓掏出了衣兜里的樱花项链抵在唇边,宇文枫紧蹙着眉宇,抑郁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庄修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
“枫儿,林嫂说你淋雨了,快点把这碗汤喝了,当心别着凉了。”
庄修玲温婉地笑了笑,将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条儿子手指尖的东西上。
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宇文枫风轻云淡地挑了挑眉,随即听话地端起那一碗姜汤,乖乖地喝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妈妈和爷爷为自己担心。
而这个樱花项链曾经被他丢弃在爸爸的灵位前,又被妈妈捡了回来,偷偷地放进了他的口袋。
还记得那一天,妈妈告诉他: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以让,只有爱情不能让、也让不了。嘴里说不出的爱才是最寂寞的爱,因为他还要跟自己的自尊心逞强。
那一刻,当他重新拿起那条链子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仿佛都是饱满的。
“枫儿,妈妈希望你快乐,你明白吗?”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庄修玲语重心长地叹息一口,端着空碗往外走去。
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他,只有靠他自己去争取。
宇文枫怔怔地望着妈妈的背影,心头缓缓划过一阵深深的疼痛。
他已经尽量在家人面前表现地轻松自若,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还是被妈妈看出来了吗?他很不快乐,也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