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环顾四周,粉嫩的小脸皆是茫然。
其中稍高半头的圆脸仙童挎着竹篮迷糊道:“我们莫不是迷了岔路了?”
另一仙童托着陶罐,眉头微微一皱,不悦的打断道:“你依仗着自己是紫莲姐姐的嫡亲,偏不听我说的,这下好了吧,迷路了,采不回花蜜,我看你怎么回去见娘娘?”
圆脸仙童本就心神不宁,又被挨了训,小嘴一撇,‘哇哇哇’抱着竹篮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稍矮的仙童着实被她唐突的举动吓到了,双眸间竟也忽闪忽闪滚动着泪珠子。
荷叶悄声说道:“憋死我了,他们若能听得到我们的声音,我一定要骂他们忒蠢,此时已在云雾山了,梅林还远吗?寻着梅花的香味去不就行了。”
妙梦也觉好笑,不以为然道:“你还指望人人都如你般聪慧机智?”
荷叶听后一愣,随即又强忍憋着笑:“你现在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妙啊!这一波马屁拍的我心情甚是欢愉,连呼吸都格外顺畅了。哈哈哈……。”
这边嘻嘻哈哈,另一边却是哭哭啼啼另一番景象,两者间竟似有一道无形屏障阻隔,互不干扰。
忽然,云雾消散,黑色渐渐笼罩荷花池,妙梦仰望去,居然是一个黑色身影遮天蔽日般从天而降。‘轰’的一声震天雷,此人稳稳站在了荷花池旁,背着手,戏虐二人道:“前有白凤游历留名以召相思,后有仙童追而不得,便痛哭流涕,云浅墨何德何能啊?”来人发出破锣之声,让人心生烦躁。
两人异口同声斥道:“狂妄之徒,休得胡言。”
面红耳赤的两仙童均将目光移向来者,待看清他的面目,吓的连连退后了几步,圆脸仙童相比矮个的更胆小些,捂着脸尖叫起来。
矮个仙童平复心境后,心中冷嗤,笑道:“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少子啊!”
少子插着腰,裂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正是你爷爷。”
“你怎能骂人?”矮个仙童气的直跺脚,但按辈分一说,少子还真算是她的爷爷辈。
少子头一歪,扑闪着大眼,一脸的无辜:“我骂你了吗?”其他人做无辜状姑且为掩饰,而面容丑陋的他做态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圆脸仙童惊呼,眼珠一转,暗道原来他就是少子,传言他奇丑无比,让我再仔细瞧瞧。
她移开遮面的双手,作势走上前去,被少子怒瞪而回,竟还嘴硬:“咦!果然,不堪入目。”急忙躲于矮个仙童的身后,怎奈她高出半头,藏无可藏。遇见少子投来的怒视,竟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少子见此,得意的笑道:“爷爷我也是尔等无知小儿随便窥看的?”
圆脸仙童心中不服,躲在矮个仙童身后,拽着矮个仙童的腰带探出头嘟囔道:“我都三千岁了,不是无知小儿。”
矮个反手想拉住她,见她脱口而出,便觉丢人,扶额摇头。
荷花池居于高处,少子俯视二人,嗤笑道:“无知小儿你才三千岁就敢轻视你爷爷,我便让你知晓,好让你见识一下,这里随便一片荷叶都得几万岁,就说我身后那片荷叶上的水滴吧,她也快一万五千岁了。你说你三千岁,有何了不起的?”说着一指妙梦的附身之物——荷叶上的一滴水。
妙梦在二位仙童哭泣之时已回到水滴里,故而也看不清她此刻什么表情,想来也是委屈的,她此刻恨不得把这大嘴巴的嘴用绣花针缝起来,她们如果好胜心强,把她打散在池中,可如何是好?真真是人在家里,祸从天上来。
二人听闻满是惊疑,矮个仙童瞪大了眼,张了张嘴唇,刚想说话,被圆脸仙童打断道:“我是这么好骗的吗,他们既然那么大了为何还不成仙呢?”
“是啊!是啊!”矮个仙童点头附和。
少子一愣,回头凝视着荷叶上的小水滴,暗自疑惑,按说在云浅墨灵力的温养下也有许久了,理应成仙了,可这纹丝不动的水滴是怎么回事?却是不漏声色道:“快了,过些时日便要位列仙班了。呵呵!不懂了吧,越是修炼时间长,成仙的排位就靠前,这都不懂,说尔等是小儿,还死不承认呢。”
妙梦此刻还不忘宽慰荷叶:“这下你可放心了,少子是天庭中人,血统纯真,不会骗你吧。”
荷叶:“嗯。放心了。”
正在此时,一袭白衣从云烟深处翩翩而来,不多时,在众人的注视中停住脚步。
表情惊愕的少子,待看清来者,尴尬的笑道:“景兮你怎来了?我正欲去寻你呢?真是巧啊!呵呵……呵……。”
景兮面色温和,浅浅一笑:“少子我可是寻着你的声音而来的,你竟在此胡闹,害我与浅墨找你好苦,这二位仙童是?”
少子正欲张嘴,忽又闭上了嘴巴。低头沉默不语,不复刚才的豪情。
两仙童见到景兮美轮美奂的姿容甚是失态,两人皆盯着景兮两眼闪烁光芒,嘴角含着笑。
良久,矮个仙童抱着陶罐,脸颊绯红的低头一礼,轻声道:“在下王母坐下庇佐。”
圆脸仙童回过神,羞涩道:“在下王母坐下庇佑。”
少子“噗嗤”大笑出声,被景兮一个眼神收了回来,如同受训的孩童规规矩矩的站在景兮身后,见天气稍有闷热,习惯性从袖中取出蒲扇,给景兮打着扇子。
妙梦见了,眼都直了,刚还盛气凌人的模样,现又装作乖巧无害,这转变也太快了一点。感叹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荷叶不解道:“什么是卤水?什么又是豆腐?”
妙梦:“嗯?是一种调料。”
荷叶:“又是你梦里出现的奇怪东西?”
妙梦喜欢把一些新名词新事物归结到梦里梦见的,因实在是无法解释,这样的解释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景兮上下打量了两位仙童,笑道:“你们从何而来,又往何去?”
少子见两人又目不转睛的盯着景兮,眉头一皱:“咳咳咳咳……。”
庇佐激动的说道:“我们奉王母之命,前来云雾山,往梅林采摘花蜜,用于几日后的夜宴。”
景兮:“哦,夜宴?为何我等不曾知晓?”
庇佑仙童急忙道:“是为宴请五福大人重回天界,天帝把宴会安排在了瑶池,由王母操持。我们二人今日冒犯此地,实因我们二人被这云雾迷障了,才会在此逗留,还被少子这狂徒刁难。”
少子一脸的惊慌,脱口而出:“你这小娃娃,我何曾刁难于你?别诬陷好人。”
庇佑仙童转眼怒目直视少子,道:“你无耻。”
景兮回头扫了一眼气的五官扭曲的少子,嘴中还不住念叨着:“好男不与女斗。”
他从广袖中取出一物,拈在手中。众人屏气凝神,眼一眨不眨,皆是脸色凝重。只见景兮他的手指轻轻向天际一抛,瞬间飞出一只七彩鸟展开双翅遨游在天空,七彩鸟张动着嘴巴,却是无声无息,但所到之处皆留下一道七色印迹紧随其后,如彩虹般的炫彩迷人。七彩鸟在荷花池上空盘旋几周,猛的急冲向妙梦藏身的水滴和荷叶,惊的妙梦险些晕厥。少子急忙出手相助,使出灵力,把七彩鸟打飞回天际。不多时,七彩鸟在景兮几人上空盘旋一周后缓缓落在庇佐仙童的眼前。
庇佐惊喜的瞧着眼前拍动着双翅的鸟儿,又偷偷瞧了一眼蔚景兮,见蔚景兮背着手颔首微笑,羞涩低眉伸出一根娇嫩的食指,怯怯触碰七彩鸟的额羽。刚抚摸到便有一股奇异的凉意渗透心肺,汇至全身,不禁一个寒颤,顿时胸腔阴郁淤积荡然无存,脑中一片清明,从未有过的舒爽轻松。她欣喜的张开双手把七彩鸟捧在手心,正待她仔细端详之际,七彩鸟顷刻化为一只纸鸟,静静躺在其手心中。
庇佑见此,尖叫出声:“啊……。”
庇佐倒是被庇佑的大呼小叫而回过神,投以莫名的眼神注视着蔚景兮,等待着他的解释。
妙梦惊魂未定躲在荷叶上,暗道难道蔚景兮刚才是扮猪吃老虎,原来是跟少子一路货,终究是为戏弄她们。
少子在尉景兮身侧打着扇子,见状异常兴奋,激动的抬起手臂,用肘子重重的撞了撞蔚景兮的手臂,轻声道:“景兮的心意,我自当铭记心中,真不枉我们师兄弟一场。”更加卖力的打着蒲扇。
蔚景兮恍若未闻,也不搭理少子,望着庇佐庇佑二人一如既往的微笑:“此鸟谓氿鹆,可为你二人引路,带你二人前去梅林。”
庇佐拈起纸鸟,也不再端详,急忙藏于袖中,问道:“请问氿鹆如何驾驭?”
庇佑站在一旁急眼了:“你怎能还信他们?他们一丘之貉是……。”
“住嘴。”被庇佐严厉的打断,忙恭敬鞠一礼:“我二人冒犯了,请上仙莫怪。”
少子停住打扇的手,挠了挠后脑勺,不解的看着庇佐。
蔚景兮笑道:“氿鹆只需滴上你的血,即可知你心事,你只需紧随其后,便可安然到达你所想之地。”
庇佐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又用惊恐的眼神凝视着蔚景兮,深深吸了口气,毫不漏怯道:“我会好好助它早日投胎,成为真正的鸟,庇佐在此别过。”说完,一手拈出纸鸟,另一手咬破手指,果断滴在纸鸟身上,随后抛出氿鹆,瞬间纸鸟变幻成一只张动双翅的七色大鸟,氿鹆在上空又一次盘旋几周,向梅林的方向飞去。
庇佐紧跟其后,庇佑一头雾水的跺了跺脚,一咬牙,挎着竹篮子追了上去。
少子见庇佐庇佑两仙童已然消失不见,好奇的问道:“我怎从未见过你的氿鹆?为何庇佐要说助它早日投胎?它说的是氿鹆?”
蔚景兮笑道:“相传鬼王曾倾慕一女子,氿鹆乃是定情之物,海誓山盟又如何,可惜鬼王终是孤独一人,不曾有卿卿相伴。”
少子:“你为何会有鬼王的遗物?”
蔚景兮背着手,走至蒲团处,跪坐于蒲团之上,轻轻一甩衣袖,一只瓷壶两只酒杯现于桌案之上。他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了酒。笑吟吟的抬头看了眼眉头紧锁的少子,低头又为他斟满了酒杯。伸出修长了手指,把斟满酒的酒杯推至少子跟前。
少子见此,一撩宽大的衣摆,盘膝而坐于景兮身旁,执起酒杯倒入口中,“咕噜”一饮而尽。
“我若说是那女子相赠,你可信?”蔚景兮见此摇了摇头,又为他倒满了一杯。
“信。”少子又一饮而尽,扔下空酒杯。
蔚景兮笑着摇了摇头,边斟酒边道:“我与那女子不曾相识,也素未谋面,只是机缘巧合下,氿鹆落入了我手中仅此而已。”
少子骤然愁眉舒展,笑呵呵道:“那你还说是赠予的?倘不问,即为偷。”
“少子说偷便是偷吧!”蔚景兮又为少子满了酒。
“……。”少子嘴角抽搐,一时语塞。
“氿鹆需血喂养,方可入轮回投胎成正真的鸟。”蔚景兮缓缓道来。
见少子欲言又止,便继续道:“氿鹆能找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包括寻人。”
说此话时,尉景兮注视着少子,见他神色无碍,心中有许失落,旋即一闪而逝,恢复如初,又一如既往的笑着说“今日我寻到了此,氿鹆落在了庇佐面前,想来她是此鸟的有缘人,我便转送于她。”
“难怪她会如此果断,真正是捡了大便宜,你这傻瓜竟拱手送人。”少子取笑道。
蔚景兮会心一笑,岔开话题道:“瑶池夜宴定会大摆筵席,届时天界众仙齐聚一堂,你我也定会在邀请的名单之列,少子想去吗?”
少子不屑道:“我若不去怎样?我若去又怎样?”
蔚景兮笑道:“不怎样?”
少子:“那你何故多此一问。”
蔚景兮:“五福大人历劫归位了,法力更胜从前了,可喜可贺。”
少子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蔚景兮,嗤笑道:“可喜可贺?怕是会招致更多的猜忌和忌惮。五福这只死蝙蝠也是个蠢笨的,本就不是他的错,奈何天帝动怒牵连其身。”
景兮提醒道:“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少子听闻身体不由一哆嗦,做贼心虚般,缩着头仔细的四顾打量了一番,见无人,便故作镇定,大大咧咧说道:“怕他作甚?我乃白帝之子,还不能言语了?”
景兮皱眉:“正因如此,你更应慎言。我看你长久逗留于梅林之处,迷障了,尽是胡言乱语,还不速速与我离去。”
少子气愤道:“我怎是胡言乱语了?我这是一吐为快。如若当日我父不退位于天地之父,我……。
景兮再次呵斥:“你闭嘴!收起你的狂妄之心,待五福回来,定会在瑶池大摆宴席宽慰于他,届时文武百官,诸位上神都会齐聚于此。你若前去赴宴,谨记我今日的劝诫,管住嘴,不可多言,言多必失。”
少子不甘:“我若管不住呢?”
景兮闭目,缓缓道:“定会招来猜忌,引火自焚。”
少子咯噔一下:“他乃三界之主,断不会因我酒后失言而欲加之罪吧?况且我所言皆为人知,有何不妥之处?”
景兮猛然睁开双目,与一副玩世不恭的少子四目相对,怒道:“天下皆知,但若未有人挑明,可视为不知。知不言,言不尽,是大智。而你若三番五次在人前大肆宣扬,孰能忍之?观其对待千回,少子你定要慎言,我……。”
“噗嗤,哈哈哈……。”少子捧腹大笑打断了景兮的话。
景兮不解:“你笑什么?”
少子边笑边断断续续的的说到:“终日……见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今日你是转了性?变得……变得……哈哈哈……。”
景兮脸一黑,问道:“变得如何?”
少子:“变得婆婆妈妈,跟个小媳妇似的。哈哈哈……”嗖的一声跑飞快,飞上云霄,消失不见。
景兮羞愤难当,瞬间抽出银剑,快步追了上去,一眨眼消失不见,只留少子爽朗的笑声在九霄之际回荡。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