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城里的家长们总是对自己的孩子念叨：学习是唯一出路。
只有学习好了，他们才能走出大山，才能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所以大人们对学习好的孩子笑脸相迎，对学习不好的孩子不屑一顾。
甚至对他们家长的态度也多少取决于孩子的成绩。
很奇怪，别的人都是拼父母，奚城里的人却是拼孩子。
可是孩子里总有不争气的。
他们不学无术，放荡不羁，任性妄为……
但他们也纯真善良，是非分明，重情重义……
……
㈠韩奕草丛捡鸭蛋
国庆节的前一天，韩奕和男生们约着要去微山找霍允旭他们蹭饭，于是今天他便起了个大早，饭也没吃就到公路边的凉亭里等着。
奚河沿岸有三处凉亭。奚南村南边有一座，中间李一成家胡同口有两座，奚北村通往街里的三岔口有三座。
韩奕就等在最南边这一座凉亭里。
他扶着凉亭边的栏杆看奚河里的鸭子游来游去，忽然想到下面的草丛里掏鸭蛋。
凉亭旁边有一口井，下面是一汪泉水，出水口就在凉亭正下方。人们经常沿着台阶走到凉亭下洗菜洗衣服。
择下的菜叶顺着水流飘走后，就会被鸭子们争相啄食。鸭子们吃饱了，有时就会把蛋下在岸边的草丛里。
韩奕走下台阶，踩着泉边的大石头小心翼翼地往草丛处走去。
纪皓蒙顺着公路下来时，不见凉亭里有人。他刚想坐一会儿，突然听到亭子底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皓蒙扒着栏杆往下瞅，看到韩奕正撅着屁股在草丛里翻找着什么。
他冲韩奕喊了一声：“你干嘛呢？”
韩奕吓了一哆嗦，他站直了身子往上看时，发现纪皓蒙正看着他笑。
韩奕说道：“我找一下这里面有没有鸭蛋。”
纪皓蒙跟他开玩笑说：“怎么，你去找霍允泽算账还得带着特产啊？”
韩奕笑了笑：“那可不，也不能白吃人家的不是？正好拿去让他给煮煮。”
纪皓蒙也顺着台阶走下来，他迈着大石头过去，问韩奕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韩奕苦笑了一下：“收获了一脚的泥。”
向晖之骑着摩托从奚城东边的村子里而来，驶下公路后，看到李一成已经等在亭子里了。
他停下摩托，问李一成道：“白玘珞还没起？”
李一成笑了一下：“谁知道。可能在上边的亭子里吧。”
薛风辰骑着摩托从北边过来时，盛流影正靠在三岔口的路灯下。他等薛风辰停下车后问道：“曲昭飞没跟你一起来？”
薛风辰笑着说：“那家伙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赶呢。”
曲昭飞爸爸一早就把摩托车骑走了，他在别的村子里跟人家干活。曲昭飞只能骑自行车。
薛风辰老远便看到曲昭飞左摇右扭地瞪着车轮爬山路，在经过他时，薛风辰特意放慢了速度。
他笑着调侃曲昭飞：“哟，换新车了？”
曲昭飞瞥了他一眼：“我这叫绿色环保。”
薛风辰连声附和道：“是是是，既环保又锻炼身体，一举两得。”
曲昭飞单手扶着把，另一只手推了他一下：“你快去吧。”
薛风辰加大油门，回头冲他喊道：“我在奚北的亭子里等你。”
盛流影听完薛风辰绘声绘色的描述后说道：“要不我先给大哥打个电话吧，让他们先上去。”
薛风辰摆摆手：“不用，你先去找他们，我待会带着他一块过去。”
李一成和向晖之到南边的亭子里时，韩奕和纪皓蒙还在弯着腰扒着草丛找鸭蛋。
李一成围着亭子找了一圈，纳闷道：“奇怪，他们人呢？”
向晖之下巴往那边一抬：“底下鬼鬼祟祟的那俩人是不是他们？”
李一成也扒着栏杆往下瞅：“你俩干嘛呢？”
纪皓蒙抬头回答道：“韩奕要给霍允泽带鸭蛋。”
上面两个人都笑了。
“找到了！”韩奕像一个找到宝贝的孩子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他举着那枚鸭蛋跟其他人炫耀：“你们看！”
李一成笑道：“你真棒，快上来吧。”
韩奕爬上台阶，看到卫初载着白玘珞从胡同里出来了，他兴奋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大哥，我捡到了一个鸭蛋！”
韩奕兴冲冲地给卫初和白玘珞看自己捡到的宝贝。卫初和白玘珞都笑着说他运气真好。
韩奕没有看到墨浅非，便问卫初：“大嫂呢？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卫初尴尬地咳了一声，搪塞道：“她，她今天有事。”
韩奕表示不信：“国庆节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大哥你不好意思约人家。”
其他男生都笑起来。
卫初又尴尬地咳了一声：“哪有，她回老家了。”
这时李一成看到盛流影一个人过来了，便问他：“怎么就你自己？”
盛流影说：“薛风辰等曲昭飞呢，让咱们先去。”
卫初听了说道：“也好。”
“等等我！”这时赵安杰大喊着从下边骑着摩托车上来了，他像一阵风似的赶过来，刹车时由于速度过快没有停稳。
盛流影伸手扶住他：“你慢点儿。”
赵安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晚了，还好赶上了。”
“走吧。”
大家纷纷坐上了摩托车。
于是卫初带着白玘珞，盛流影带着李一成，赵安杰带着韩奕，向晖之带着纪皓蒙，一行人骑着摩托浩浩荡荡地向微山进发了。
……
㈡千里送鸭蛋，礼轻情意重
从奚南村一路往南，地势越来越高。
盘山公路弯多坡陡，好多城里开车来度假的人只敢上不敢下。卫初他们却经常骑着摩托沿着山路兜风。
一行人拐过微山脚下的弯道后，看到霍允旭和霍允泽正站在路口的大树下。他们一见到卫初便挥起了手。
“来了。”霍允旭迎上去打招呼。
卫初他们下了车。
盛流影说道：“还有两个人没上来呢。”
霍允泽便对霍允旭说：“哥，你先带他们下去，我在这等会儿。”
韩奕听了忙说道：“我跟你在这等会儿。”
纪皓蒙笑着说：“你俩别再打起来。”
大家都笑起来。
霍允旭引着其他人顺着岔路往下走，他对卫初说：“他们都在湖边等着呢。”
韩奕看到其他人走后，便凑到霍允泽跟前瞅。霍允泽赶紧后退一步：“你瞅啥呢？”
韩奕说：“我看你脸肿了没。”
霍允泽又好气又好笑，他把脸凑过去说道：“来你看看，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一张脸，是不是又帅了？”
韩奕笑道：“还好，五官还算正常。就是脑子可能踢坏了。”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找了一早上的鸭蛋来，他把鸭蛋递给霍允泽：“呶，给你的。”
霍允泽一只手接过鸭蛋：“哟，还给我带早饭呐。”
韩奕忙说道：“你小心点，这是生的。我今早特意去河里给你捡的。”
霍允泽听了赶紧双手托住鸭蛋，他看着韩奕说：“哇，你有心了。”
韩奕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可不，千里送鸭蛋，礼轻情意重。”
……
微山脚下的弯道处，有一条往下通向微山湖的小路。
微山湖占地广大，衔连着三座村庄。奚河就是从这里开始向南流淌。
霍允旭带着卫初他们往下走着，他指着湖边一群人说道：“看，他们在那。”
他接着问卫初：“那个帮你打架的小女孩儿呢？怎么没带过来？”
卫初笑了一下：“她回老家了。”
霍允旭边走边说：“那小姑娘挺好的，就是年纪小了点儿。唉你得比她大三岁吧？”
卫初想了想：“大四岁。”
霍允旭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哦对，你要是还上学，比我还大一级呢。”
他突然正经起来，凑近卫初低声说道：“那你以后什么打算？就一辈子困在奚城了？”
卫初垂下眼睛：“不知道，也许吧。”
霍允旭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青山说道：“卫初，所有人都觉得我追林月萤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苦笑了一下，看向卫初：“只有你跟我说了加油。你让我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他又望向远方：“所以我打算拼一把，就算去不了一中，起码也能念个别的学校，将来也有机会跟她考到一个城市。这是我的梦。”
霍允旭严肃地看着卫初说：“卫初，你让我有了追梦的勇气，那你呢？你还有梦吗？”
他又说：“卫初，离开奚城吧。这里太封闭了。你不该困在这。”
卫初一开始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见话题越来越沉重，便笑着推了霍允旭一下：“这么严肃干嘛？”
他看到霍允旭认真的眼神后，一下收敛了笑容：“我知道了。”
还没等他们走到湖边，微山的几个男生便迎了上来。霍允旭一一向他们介绍，卫初他们也都报了姓名。
这时一个男生对霍允旭说：“已经订好房间了，直接过去就可以。”
男生十三四岁的年纪，看上去很清瘦，个子却很高。他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笑起来像冬日的暖阳。
霍允旭笑着跟卫初介绍道：“他叫温阳，才六年级都快比我高了。等会儿我们吃饭的饭店就是他家开的。”
纪皓蒙笑道：“唉，他跟李一成还有点像。”
李一成笑着走上前去，跟他比了比个头：“比我还高点儿呢。”
盛流影笑着说：“你比人家还大一岁呢。”
纪皓蒙指着李一成、向晖之和白玘珞对温阳说：“我们几个都是六年级，不过我跟李一成留了一级。”
李一成搂着温阳的肩膀笑着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以后叫我哥就行。”
温阳笑着给了他一拳。
……
㈢投我以鸭蛋，报之以湖鱼
韩奕和霍允泽在大树下等着薛风辰和曲昭飞，霍允泽指着周围的村子向韩奕比划着介绍：
“微山湖这边是我们微山村，对岸是湖东村，到那边要沿着坝上的桥过去。”
“从山脚一直到那边的路口都是我们村，顺着那条水泥路往山里拐就是琴台村，我们小学就在那里面。”
“再往南就是莲花山了，山上有好多寺庙，还有一座红叶谷。今天去那里的人肯定多，等吃了饭咱们也过去看看。”
韩奕摸了摸肚子：“我都饿了，早饭还没吃呢。”
霍允泽把鸭蛋递过去，笑道：“要不你先垫吧垫吧？”
韩奕笑着推回去：“你还是先煮了再说吧。”
这时一阵摩托车马达声从山那边传来，韩奕伸长脖子望去：“肯定是薛风辰他们来了。”
说犹未了，薛风辰已经骑着摩托拐过来了。
他身后带着曲昭飞，曲昭飞的腿上还倒放着那辆自行车。
霍允泽笑了：“怎么还坐着一辆架着一辆？”
韩奕对他们说道：“你们终于来了，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曲昭飞把自行车靠在大树边，叹了口气：“唉，没办法，我这坐骑马力不足啊。”
韩奕向他们几个介绍了对方，然后跟着霍允泽往下走。
湖边的男生们都已经进饭店了，只留了一个人在那里等着。
曲昭飞边走边朝那人挥手：“喂——李一成！我们来啦！”
韩奕看了看那个人，对曲昭飞说：“那好像不是李一成。”
霍允泽笑着说：“他叫温阳，跟你们一级。他跟李一成确实有点儿像。我们去找你们打架时都差点认错了。”
温阳看到他们过来，朝他们笑了笑：“快进去吧，他们都在里面呢。”
霍允泽却径直往湖边走去：“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儿进去。”
温阳问道：“你干嘛去？”
霍允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韩奕给我带了个鸭蛋来，我去给他抓条鱼吃。”
其他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温阳笑着上前拉住他：“我家有，桌上点鱼了。你快进去吧。”
韩奕也笑着说：“鱼就不用抓了，吃饭时多给我夹点肉就行。”
温阳带着他们进到包间里，霍允旭忙站起来招呼着他们坐。
霍允旭举杯看着卫初他们说：“兄弟们，昨天的事对不住了啊，误会一场，我在这里跟大家赔罪。”说完一饮而尽。
卫初他们也都慌忙举杯。
赵安杰笑着说：“不打不相识嘛，打一架倒赢了许多兄弟，值。哈哈哈哈。”
卫初对微山的男生们举起杯子说道：“我这些弟弟们也快念初中了，在学校里还请大家多帮忙照顾照顾。”
微山的男生们连忙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霍允泽对霍允旭说：“哥，吃了饭咱带他们去莲花山看看吧，今天肯定很热闹。”
霍允旭笑着看了看大家：“我也是这么想的。”
纪皓蒙夺过曲昭飞的杯子：“少喝点儿，待会还得驮着你。”
薛风辰开玩笑道：“谁闲的驮他，把他绑车后边拖着算了。”
曲昭飞红着脸说：“开什么玩笑，我千杯不醉。”
卫初笑着给他递过去一杯果汁：“来，补点维C。”
薛风辰给他夹了块鱼：“来，补点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