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知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切实际地乐观。
这种乐观使她对什么事都抱有一种美好的幻想，诱惑着她以异乎寻常的执着去追求和等待。
甚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还会想出其它理由来安慰自己。
尤其是对方是李一成的时候。
……
㈠杲杲日出东
“老师，按成绩来吧。”
颜汐说完扬起下巴得意地看向今我，她入学成绩全班第三，她觉得前面两个肯定都是瘦弱的书呆子，她稳操胜券。
这时许诺举手说道：“老师，让同学们投票吧，成绩只是一个人的事，班长可是为大家服务的。”
班主任又推了推眼镜：“好主意。还有谁要竞选班长吗？”
没有人说话。
于是班长候选人就只有颜汐和今我两个人。
大家刚开始都不认识，主要是看眼缘，虽然这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好惹，但颜汐脸上的傲气让大家很不舒服。
投票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今我以压倒性的优势当选了班长一职。
今我提议让颜汐当了纪律委员，她看颜汐黑着脸很像铁面无私的包公，她相信她一定会不加偏袒的管理好班里的纪律。
班主任让今我给大家分发饭卡，然后自己回了办公室。今我走上讲台，一一念着同学们的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同学便走上讲台拿自己的饭卡。
饭卡上学号的顺序是按入学成绩排的，今我看到第一个名字有些奇怪，笑着喊了声：“呆呆。”
没有人回应。
“呆呆？”
这时一个男同学憋着笑说：“班长，是杲杲吧？”
全班同学都哄笑起来。
一个小个儿的白白净净的男生从第一排站起来，低着头走上讲台拿过了自己的饭卡。今我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看错了。”
杲杲没有说话，依旧安静地坐回座位上，把头埋进了胳膊里。
今我继续点名，第二个竟然是——
“许诺？”
许诺小跑上前，拿过饭卡时笑着冲今我眨了下眼睛。
颜汐看到许诺真人后大吃一惊。许诺就是排在她前面的那个第二名，他看上去可一点不像学习好的样子。
今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背影，心想这家伙可真是深藏不露。
“颜汐。”
颜汐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正眼也没瞧今我，从她手里抽过饭卡就走了。
今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继续点名发饭卡。
白夜最后一个走上来，他从最后一排过来，经过一排排座位时，班里的女生接连发出一阵低呼：“好帅啊。”
颜汐不耐烦地吼了声：“安静！”
今我见颜汐发威，冷笑了一下，她见班主任还没回来，便说道：“课代表发一下课本吧，每人找一个帮手，从两边往中间。”
今我没有去找班主任，她觉得班主任自己会掐着时间过来的。她靠在讲台上，跟第一排的杲杲同学唠起嗑来。
“小孩儿，你属什么的？”
杲杲抬起头来，怯生生地回答道：“属兔的。”
今我笑着说：“跟我同一年，我还以为你属龙呢。我一月的，你肯定比我小。”
杲杲说：“我一月一。”
“啊？”今我有些吃惊。
“我元旦那天早上出生的，所以叫杲杲，杲杲日出东，明亮的意思。”
“啊～”今我点了点头，“我大寒那天出生的，也是早上。原名东方煊，你可以叫我今我。”
……
㈡脱不下的枷锁
沈城知走到办公室前敲了敲门，获得进门准许后，她来到班主任面前：“老师，我不想当班长。”
沉默了六年，沈城知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班主任抬头看了看她：“为什么？”
沈城知咬了咬嘴唇：“就是不想当。”
班主任严肃地说：“都已经定好了，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吗？你先回去吧，先试试再说。”
沈城知默默往回走，她想，本来自己也没想当班长啊，还不都是你定的。
出了办公室就是六班教室，路过窗口时，陶悠冉叫住了她：“沈城知。”
沈城知看到她惊喜地打了个招呼：“你在六班啊。”
沈城知和陶悠冉是在暑假的培训班认识的，课间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坐在教室门口聊天。
陶悠冉半个身子伸出窗外，热情地跟沈城知说话：“你在几班？还是班长吗？”
沈城知回答道：“三班，还是。”
陶悠冉眼神里有些怜惜，她握住沈城知的手：“我也是班长，没事儿，放宽心，别让自己太累了。”
沈城知点了点头。
走廊上，赵南禾正挽着冯沅的胳膊靠着栏杆说话，韩奕和白玘珞几个围在她们身边打闹，李一成也不时从教室里出来看看。
沈城知听到赵南禾叫李一成的名字，笑着问他跟冯沅是不是关系很好。她听到这话后胸中涌起一阵苦涩，赶紧进了教室。
李一成身边，好像从不缺女生。
每次还不等沈城知听说他分手的消息，他就已经跟另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他跟冯沅，应该是在培训班时在一起的吧。
……
㈢桑之落矣
沈城知没想到李一成也会报暑假培训班。应该说，沈城知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
小学毕业后，有些家长为了孩子能起步早一些，便给他们报了培训班。那个时候，奚城的培训班机构刚开始发展，整个奚城只有那么一所，报名的孩子也不多。小升初的培训班里只有二十几个同学。
沈城知看到了安芷，看到了陶信，看到了向晖之，但是没有看到李一成。
真好，她想，这下他们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
培训班里有几个别村的同学学习非常好，是他们小学的第一名。奚城北边的石崖小学有周芒，南边的琴台小学有陶悠冉，她们和安芷并称培训班“三巨头”。
可是学习好的人好像没有学习不好的人善于打交道，她们三个平时在班里并不怎么说话。陶悠冉反倒和沈城知比较合得来。
这天沈城知刚走到校门外，便看到陶悠冉从里面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她跟她说班里新来了个很好看的小男生。
陶悠冉说完便跟同村的同学去不远处的超市买东西了，沈城知一个人往教室走，她还有点兴奋，觉得自己终于不用老想着李一成了。
结果沈城知刚一进教室就发现李一成正转着笔，眼神戏谑地看着门口的她。沈城知倒吸一口凉气，扔下书包就跑了出去。
孽缘啊～
培训班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沈城知课间有时会跟她说几句话，她给她的感觉很像韩彤，尤其是那双眼睛。
李一成来之后，沈城知就不再去找她了，因为她发现他们两个课间聊得更欢。再后来，他们就经常在班里打闹，以至于一下课沈城知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陶悠冉去门口台阶上坐着。
她不想看到李一成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的场景。
沈城知每节课间都会跟陶悠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对她讲了自己和李一成之间的过往。讲他们小时候一块上下学，李一成总是想着法子逗她笑。讲后来分班，他们便很少再见到对方。讲六年级时，李一成又开始和她追逐打闹。她跟她讲许诗晨，讲韩彤，讲圣诞节那天给他送的信，后来被烧成了灰烬。
沈城知回忆起送信那天上学路上的情景，她有些悲伤地对陶悠冉说：“我当时只是纳闷，平时走路带风的一个人怎么会走得这样慢，却没想到他或许压根就不愿追上来，压根就不想再跟我有交集。我一直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却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告诉我了。”
一个人前行的速度还不是由自己的意愿掌控，如果他想，平时再慢也有百米冲刺的时候，如果他不想，平时再快也会龟速踱步。
沈城知总是面带愁容地坐在门前台阶上，一边听着教室里李一成跟冯沅在教室里打闹的笑声，一边看着门前树叶随风飘落。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
有一天，陶悠冉看着沈城知说：“你有没有发现，李一成总是故意跑到教室外面来，好像要引起你注意似的。”
沈城知还以为是她的错觉。
原来李一成有好多次真的是故意跑出教室，故意从她们两人身后经过，故意笑得很大声想让她们——尤其是想让沈城知听到。
可沈城知却只把这当成是一种炫耀和挑衅，每次李一成一出来她的神情都会黯淡一分。她没有回过一次头，心却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脚步悸动。
他们一个太过倔强，有些话不肯直说，总要反复试探，一个又太过决绝，心里压抑着痛苦，面上却毫不在意。
都说喜欢上一个人不论多么坚定想放弃，只要对方一笑便会动摇。李一成不需要对沈城知笑，他只要再看她一眼她就动摇了。她的心一直都在李一成那里，虽然她并没有留住他的目光。
如果李一成真的对沈城知有哪怕一点好感，他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陶悠冉说：“我其实挺理解你们现在的处境的，我跟一个男生曾经也玩得挺好的。他成绩也不好，经常跟我们村的男生一起疯，还经常跟别人打架。但是他在班里很照顾我，有好吃的也都会拿来给我……后来我们就不怎么说话了。”
陶悠冉拿着小石子在台阶上划拉着：“他跟李一成还有点像，我第一眼看到李一成时还以为是他来了。”
沈城知没有说话，她捡起一片树叶，细细端详着叶脉的纹理。
也许每个女生都会在青春里遇到一个“混蛋”少年，他们猝不及防地冲撞进她们的世界，给她们的生活增添亮色的同时也留下了遗憾。
她们以为他们来了就不会走，可后来才发现，这一切都像是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们不发一语，自己却走向了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