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中考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为了安置考上推保生的学生,各高中决定让他们提前接受培训。五中的推保生们被送到了邻镇的初中,那所学校以前是市八中,后来成了镇里的初中。
因为是高中的规模,学校有多余的教室和宿舍。奚城里来的学生和其他地方的推保生分成了两个班,在实验楼上课,老师都是五中的。
说是培训,其实非常轻松,音体美全开,晚上还给同学们放电影。同学们不用再担心上课有老师从后门盯梢,就是睡觉玩手机看课外书也没有人管。相比曾经的苦日子,这里的生活简直就是到了天堂。
六七用笔捅了一下安芷的后背,用蹩脚的英语说道:“What time?”安芷每次听到后都很纳闷他是怎么考上推保生的。
安芷抬起左手让六七看手腕上的表,头也没有回。六七侧着头看了一眼,然后用低沉的嗓音满意地说了一句:“OK。”
六七这个家伙每天都会拉着安芷没七没八的聊天,也不管老师在不在。安芷第一次遇到这么爱跟自己说话的人,也把课堂纪律跑到了九霄云外,后来即使老师看向他俩,安芷也敢一边侧着身听六七侃侃而谈,一边坦然地跟老师对视。
六七让安芷觉得,还得有人喜欢跟自己说话的,尤其当他帮自己拿掉沾在衣服上的头发丝时,安芷甚至有些感动。这是第一次有男生对自己做出这么温柔的举动。六七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这点小事在他看来再平常不过。
安芷也喜欢听六七讲他们初中的事情,她想知道别的地方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会不会有人和她一样可有可无。六七口中的故事安芷听起来是那么荒诞又放肆,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虽然匪夷所思,但她并没有作出瞠目结舌的表情,而是静静地听着,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她不想让六七觉得自己是异类。
相比六七,他的同桌则安静得多。偶尔插一两句话,但更多时候都只是低着头,要么玩手机要么看课外书。
安芷第一眼见到他时,便觉得他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五官立体,脸部轮廓棱角分明,但看上去那么温和。他的肤色偏棕,单眼皮,眼睛小小的,鼻梁高挺,嘴巴也小小的,像一只小兔子。
来八中的第一天,他和另一个女生站在讲台上点名发饭卡,他们两个都是本校的学生。
旁边的女生留着齐刘海,头发有些自来卷,眼睛大大的,鼻子和嘴都很小巧,像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
安芷羡慕地看着他们两个,觉得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个女生很开朗,每天都是笑着的,路上不管见到谁总是率先打招呼。安芷想到了宫依岚,她们都是成绩好又活泼的女生。关键还长得漂亮。
不同的是,以前班里的同学乃至整个年级的人都喜欢宫依岚,安芷听到的全是对她的夸赞。但是在这里,她却不止一次地听到同学们暗地里对那个女生颇有微词。
在宿舍里,当大家谈论起班上的同学时,八中的女生无一例外地对那个女生嗤之以鼻,说她生活不检点,总是勾搭男生,学校里十次大家八次都是因为她。安芷以为她们是出于嫉妒,可是她当她向那个男生问起那个女生时,他抿了抿嘴,缓缓说道:“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可是安芷看着她的笑容,那么天真无邪,她很难把她和那些传言联系到一起。
第一次,安芷第一次没有羡慕长得漂亮又性格开朗的女生,反而对她产生了同情。
为了错开吃饭高峰期,两个班轮流提前五分钟下课,正常下课的那个班就要跟全校的同学抢饭。安芷和文萍、宫依岚她们相约一起吃饭,一开始宫依岚提议谁先下课就在楼梯口等另一个班下课,可是安芷觉得这个提议好蠢。这样一来她们不就得跟全校一起抢了吗?还不如哪个班先下课谁就先去占位置。
有一次安芷就是这样做的,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才是明智的选择,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宫依岚和另一个女生就不和她们一起了,因为她们没有在楼梯口等她们。安芷想不明白,难道这样做不对吗?
八中的伙食比奚中好多了,奚城的孩子们第一次知道原来食堂的饭菜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学校里还有小卖部,他们简直高兴坏了,如果可以,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一天,安芷下午下课后因为某件事耽误了去食堂的时间,索性没有吃晚饭。快上晚自习时,同校的杲杲拎着两个包子进来了。安芷看到后便问他道:“杲杲,你吃饭了吗?”杲杲点了点头。安芷继续说:“可是我没有吃唉。”杲杲听了,便把手里的包子递给了她。
六七和班里最高的魏堂野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班里的多媒体,因为音箱有些故障,魏堂野拨弄了好一会儿。这次放了一部悬疑片,讲的是期中考试前十名按名次遭到杀害的故事。教室里关了灯后,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怖之中。
然而每到紧张的片段,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总会突然断掉,这时同学们便会扫兴地回头冲最后一排喊道:“魏堂野,音箱又坏了。”
这时魏堂野便会在同学们都呼声和期待地目光中跑上前去,轻轻把挂在墙上的音箱往上一托,音乐又正常放出来了。
很奇怪,大家一边害怕还一边找刺激。没了音效恐怖不是会减少很多吗?
声音总是时断时续,魏堂野频频被叫到前面去,后来他索性就在前面托着音箱不下来了。同学们一边对魏堂野心存感激,一边兴致勃勃地将自己带入刺激的剧情当中。
魏堂野看不到屏幕,只能一边听着音箱里传来的恐怖音效和女生们的尖叫惊呼,一边构想着剧情。
电影结束后,有几个女生还沉浸在恐怖之中。晚上宿舍里熄灯后,斜上铺的叶澜对安芷说:“安芷,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安芷答应了。
叶澜便钻进了安芷的被窝里,跟她聊起天来。
“安芷,你觉得班里哪个男生最帅啊?”
安芷有个毛病,就是总是不敢说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比如她明明觉得他最好看,嘴里却硬是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来:“魏堂野吧。”
“我觉得吴桐帅。”对铺的女生激动地插嘴道。
“你呢?”安芷问叶澜。
“我觉得好几个都挺帅的,魏堂野啊,吴桐啊……”叶澜忽然小声问安芷,“你跟六七关系是不是挺好的?”
“啊?”
安芷讶异地看了看叶澜,在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映照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安芷脑海里一下浮现出六七那张胖胖的圆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