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传言总是有点根据的,听说他回来后也抑郁了一段时间,幸好及时调节过来,没多久他便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老实实地结婚。
婚后过得还算和谐,生了一对儿女,他这对儿女非常聪慧,高考恢复的第二年两人顺利考上双云大学,看上去这生活确实美满。
如果说鲁彭兵的悲剧是来源于几次高考都没被录取,那么姜川里的悲剧却相反,他的悲剧反而是因为他那一对儿女被大学录取。
一天晚上,他刚升入大二的女儿在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被人割喉杀死,凶手一直没有找到。悲上加悲的是,他儿子在临近暑假的那场考试途中突然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后已经没有心跳,医院给出的死因是中暑。
一瞬间,他这一对引以为豪的儿女都没有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打击是在太大,难怪他的曲和他整个人都融为了一体。
“是啊,只可惜前半生的荣华却抵不过后半生的萧索落魄。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跨国翻译,晚年竟然这么凄惨,子女、妻子都早早离他而去呢?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哎……”
“那你妈妈……”
“当时和他儿子是校友,两个人正在处对象……我妈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些事,我也是在十年前才得知她竟然有一段那样的过往。那天我带着我妈和我闺女儿来这个公园玩,看到一位老人在卖糖人。
我女儿想要一个,我妈宠她便一口答应带她去买,但过了好久她们才回来。回来后我妈整个人都很沉闷,她告诉我那个卖唐人的就是我们镇上那位曾经去过Soviet Union的翻译。
她将那段往事和我详尽诉说了一遍,末了请求我,如果有时间,代替她多去看看那位老人。我懂她的意思,虽然她不说,我也知道那段感情必定也是刻骨铭心,不然这么多年,她为何从来不提?”
“可惜了……我听过传闻,他在Soviet Union……”秋山涂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你想问他在Soviet Union的传闻吗?是真的,姜老亲口告诉我确实有一位女孩给他生过孩子,但他却抛弃了他们,所以他这下半辈子都在悔恨中度过。他总是自责觉得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
“我猜他肯定是觉得因为他抛弃了Soviet Union的女孩和孩子,回国后还又结婚生子,所以才会被惩罚?”
“是啊,有时候命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准。对此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这几年他身体越发地不好,连糖人都不能做了。自从不做老师之后,我的空余时间增多,一有空就过来陪陪他。”
一开始章番是为了母亲的交代才来照看姜川里的,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这当成家常便饭,姜老只要有哪里不舒服,他都会请假照料。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兜兜转转,虽然他母亲没有和姜老的儿子在一起,自己却帮忙履行了姜老后人的责任,也算是给这位耄耋老人一种安慰。
“老师,不简单啊!你呢,为什么好好的老师不做,过来做人事?”现在老师待遇好多了,他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老师这个岗位呢?
“这还得从姜老说起。姜老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我和他接触后受益颇多,也学到好多东西。他曾经也做过几年的老师,我经常和他交流如何教人育人。渐渐地我不得不怀疑,我是不是一位合格的老师。”
“那你最后得出结论是你不适合做老师了?”
“嗯,我认为我做老师还不够资格,再说本来我对现在的一些教学理念就有不同的观念。对比一下姜老的教学理念后我更坚信我不行,与其这样不如直接离开老师这个岗位好。我也是希望将来有更优秀的老师教育出更加优秀的人才。”
“是的……以前的老文人,熟读四书五经,知天文地理。现在的学生压力大,学得多,但是能记到心里的东西却很少。”她上学那段时间,学得很辛苦,但能让她好好记住的东西并不多。
“对,学习如果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的话那肯定学不好。我当时也发现了,好多学生对于上学根本没有激情。
就和谈恋爱一样,逼着自己去和没感觉的人在一起,这样的婚姻能长久吗?只有自己想去学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学习。但是咱们现在的老师很少能做到让学生想去学习,大部分还是逼学生去学。”
“嗯,还有等学生想去学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晚了。以前我就和你说的一样觉得学习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逼着自己学。
可是等到自己工作,有了自己的奋斗方向之时,才发觉要学的东西太多,但宝贵的时间都被自己浪费了。”
“呵呵,小丫头,人生感悟颇多啊!可是已经晚啦,学习不能过分和现实脱轨,所以改革势在必行。”
“听说姜老也曾经教过鲁彭兵?”
“对,鲁彭兵和姜老的儿女一起学习的。姜老当时最看重鲁彭兵,但是也最清楚他考不取大学的。”
“为什么?”
“因为鲁彭兵这个人偏科太厉害。数学完全一窍不通,语文倒是很有造诣。”
“我知道,他写的小篆很好看。”
“真正的小篆大师在那边!”章番指了指凉亭上的姜川里。
“你是说姜老爷爷也懂小篆?”这真是个无意之中的大发现,她现在就忍不住想去告诉苏曜在他面前显摆一下:看吧,看吧,你人脉广没有用,我运气好,就出来散了个步,就找到了能够翻译那封信的人。
“不然呢,鲁彭兵那种文人本来就心高气傲,要是老师没有两把刷子,他愿意跟着他后面学?”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请他帮我看看一封信?”
“是鲁彭兵的信?”
“你怎么知道?”邪门,章番今天又没去公司,怎会知道鲁彭兵有一封信需要翻译的?难道是?
“咱们梓美的大公子,一下班就打电话给我,连图片都发给我了,问我能不能让姜老看看。”
“晕,他下手真快,那可以吗?”
“可以也不可以。”
“老师你怎么也开始故作高深了?”
“其实这完全是没有问题的事。不过你知道的,姜老一个眼角膜已经部分脱落了,我倒是不想让他再去费力看信。不过梓美的这个大公子,真是心机深沉。
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姜老有个亲戚现在在俄罗斯,最近要来梓美验厂下订单。他这分明是利诱,姜老能有什么亲戚?不就是他遗留在俄罗斯的那一支血脉吗?我刚才问过姜老,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知道了……”她不得不佩服苏曜,不光人脉广,连手段和心计都是一等一地高。刚签下来的俄罗斯客户,看来不光是因为梓美能给客户所需要的资质认证,更多的是因为阴差阳错,苏曜掌握了对方需要寻亲的心理吧!
她甘拜下风,业务员做到他这种地步,简直是百战百胜。她又想到自己刚刚死掉的Bangladesh客户,现在她真是到了凄风楚雨之时了,只是她更没想到的事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