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熙英刚准备入睡,就听到院外汽车引擎声,和几个人的说话声。她有点害怕,这大晚上的,这里又是穷乡僻壤的,怎么会来这么一大波人?
不会是小偷,小偷没那么光明正大,那是什么呢?逃犯吗,那种到处光明正大地犯事儿,到处逃跑的犯人?所以周熙英连灯都不敢打开。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机,想打给自己的儿子。谁知,就在她手刚摸到手机的瞬间,一个电话进来了,是自己的小女儿打过来。周熙英想都没有想立马接通了电话,颤抖地说:“苓苓啊,外面突然来了人,我感觉不对劲儿啊,要是妈妈有什么不幸……”
“妈,不是什么坏人,是宗恒,喝酒喝多了,发酒疯发到这边来,”秋山苓估计也是等久了,没了耐心,打断周熙英的话,果断地要求,
“妈,你快出来开个门吧,估计今天这酒鬼是要住这边了。”
“快,嫣嫣,把你外公的画像拿出来,我要带他去旅游。”一进客厅,宗恒就指挥宗芷嫣拿照片。
“爸,你醒醒吧,外公去年就去世了,你对着他画像说话,他还是听得见怎么的?”
“怎么会听不见了?不需要画像就听得见了,不过你外公要跟我一起旅游,带着画像,他不累。”
“你就一个劲儿地发疯!妈,家里有没有绳子?咱们把他绑起来。”秋山苓正在气头上,恨不得立马把宗恒拍晕过去。
“嘘,嫣嫣,我不跟你妈妈说,我悄悄跟你说。你外公刚才跟我说了,他想去看一些东西,我得带着他的画像去。你赶紧地,趁你妈妈不注意,把你外公画像拿过来给我。”宗恒说得神神秘秘地。
“你尽是放屁!”秋山苓还是听到了他和宗芷嫣的悄悄话,她此刻恨不得用一盆冷水淋他一身。
周熙英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婿,秋山涂很体贴地把她拉到一边,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
“涂涂,你小姑父是真的看到你爷爷了,”周熙英竟一脸期待,
“苓苓,去把你爸爸的画像拿给他,你爸爸走得太急了,还有好多话没有留呢,估计今天也是来留话的。”周熙英竟然就这么相信了一个酒鬼的话,秋山苓无话可说,只能乖乖照做。
“嗯,呵呵,这就对了啊!小苓子,你爸爸叫我夸你一下。大伙儿别走,等我先陪老丈人去一趟泰兴黄桥啊!”宗恒说完就睡着了。眼看宗恒睡着了,秋山苓和宗芷嫣商量着把他送回家。但是周熙英却把他们拦下来了。
“苓苓,暂时先别送他回家,他刚才说了,叫我们别走,他先陪你爸爸去一趟黄桥。”
“妈,你又不喝酒,怎么也跟着他一起说胡话啊?”
“苓苓,你爸爸去年是不是一直唠叨着说活到73岁正好,家里好多亲戚都73岁走的?”
“是啊,没想到他就这么说走就走了,连句话都没有留。”秋山苓还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四点左右,秋山誊突然打电话给她说,咱们爸爸走了。
她觉得,秋山誊最近风格大变了,平时那么严谨认真的他,竟然没事也来开玩笑。中午她明明就在老家和秋山尹正一起吃饭的,他吃完午饭还跑出去打牌了。
现在跟她说他刚才去世了,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而秋山尹正正平时身体就很好,就是最近受凉,有点咳嗽,他们还准备过几天带他去看看咽喉,防止咳成肺炎。但是秋山誊从来不说谎……
“所以啊,现在就是他留话啊,小恒晚上喝酒,估计是碰到你爸爸了。”周熙英毕竟是老一辈的,多少有点相信这些神鬼之说。
“你怎么知道,现在宗恒做的事情就是爸爸没有做完的呢?万一就只是他发酒疯呢?”
“因为你爸爸在世的时候,说过他没牙齿,吃不了好东西,但是他还就是想念黄桥烧饼的味道。他说,他想找个时间,叫自己的女婿带着他去吃一下正宗的黄桥烧饼。”
“真有这事?”秋山涂立马敏感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宗恒必定真的遇到她爷爷了。
“真的,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马上他醒来,下面就是说要去看对面正在建的桥。你爸爸说对面的大桥建好了之后,他也要去看看,山那里是他曾经的故土。
可是没等到桥建好,他就走了,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只对我说过。”周熙英相信这次宗恒是真的遇到秋山尹正了。
“小姑姑,你就等等吧!以前小姑父发酒疯也不是这么发的,他今天这一波操作就跟和另外一个人对话一样。”秋山涂暂时也不打算走了。
“确实不急着走,先看看后面的情况吧!”苏曜也赞同。
“哈哈,老丈人你得配一副假牙啦!”宗恒突然间又醒来了,众人都很想知道,他刚才这二十分钟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
“小姑父,你刚才是睡觉了吗?”
“涂涂,你这书本知识是不是读傻啦!刚才我不是说陪你爷爷去泰兴黄桥吗?”
“小姑父,你们真去了?”
“那是必须的啊,就这么嗖地一下就到了。你爷爷啊,真是太想念那烧饼的味道了,足足吃了五个才够本。不过他牙齿不好,吃得太慢,我等了好久,现在才回来。”
“哦哦……”看来她这小姑父的意识经历了一场地域的穿越。
“那接下来爷爷要干什么啊?”
“你爷爷让我跟你奶奶道个歉。他说他这人散漫惯了,今天说的话,明天就忘记了。其实老早他就知道他去年必须得走了。可是他没有一次认认真真地和大伙儿谈这事。
直到那天他出去打牌,回家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生命已经就剩下几分钟了。他立马和时间赛跑,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走了。”
“我们家老头子要说什么,你让他尽管说。”周熙英眼眶红红的,当时她可是哭惨了,一方面是被秋山尹正突如其来地死亡吓到了,一方面是难以接受,最后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去了。
“妈,咱爸叫你吃好喝好。他在那里也认识了几个神算子,他们还会帮忙算算活人的世界的。他说那几个神算子说了,你的阳寿长着呢,身体也棒棒地。
不开心的事情都不要想了,没事的时候找隔壁老太太串串门,晒晒太阳。实在无聊,去田里种点蔬菜娱乐娱乐。对了,你不要愁没钱,听那神算子说咱们家涂涂以后会有花不完的钱。”
“真哒?是哦,咱们秋山家现在就剩下涂涂这个丫头了。她要是把大事儿解决了,我们这些老的就什么心愿都没有了。”
“没关系,涂涂的事情你不要担心。对了,爸说,他背着你藏了零花钱,你得把它找出来,不然被老鼠啃了就不好了。”
“这个赌鬼,这么大把岁数了还背着我藏私房钱?”
“所以他现在才催我过来的啊,赶紧要你把钱取出来。他说有一张10万的存折藏在那个坏了的机械钟的缝里。还有几千块钱零头现金在大哥房间厕所的梳洗台下面,他让你去翻一下。”
“好,我这就去找。”周熙英立马跑去秋山尹正说的那两个地方找钱了。
“大哥房间呢,在哪里?”宗恒对着秋山苓发问。
“你想干嘛,我大哥平时又不住这里,你现在去我大哥房间干嘛?”秋山苓警惕地问。
“你这婆婆妈妈的性格什么时候能够改掉。我让你带我去大哥房间,你照带就是了!哎哟,不好,老丈人护头了……好吧,嗯嗯,我改,不跟她大吼大叫,跟她说话温柔点。”宗恒一会儿跟秋山苓说话,一会儿又自言自语。
“小姑姑,我们带他去吧,不然,他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还是涂涂懂事,你爷爷发感慨了,说难怪有些秘密只能跟你说的呢,你有文化,有水平,有眼力。以后定能找个非常优秀的老公。”
“是吗,我真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哎!那要是过段时间,我再找不到的话,我也不介意叫他帮我配一个。”
“哈哈,你爷爷说,行哦,你先在这边找着。要是找不到,他马上去跟这边的人说说,看看哪家先祖还有优秀的后人没有配对象,立马就给你配上去。”
“搞得这在他看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一样!”秋山涂怪失落的,怎么可能简单,不然她怎么就成了剩女呢?
“嘿嘿,涂涂……其实你爷爷说,你旁边的那位可以考虑。这根草不错,配你这朵花很搭,肯定能很快结果的!”宗恒瞥了一旁的苏曜一眼坏笑。
“……这都是什么玩笑,你跟爷爷说,先把他自己的事情做好吧!”怪尴尬的,苏曜这种人是豪门的资源,她就一个小作坊老板的女儿,别插进去乱了豪门的圈子了,苏曜还是给叶诗涵那种人比较好!
“好的。小苓苓,带我去大哥房间。”
和一个酒鬼是无法讲理的,秋山苓很不情愿地他带到秋山誊那间好久都不住的房间。
一进门,宗恒就往衣柜处奔,一把拉开衣柜的门,只见他对着空气,一件一件地比划着柜子里面仅存的几件衣服。
“这件这么样,我穿了应该蛮帅气的。”宗恒对着一旁说。
“不行啊,哦哦,对,还是丈人眼光好,我是胖了,肯定穿得不贴身。那换一件,这个呢?啊,这是大哥结婚时候的西服啊,那算了。这件呢?”
宗恒把秋山誊留下的每件衣服都翻了个遍,末了只选了一款藏青色的呢大衣,可能这大衣得到了秋山尹正认可,他很麻利地套在身上,末了对众人说:
“你们不要走啊,我先陪老丈人看桥去。”说完,又立马睡着了,还不时地打了几个呼噜。
果真如此,还真被周熙英说对了,秋山尹正真的要拉宗恒去看桥。刚才周熙英已经去找秋山尹正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了。如果找到的话,想不相信都难了。
“苓苓,涂涂,我真的找到了,你们看。”周熙英一只手抓着一把现金,另外一只手握了一张信用合作社的存折小跑过来。
“老头子真会藏,我刚才找了好久才找到,掏出来也掏了好久了。”周熙英有点激动,就这么一阵子的功夫,她额头上都冒出来点汗珠了。
“奶奶,你把钱收好,这些现在都是你的零花钱了,有时间的话就出去走走,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别亏待了自己。”
“嗯嗯。”周熙英刚准备回自己的屋子把钱收好,却看到宗恒正躺在秋山誊的床上,还穿着秋山誊的衣服,不解地问:
“苓苓,小恒怎么了,怎么又睡了?老头子走了吗?”
“妈,你猜对了,刚才他说要换个衣服和爸一起去看桥,现在衣服换了,他倒头就睡,说是陪爸去看桥了。”
“我就说嘛,苓苓有些事情你不相信,不代表不存在。你说小恒今天晚上这些表现应该怎么解释?估计你自己都糊涂了吧!”
“是啊,我现在真的很糊涂,怎么会发生这些无厘头的事情。妈,宗恒醒了,你别和他提今晚的事情。涂涂,还有嫣嫣,你们也是,千万别提。他这个人是最不信这些的,如果和他说今晚的事情,估计他以后会害怕得再也不敢来这边了。”
“好,大家都懂!”
“妈,爸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座桥啊?现在这么多出名的桥,他不要看,就唯独要看那座没有建成的桥?”
“你傻啦,苓苓,咱们虽然从你爷爷秋山康福这代开始是在这里生活的。但是很久很久之前,我们的祖先却是在江对面的山区生活的呀!
所以这桥对于你爸来说,意义非常大。你小时候,你爸最喜欢你,经常带你到处玩。带你去对面的山区走亲戚的时候,没办法,都得坐船。那个时候你不是还抱怨说船太破,怕一个浪被掀翻了吗?”
“是啊,那边好多亲戚都在呢,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我们都好久都不和那边联系了,也就只有重大事情发生的时候才去。最近一次最全的亲人相聚,也是爸爸离世的那段时间了。相聚总是很短,那之后,大家又各奔东西经营生活了。”
“可是有了桥就方便了多了,所以你爸爸老是期盼着那桥能够快点竣工,他好坐着涂涂的车去探亲戚。”
“对,而且他还想坐好车,不喜欢我现在的车,觉得不够档次。”苏曜那车她可买不起。
“涂涂,你爷爷真的这么和你说的?”周熙英觉得好笑,这老头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死要面子,探个亲还讲究够不够档次。
“是啊,丢死人了!”在家人面前吐槽自己的车就算了,在外人面前也吐槽,她要是脸皮不够厚,明天直接都不敢去公司了,苏曜今晚可是把她包括她家人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