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许映安惦记着案子,在院子里踱步,溜达了一会,突然看见,一个黑影趁着夜色翻出北镇抚司的墙头。
许映安急忙跟上去,才走到墙边,诏狱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就是乱哄哄的声音。
“余思年死了!”
许映安顾不得别的,踩着墙根的石头翻了出去。
那人轻功甚好,许映安跟了两条街,再也跟不动了,蹲下来大口喘着气,就在她以为要跟丢了的时候,身后突然上来一个人,蹭蹭的就跟了过去。
许映安定神一看,激动地差点拍手:“俭事大人!”
傅沉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紧紧的跟着前面那人,一直到了断崖边上。
许映安半路截下一匹马,等她赶到的时候,就看着傅沉和一群黑衣人打斗。
还有帮手?许映安愣住,而且——这么多?
来不及想太多,许映安抽刀起身加入战斗。
这些黑衣人都不是普通的打手,训练有素,身手都极好,而且耐打,一看就是死士。
许映安身手虽好,但是到底是女子,体力很快跟不上了,眼瞧着这些黑衣人跟打不倒的蟑螂一样,她十分后悔如此莽撞的跟了过来了。
傅沉见她停了下来,抽身退到她身边。
许映安喘着气,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人,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人群分开,一个紫色官袍的男人慢慢地走过来,脸上堆着得意的笑:“傅俭事,好久不见了。”
傅沉抬起头,眉头皱的厉害,眼神里全是狠厉:“年大人。”
许映安知道来人是谁了,年宏是戍边将军年论的亲爹,年论常年戍边,还时不时进贡一些奇珍异宝哄得皇上龙颜大悦,年宏这个亲爹在朝廷里也甚是吃香。
可是这边境到底安不安宁,恐怕也只有年论自己知道,近日倭寇频频来犯,若不是赵将军的大儿子也在边境,只怕也守不到现在。
许映安将所有事都串联在一起,终于想通了其中猫腻,没法子一下子除掉赵将军,就从赵小姐下手,这年宏真是个阴险小人。
许映安冷冷地嘲讽:“今日被我和傅俭事发现了此事,只怕年大人难以让我们活着出去了。”
“哈哈,这小姑娘很聪明,我很喜欢。”年宏哈哈大笑了一阵,眸子里却一点感情也没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俩都给我杀了!”
傅沉拔刀而上,许映安连续挡了几下,却被年宏偷袭,一掌拍落到悬崖下。
傅沉见状扔了刀扑过去,一把抓住许映安的手。
许映安悬停在半空,被她带落的石子掉进了万丈深渊,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年宏见到此景,笑得更加开怀:“人人都说锦衣卫冷血无情,我这瞧着,傅俭事很会怜香惜玉嘛。”
许映安一直看着脚下,知道听见刀插入皮肉的声音,她才猛的抬起头。
年宏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拿着刀一刀划在傅沉的后背上,脸上尽是得意,傅沉咬着泛白的嘴唇,额头上全是冷汗,却因为拽着许映安不能松手,只能任人宰割。
年宏还在继续,一边病态的划,一边絮絮道:“你不是厉害吗?不都怕你吗?你起来打我啊,哈哈。”
许映安挣了挣手腕,大喊道:“松手!傅沉,松手啊!”
傅沉紧紧抿着唇,死死的拉着她的手却一点没松,也许是因为疼痛,眼睛已经充血。
鲜红的血浸湿了傅沉的胳膊,顺着他们交握的手落下,滑落到许映安的胳膊上。
他是锦衣卫高高在上的大人啊,现在却因为她被一个文官羞辱。
许映安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去扒傅沉的手,一边用力一边说:“傅沉,我要是死了,你可得给我——报仇——”
疼痛交加,傅沉终是拗不过她,脱了力,许映安的手自他的手中滑落,他瞪大了眼睛,许映安心里默默道。
这下死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前脚扒开傅沉的手,傅沉后脚就跟她跳了下来。
许映安看着傅沉就在她面前,她欣慰的道:“跟大人死在一起,我还不算亏。”
傅沉因为失血脸色苍白,连嘲讽她都没有了力气,只是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松。
昏昏沉沉之中,许映安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翠绿,绿的扎眼。
她抬起手遮住眼睛,胳膊上全是划伤,右手脱臼已经动不了,她缓了一会神,确定自己没死,并且被挂在了树上。
她坐起来,抬起左手抚住右边的肩膀,猛吸一口气。
咯嘣——安上了。
她无声的痛呼一声,顺着树干跳了下去,才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巨大的树林里,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映安轻轻的笑了一下,突然想起跟自己一块跳下来的还有个锦衣卫大人。
她有些慌,叫了一句:“傅大人?”
没人应,许映安愣住了,不会——
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她掐死,傅沉神通广大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她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棍,支撑着一瘸一拐的去找傅沉。
直到了中午,她才在一根被压断的巨大树杈上发现了昏迷的傅沉,她扔了棍子,忙不迭的跑上前,将手放在傅沉的鼻子边,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她松了一口气。
她拍拍傅沉的脸:“傅俭事。醒醒——”
傅沉呼吸重了些,缓了一会,猛的咳嗽起来,咳了半天,咳出来的全是血。
许映安探探他的额头,这家伙可能是因为背后的伤口发炎了,额头滚烫,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许映安轻声道:“大人,醒醒,我带你离开。”
傅沉因为发烧,身体微微颤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阴影。
许映安没法,吃力将他背起来,用腰带将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这家伙身材高大,许映安身材小巧,傅沉的脚只能在地上拖着。
许映安每走一步,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头,腰被勒的喘不上来气,她苦哈哈的道:“傅沉——你你……要是咱们能活着回去——一定一定……给我加俸禄……”
“老娘长——这么大……连水桶都没提过——”
“我还没被人背过呢——我真是……”
许映安还想抱怨,耳边传来傅沉低微的声音。
“许仵作要是能少说两句——还会省着些力气。”
“傅俭事?”许映安感动的要哭了,惊喜的说:“你醒了?”
有那么一瞬间,许映安确定肯定一定,只要他醒了,他们就死不了,她从来不信任何人,可是偏偏傅沉说话那一瞬间,她就觉得,心里踏实了。
傅沉神思还是不大清明,可是他是锦衣卫,对人的情感变化最是敏感,他知道她很怕很累,他的声音更低了:“撑一下,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别怕,就算是死,我们也一起,你——赚了。”
“好。”许映安点点头,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傅沉,我信你。”
傅沉哼出一口气,又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