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怎么接近苏大小姐,这对由书生和道士组成的不伦不类,几近是书生提出的刍议,而道士持反对态度的组合,各有高见。李一通已当这书生死了心,哪知这货非要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便是一番眉飞色舞,呶呶不休。
卷土重来的蓝子瓒一副老妈子的苦口婆心,掏心掏肺地剖析着灵光一闪得到的妙主意,听得李一通大呼此人涎皮无耻,定是艳情辑没少看,径直一脚踹下床去,蒙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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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黎明并不晦暗,随着太阳的升起,星星金光爬满了古雅的窗,掸去破晓前残留的几滴水露几分凉气。
李一通双眸微阖,虚浮盘坐于院落石凳上,抱元守一,吐纳真气,一呼一吸间,此内花花草草无不受其律动。他如此坐已是极久,倒不是与竹簟枕蕈有了嫌隙,实在是不堪三人大被同眠的火热拥挤样。
阳光越过藩篱,温柔地印上他的脸庞,在纤长的眉毛间翩跹,熠熠生辉。然后,李一通抬起叠搭于小腹前的手,平肩,骈指画了道弧,院落内竟簌簌响起花叶抖动之声。待平息,其指间便多了片绿竹叶。
手腕再抖,叶顷出。在明黄的光线中震成齑粉,混进洒洒飘扬的尘埃颗粒,猛烈地射击着周遭的一应事物。清池水溅数寸高,扑通扑通的就像下了一阵石语。院落内屈指难数的花叶的各个部位,皆莫名多了口眼难辨别的微孔,最悚然的是尽头栽着碧竹的那处藩篱,某竹中部被洞穿,连带着后头的竹篾...千疮百孔。
摘花飞叶、夺人性命,是上等古武凝练真气臻至炉火纯青才有的手段,李一通入江湖才几月,对自己实力的估算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上限,是以格外被动,无论对上千流川,还是那个穿着肃穆官服,簪缨玉带,狠辣无比的锦衣卫,抑或那义正言辞搞群殴的老头。他的第一选择永远是衡量敌我,岿然如山,他没得衡山剑宗与其他门派独有的窍法,只是他心中自有股凌凛刀意,不畏意难平罢了。
李一通归息气海,缓缓睁开双眼。很憋屈啊!
昨日若非苏四爷即时叫停,那逼气十足的剑客,不过也是一刀败却的装把式,后头假借醉态捏着分寸留出余地,没成想还是被八字胡摆了一道。他对守静是苏家子孙没有任何质疑,糟老头子推演天干地支,无一不对,掐指一算,便晓过去未来。后听得蓝子瓒一番讲授,更悔觉自己行事戆直,只是这现实不变,难不成真的要去求那苏大小姐?
还有,李一通能察晓得到,在苏四爷和苏荷之间,总恻恻流转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味儿。他想了许久,也得不出个明晰的结果来,不禁附和蓝子瓒的感慨同叹道:“这世道也忒坑!”翻身下凳,回楼更衣。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试探。
“三位公子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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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公子两位猪,于是余下一位早起的鸟儿自然被请去吃虫——苏四爷的早茶。
虫本难吃,何况宴无好宴?
跟着带路的家仆转过廊道,李一通竟遇上了苏大小姐。
想曹操曹操就到。
家仆恭敬行礼,李一通则是挼搓鼻子叉着腰,吹着口哨望向侧方水景,看得苏大小姐那叫一个牙痒痒。
她穿着玄黑裙装,衬得其裸露在外的肌肤欺霜赛雪,银带束腰曲线露,丰姿绰约,令人爱怜,笔砚间舞文弄墨的酸儒对柳岸佳人的幻想,应当是此。
昨夜守静的致命一问轻而易举地被可能是巧合的偶遇化解了。但李一通总想着自己还有手段未使,再者昨日尴尬还未褪尽,主动开口是示弱,他不喜。
只是两人并肩而行,双方各怀怨怼,极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可一畔如影随形的处子清香总在恰当的关口扰乱了李一通的思绪,于是脑海中兀地闯入蓝子瓒昨夜昂奋慷慷,一顿关于如何勾搭少女的技巧,不免有些神驰意远、不免有些面色燥红。
——他还是个还青未青的少年,见惯了老林中的老头和小孩,面对红粉蚀骨,将将情窦初开,又怎能却之这份美好呢?
李一通慨忆中,有了些许生理反应,不禁大急屏息,奈何憋得慌了不接气,下意识张口一吸,竟是满腔芬芳,直直奔着天灵冲腾而去,也不秀啥风度了,拔腿便是几个跨步,超车家仆,拉开距离。
那厢苏荷本就埋怨颇深,心想着此孟浪子脏了姑娘的眼,熏了姑娘的上好绸衣,害得姑娘难食一粟,还敢见了姑娘不发歉语,亏负姑娘的好心关照,现在居然大不韪抢道而行。不由愤懑提气注双足,紧跟不舍,大有超前之势。
余光不时掠过她的黑色裙装,连肌带肤、连白带腻的香艳裹挟着沁人七窍的馨芳如何消受,李一通叫苦不迭,霍然慢步。
他慢,她也慢。他快,她也快。苦了那家仆,眼花缭乱,不敢制止,无言走着路。
苏荷停下脚步,李一通也停下脚步。
她喘息渐停,突然问道:“你有病?!”
胸膛起伏的少女别有秀色,李一通蓦地惊醒,面上红光焕然炙热,也不知为何自己会中了她的节奏,听得尖薄话,惯性的以牙还牙到了嘴边硬是忍住。蓝子瓒的谆谆教诲仍旧在耳旁余音绕梁,他看着世人眼里不容亵渎的仙女,此时释放着一种叫人发狂的千娇百媚,便有些语无伦次。
“吐...吐多了,想跑跑,不行啊!”
“哼!”苏荷抱臂,横了李一通一眼,一副本小姐熟知的灼见样:“我懂。”她俏皮地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旁若无人地得意道:“只要你对昨天的不雅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让赵爷爷和唐爷爷帮你疗伤,手到擒来,如何?”
“那个,你叫啥名字,老是公子来公子去的,甚烦...我叫苏荷,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的荷!”
“至于你...不对,汝那师弟。”苏荷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抄了身前公子醉谑四叔的用字,兴奋笑道:“我可以帮你,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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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通被这连珠炮似的莺声燕语撞蒙了,莫非这就是蓝子瓒嘴里的女人心海底针,越是少女情绪越疯?
——疯似海上云谲波诡,不测风云。
他讷讷道:“道爷大名李一通,木子李,横杠一,窍不通。”甩了甩头,他头疼续道:“道爷真没事,都吐干净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