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昀瞧着这般威势,心中既是倾佩又是羡慕。暗暗想到:若是有天我也能这般威风,以后就一定没人敢欺负我和巧儿了。
青松子发泄一番,心中已然平静不少,瞧着杜昀巧儿慌乱中狼狈依偎的情景,面上露出惭愧之色,温声道:“倒是老夫失态了,没吓着你们吧!”
杜昀少年心性,见到青松子那般威势,哪里会在意其他,他眼露憧憬之色,佩服道:“老君,你可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威风,要是我能有你十分之一厉害,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巧儿和我了。”
青松子心中一动,怜惜道:“你们倒也是苦命儿,可惜天下实在太大,纵使千般本领,万种能耐,到最后不也是困在这等着别人来搭救。”
杜昀心中惊讶,虽是与青松子相识不久,却已觉得青松子看似落魄,其实是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能让他如此气馁,可见这件事对他打击之大,不由问道:“老君,到底是谁把这么厉害的你都困住了。”
青松子面色黯然,强笑道:“不说这些没趣的事,小子君,你不是要在这烤烧鸡么,来,来,来,让老君我也尝下你的手艺。”
杜昀到底少年心性,闻言笑道:“老君,你可是赶巧了,本来这只肥美的山鸡只有我和巧儿吃的,倒是它运道好,现在能让我们三人分享它的滋味,也算是美事一桩了。”说话间,他取下身后的布包来,从里面掏出只洗净剥好用草叶裹着的山鸡来。在青松子面前扬了扬。
青松子心中欢喜,快意道:“真是只大山鸡,倒是老夫有口福了。不过老夫可不会白吃你的,小子君,丫头,你们且把耳朵捂住了。“
只见青松子猛然先吸口气,附近竹叶随着他吸气,立时翻滚摇曳,好似青松子的口如同一个黑洞一般,附近空气如同被鲸吞吸的海水一般,纷纷涌入他口中来,随即他大吼一声,那吼声犹如一道气波,笔直朝上,狂猛的声浪将巨树叶子冲的滑向两侧。
杜昀巧儿相视骇然,待到声音停息,噗噗的从天而落下五六只山雀。杜昀面露喜色,连忙捡着山雀笑道:“老君,若是我学着你这本领,每天叫两声,怕是以后再以不会饿肚皮了。”
青松子闻言大笑道:“好你个臭小子,连烤鸡都没着落,便念着老夫的本领来了。”
杜昀抓抓头,笑道:“烤鸡马上就好,倒是老君这一身本领,谁见了也会有想法,何况我的烤鸡可是美味无比,老君你吃了以后,一定不会觉得吃亏。”
青松子心中畅快,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若是你烤的好吃,老夫就教你一招两式又有何妨。”
巧儿扯了扯杜昀衣服,对着杜昀耳语道:“哥哥,我们自己都不够吃,还要分给这老头,若是这老头遵守信言还好,要不然我们岂不白白烤鸡给他吃了么!”
杜昀摸摸巧儿的头发,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我与老君本就投缘,白给他吃我也高兴,何况这不是还有一些小的雀儿吗!”他这话丝毫没有减小半分声音。巧儿小心思被杜昀点破,听得又恼又气,恶狠狠的打开杜昀的手,一脚踩在杜昀脚上,这一下又狠又快,只听杜昀惨叫一声,大声道:“巧儿,你踩疼我了,好疼。”
巧儿正在气头上,羞恼道:“疼死你活该,我才懒得管你哩!笨子君,大呆瓜。”她面色通红,又恶狠狠的瞪了青松子一眼,找了个干净地方坐在那生闷气。
青松子瞧着有趣,对着杜昀大笑道:“哎呀!小丫头生气了,小子君,我看你刚才不该那么大声说出来,若是你小些声,说不定可以免了这皮肉苦呢!”
杜昀用手捂着脚,龇牙咧嘴道“凭老君的本领,大声小声对老君来说都没分别,索性大声说出来,也还痛快些。”
青松子笑声一窒,随即又大笑道:“真是个傻小子,那小丫头可是自以为老夫听不到,哪里会知晓我这老头人老耳朵却不老,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就冲你这么不识趣,这脚可挨得不冤,哈哈哈。”
巧儿在旁听的脸都臊红了,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有心过去关心下杜昀,却在青松子笑声中失去那份勇气。心中恨恨道:都怪你,大呆瓜,疼死你活该。
杜昀听得尴尬,笑道:“没事没事,只要老君不介意巧儿的无礼便成了。”
青松子心中快意,哪里会在意这些鸡皮小事,急切道:“小子君,你可真是婆婆妈妈,男儿做事当快意恩仇,老夫可是早就等不及你的烤鸡了,先让我来吹些柴火过来。”
他真力运转,提气一吸,满山风云再乱,青竹顿时折腰摇摆,枯叶干枝纷纷飘荡空中,青松子昂头顿气,那些干叶枯枝打着旋转落成一堆,青松子面色不改,大笑道:“小子君,接下来可就看你的本领了。”
杜昀心中惊叹,倾佩道:“老君真是厉害,不过我的烤山鸡可是我的独门绝技!到时候老君你吃的时候,可不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哩。”他手脚轻快,将成堆的柴火架好,在旁边找了根短竹,穿过山鸡,取出火折子,点起篝火,显然熟练之极。烤鸡在火中不断旋转翻滚,散出诱人的油脂味,不多时,油脂从山鸡上渗出,掉入火中,发出噗滋噗滋的声响,顿时香味飘入青松子鼻子,青松子吞咽几口口水,大喊道:“小子君,还要多久啊,真是怪了,这香味怎么这么诱人,老夫都等不及了。”
杜昀看着山鸡已入金黄,笑道:“快了快了,老君你且再等等。”话还未说完,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破布,里面包着七八个小竹管子,上面都是用木塞子塞住了。他将烧鸡在鼻子处陶醉的闻了下,将竹管子一一打开,分别对着烧鸡撒了一些花花绿绿粉末,又重入火中烧烤一番,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青松子二十年来饮风喝露,茹毛饮血,哪里受得了这般滋味,大喊道:“怎么还未好,老夫可受不了了。”话音刚落,他张嘴一吸,烤鸡从竹棍上飞出,杜昀一呆,再一看时,只见青松子正咬着那烧鸡。只是他无手可用,只得用嘴一口一口的咬着吞咽,杜昀瞧着青松子吃相,心中一酸,忙喊道:“老君,你且慢些吃,让小子来喂你。”
青松子正愁吃的不痛快,闻言连连点头,杜昀快步上前,从青松子嘴上接过烤鸡,一点一点的喂给他吃,瞧着青松子脸上露出满足陶醉之色,杜昀心中叹道:没想到连老君这般本领,最终落得个连吃只烤鸡也还用别人帮忙。又见青松子吃的欢乐,连吃过的骨头也不忘舔两下,不由笑道:“老君,我这手艺还可以吧!”
青松子意犹未尽的回味道:“这烤鸡滋味真是奇妙,其中似有酸、苦、甘、辛、咸五味,又含清香、辛辣,甘甜、咸鲜各般滋味柔和的融合在一起,真是美妙。定是与你撒的那些粉末有关。”
杜昀佩服道:“老君真是见多识广,那些粉末是我用苦儿果,红木椒、青檬,咸叶草,甘果,分别晒干,研磨成粉的,待烤鸡将熟之时,将它们洒在上面,是以才有了这般滋味。”
青松子心中一动,问道:“小子君,你还懂辩药?”
杜昀惊异道:“莫非老君也识得这些东西。”
青松子笑道:“老夫怎么会不识得这些东西,倒是你竟还懂得药理,倒也是有心了。”
杜昀一脸佩服之色,笑道:“老君被困巨树下二十年,风餐露宿,苦儿果味虽苦,却有排毒温阳的功效,配上红木椒活血补气,效果更好,我再用青檬的酸与甘果的甜,来中和苦儿果的苦与红木椒的辣,加上咸叶草有温养五脏的功效,它的咸味能更好的提取烧鸡的鲜味,这般说来,老君将本领教给我可是一点都不亏哩!”
青松子望着杜昀,心中温暖,笑道:“你的好意我已经吃掉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且先下山,往西行二十里,那里有座道院,是老夫以前的一个落脚处,你们先在那待一晚,你若想学我的本领,那便明日再来吧。”
杜昀一怔,欢喜笑道:“这么说来,老君你明日是要教我本领了。”
青松子别有深意的看着杜昀,笑道:“我倒是想教你,不过教不教就看你明日的表现了。”
杜昀跑到巧儿边上,抱着她欢喜道:“巧儿你听见了么,老君答应教我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巧儿被他抱住,心中羞臊一扫而光,只是她对青松子一人将烤鸡吃光耿耿于怀,提醒道:“哥哥哩,若是他明日装作忘得一干二净,不认账你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杜昀好笑的望了巧儿一眼,笑着摸了摸巧儿的头,道:“巧儿你这就不了解老君了,就凭他叫老君,我是子君,他又怎会骗我。”
青松子在一怔,连忙问道:“小子君,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教你了,不是要看你明日的表现么。”
杜昀指着一地的鸡骨头,笑道:“老君,你今日可是连我和巧儿那两份烤鸡都吃了,鸡骨头都在那哩,你这可是赖不掉的哩!”
青松子心中尴尬,脸色一红,耍赖道:“我一下没忍住,不过我也打了几只雀儿来补偿你们了,小子君,我跟你说,总之你明日表现不够好,我便不认账。”
杜昀一怔,不由笑道:“老君你可是我心中的大人物,怎会诓我一个小乞儿,况且我也对我的手艺有信心,绝对让你满意!”
青松子笑道:“好小子,那我可就在这等着你明日的表现了。”
杜昀转头向巧儿招招手,巧儿欢笑着跟在杜昀身后,杜昀携着巧儿对着青松子笑道:“老君,明日我再来看你哩!”
青松子大笑道:“臭小子,明日记得给我带些山泉水来,光有肉却无酒可是不太痛快。”
杜昀一怔,疑惑道:“可是山泉水又不是酒,老君你要来做什么哩?”
青松子笑道:“三两山泉水,胜似闹市三杯酒,傻小子,你不懂。”
杜昀抓抓头,笑道:“那明日我给你多打些山泉水来。”
青松子笑道:“夜路不好走,你们且下山去。”
杜昀拉着巧儿笑着对青松子摆手道:“老君,我明日再来见你。”
青松子想到今日的遭遇,颇有种奇异感,不禁大笑道:“痛快,痛快。”
竹风弄影,摇曳多姿,夕阳余辉下杜昀携着巧儿走下竹林,和着青松子的笑声,在林中唱起楚国小调,只听杜昀爽利干净的声音在林中飘荡道:“清风幽幽兮与我同歌,青竹茂茂兮与我共舞,我有美酒兮请君同享,我有佳肴兮与君同乐。明月皎皎兮月上树梢,不醉无归兮载歌载舞。”清扬明朗的声调和着竹风夕阳在这竹林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青松子听到那悠远清朗的歌声,思绪纷起,谓然一叹:“真是痴儿莫若赤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