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给阿风穿好衣服!”武由龙用命令似的口吻对小桑说。“快!”武由龙不容小桑回答,接着说道。
小桑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猛然清醒过来,马上翻身起来。
武由龙忙忙地穿好了衣服,开门出去。小莺和赤山虹也从屋里出来了。院子里还站着不知所措地仆人们。
“马!快备好马匹!”武由龙对仆人们喊道。仆人们齐齐往马厩奔去。
武由龙和小莺、赤山虹奔向母亲的屋子。
鹿卿夫人已经穿好了衣服。
“当初就不该放了武由蟒啊!你这软心肠的孩子!”鹿卿夫人长长叹息着。
“还不知道是谁,母亲。”武由龙说道。
“还能是别人吗?”赤山虹满怀怨气地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武由龙大声说道。
赤山虹为自己的言语感到一丝惭愧。确实不是争论的时候,他们正面临着生死关头。
马尾巴沙哑的狂叫声。
骆鼠带着一队人马跑进院来。
“族长!族长!”骆鼠慌张地喊着。
武由龙走出屋来。
“他们已经杀进来了!快跑吧!我们也许还能杀出去!”骆鼠对武由龙说道。
“族长,你们快走吧!”一个仆人也对武由龙道。仆人们已经备好了马匹。
赤山龙扶着鹿卿夫人从屋里出来,小莺抱着赤山龙,小桑也带着武由风走出屋子。
“母亲,你骑我的马!”武由龙拉着鹿卿夫人的手。鹿卿夫人却把手抽了回去。
“不,我不跟你们走,我会让你们走得很慢的。”鹿卿夫人说。
“不!母亲!我不能扔下你!”武由龙望着鹿卿夫人喊道。
“不管是不是武由蟒,他们能把我一个老妇人怎么样呢?快走!不能让这两个孩子落在他们手里!”鹿卿夫人跺着脚对武由龙喊道。
“不,我们一起走吧,不会有事的。”武由龙哀求似的说。
鹿卿夫人一巴掌打在武由龙的脸上,很响。鹿卿夫人怒视着武由龙。
“不能让两个孩子有一点闪失。”鹿卿夫人望着武由龙说。
武由龙望着母亲,眼含泪水,使劲点点头。
“骆鼠!”武由龙转过身,喊道。
“在!”骆鼠大声答道。
“我们杀出去!”武由龙喊道。
“是!”骆鼠大声回应。
武由龙抱着武由风同乘黑野马。黑野马虽然老了,但与武由龙极为默契,武由龙在它背上,他会拼全力。小桑骑着姜白虎送给武由风的白马。赤山虹抱着大哭着的赤山龙同乘一匹马,小莺独自骑一匹。四匹马六个人,由骆鼠和将士们护送着向村外冲去。
一路杀出去,武由龙注意到拦截他们的士兵都是草原人的装束。真的是武由蟒集结兵力又回来了吗?
冲出村子的时候,骆鼠和将士们身上已满是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挡住前往野狼谷谷口的出路。他们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武由龙感到一丝绝望。但想着武由风、赤山龙、小桑、小莺,他又握紧了手里的刀。武由龙把武由风交给小桑,赤山虹也把赤山龙交给了小莺。武由龙和赤山虹互相看看,他们知道,他们必须冲出去。
骆鼠在队伍的最前面,骑在马上,回头望着武由龙,等着命令。武由龙催马走到骆鼠旁边。赤山虹也催马向前。三个人并排站在队伍前面。
“我们杀出去!”武由龙咬着牙说道。
三个人的到碰在一起。
“杀出去!”骆鼠举起刀,大声喊道。
将士们齐齐地一声呼喝。
武由龙、骆鼠、赤山虹催马向前奔去,将士们把小桑、小莺的马护在中间冲在后面。马蹄声震天。
突然间,敌人一声唿哨,人马散去,让出路来。
武由龙吃了一惊。
为什么让路?埋伏?当真放我们走?
武由龙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没有停下,一直朝前面奔去。
武由龙在敌人火把的光亮里,看到一个人,武由龙知道那是这队人马的首领。那人带着面具,一个狼头面具。马上,人的躯体,狼头,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很怪异。
武由龙能肯定,那不是武由蟒,只是觉得,那身影,有些似曾相识。
武由龙和家人及将士们马不停蹄地奔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武由龙正要让众人休息,却听到后面如雷的响动,往回看时,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正向这边逼近。
“他们要干什么?放了我们又来追我们?”骆鼠道,声音疲惫不堪。
武由龙也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回事?武由龙想起昨晚那个带狼头面具的人。是谁呢?武由龙觉得那人的身影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些什么人?”赤山虹咬牙切齿地道。他们都已经很疲乏了。
武由龙看看小桑、小莺和两个孩子,心里不免有些心疼。武由风和赤山龙两个孩子在马上熬了一夜,蔫呆呆的。
“我们往森林的方向走!”武由龙喊道。武由龙知道,进了森林能隐蔽起来。敌人人马众多,即使追进森林也只能分散开来。
武由龙带着众人往前奔去。
看见森林的时候,武由龙灵机一动,突然改了主意。武由龙勒停了马。他们已经甩出敌人很远,但也许很快就能追上来。
“我们不进森林了。”武由龙说。
“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我们没路可走了,马已经跑了一夜了,再跑恐怕撑不住了。”赤山虹道。
“我们绕到那个高坡后面。”武由龙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隆起的山包道,又对骆鼠说:“骆鼠,把几匹马赶到森林边上,快。”
“这……”骆鼠一下没明白武由龙的意思,突然反应过来,笑了,“族长是要……”
“快去吧,然后到高坡后面会合。”武由龙道。
骆鼠快速让几名士兵腾出几匹马来,带着两名士兵,赶着马朝森林奔去。
赤山虹也明白了武由龙的意思,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心。
武由龙带着众人朝山包奔去,心里暗暗道:但愿能骗过敌人。
在山包后等到骆鼠,一行人又拼命奔了半日,遇到一个快干涸的湖,才停歇下来。他们需要食物和水,尤其是两个孩子。
马们闻到湖水的味道,都急急地往湖心里跑。士兵们挥着刀,大吼着,鞭子不断打在马们的身上,试图拦阻,却无济于事。那些马已经饥渴难耐。武由龙看着如此情景,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众人随着马也向湖心走去。
有人赶在马前用帽子甚至刀鞘抢了些水送到小桑和小莺手里,让她们喂给武由风和赤山龙。
等马们喝完了水,湖心几乎成了烂泥塘,只有最底下还有一汪浑浊的泥水。
一名士兵发了疯似的大吼着,用拳头打着一匹马,突然抽出刀来,对着马就要刺去。武由龙大声呵斥那士兵道:“你杀了它那些水就能回来吗?!”那士兵望着武由龙,神情慢慢安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在族长面前的失礼,放下了手里的刀,摘了自己的皮帽,踩着湿泥走到湖心,用帽子盛了泥水又走回来,走到武由龙跟前,把盛着泥水的帽子递给武由龙。
“你喝吧。”武由龙望着那士兵,轻轻说。
“族长,你快喝了吧,湖底的水一会儿也干了。”士兵道。
“族长,喝了吧。”其他士兵也纷纷劝道。
武由龙接过皮帽,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转身走到小桑和小莺跟前。
“你们俩喝了吧。”武由龙说。
小桑望着武由龙,接过皮帽,又递到小莺手里。
“你们跟着我可后悔了?”武由龙转过身,看着狼狈的将士们。
“族长,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我这条命就是族长的,后悔什么?”骆鼠说道。
“我流浪了一辈子,在野狼谷的两年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好的生活,我不后悔跟着族长。”一名士兵说。
“在狼马草原的时候,是您给了我马和羊,让我有了自己的财产,不管族长走到哪里,我都跟着族长。”又一名士兵说道。
其他士兵也纷纷表示,跟着武由龙无怨无悔。
武由龙倍感欣慰,没有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会让他们重新过上安宁的日子。
湖底的泥水分不到每人一口就干了。在武由龙的应允下,士兵们割开马的血管饮马血,这是迫不得已的法子。马还可以吃草,可人却不得不挨饿。
“得尽快找个安身的地方,这样下去,两个孩子撑不了几天。”赤山虹望着把马血吞到嘴里又吐出来的武由风说。
“我们去投奔我的义兄姜白虎吧。”武由龙看着远方的天空,皱着眉默默说道。
傍晚的时候,一个士兵出去猎回来一只野兔,剥皮烤了给武由风和赤山龙两个孩子吃。武由龙和赤山虹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兔肉,安心了许多。小桑和小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在湖的对岸。一条狗站在湖岸上,朝着武由龙一行人吠叫着。一个人走到岸边,站在了狗的身边。接着,一阵骚动,一大群羊从人和狗的身后走出来,绕过人和狗,向湖下走来。武由龙的将士们站了起来,看着走过来的羊群,挥舞着双手大吼着大笑着,突然齐齐向羊群奔去。
羊奶和羊肉让士兵们恢复了生机。
武由龙不住地向牧羊人表示歉意和谢意。牧羊人是个老者,自称阿三,心胸豁达,对自己的损失倒不甚在意。
牧羊老人阿三和武由龙一行人在这干涸的湖里共度了一夜。
“日后我们回来,一定厚报老人家。”清晨,武由龙向牧羊老人阿三辞别时说道。
牧羊老人摆摆手。
“不必挂在心上。我一个流浪的牧羊人,老得已经活日不多,不在乎这些了。”牧羊老人道,又拉过两头下奶的母羊,“这两头羊你带着吧,路上可以给两个小孩子弄些羊奶吃。”
武由龙急忙连连道谢,赤山虹、小桑和小莺也纷纷谢过老人,将士们也纷纷以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手势谢别了老人。
“你们走吧,我也要离开这里了。”牧羊老人说着,叫上自己的狗,赶着羊群离开了。
看着老人离开,武由龙才带着众人踏上行程,离开那已经干透了的湖。
武由龙一行人穿行在森林里。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零零散散地照在地上。武由龙想起了那年冬天自己和乌青马流浪在森林里的经历,各种情景还历历在目,仔细一算那竟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离开森林,走上大马原的草原,马们走路开始轻快起来。马是为草原而生的。
武由龙的队伍远远路过沙羚原的部落,没有靠近。武由龙不想去打扰沙羚原,沙羚原是义兄姜白虎的朋友,与自己并不十分交厚。远远地看着沙羚原的部落,武由龙觉得有些奇怪。沙羚原的部落看上去空荡荡的。武由龙没有多想,继续朝着姜白虎部落的方向走去。
正行间,武由龙看到前面不远站着几匹马,几个人却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武由龙望着那几匹马道。
“我去看看。”骆鼠说着催马朝那几匹马奔去。
骆鼠到了那几匹马前,俯身从地上的一个人身上拿了什么,又折身回来。
“几个人被杀了,身上还有箭。”骆鼠说着把一支箭递给武由龙。
武由龙接过箭看了一眼,心头一惊。
“是沙羚原部落的箭。”武由龙默默说道。武由龙把箭递给小桑,小桑接过去。
“是沙羚原部落的?”小桑说道。武由龙和小桑在姜白虎的部落生活了挺长时间,对周围部落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武由龙催马向那几匹马和几个死人奔去。
其中一个人是牛尾驼。武由龙心头又是一惊,急忙下了马。
牛尾驼侧身躺着,几支箭在他弯曲的背上。武由龙摸了摸牛尾驼的身子,还未僵硬,从箭伤处流出来的血还没干透。这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武由龙心里一个激灵。
“阿虎哥!”武由龙不由地道。武由龙断定,沙羚原袭击了阿虎哥的部落。武由龙急忙起身翻上了马,跑到部将们跟前。
“准备好刀剑,我们要打上一仗。”武由龙神色严肃地说。
将士们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听了吩咐,手抓着刀,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了?”小桑问武由龙。
“沙羚原在袭击阿虎哥的部落。”武由龙回答。
“怎么会……”小桑有些吃惊。
几名士兵留下来保护小桑、小莺和两个孩子,其他人随武由龙、赤山虹和骆鼠快马向姜白虎的部落奔去。
厮杀声,哭吼声震天。武由龙不由分说闯进了部落里。武由龙没找到姜白虎,也没看到黄狼和其他人,姜白虎的部落里似乎只剩了老弱妇孺。这不是战斗,是沙羚原的屠杀。
小鹰!姜白龙!姜白雪!他们在哪里?武由龙心急如焚,四处乱闯,边闯边杀。突然,武由龙听到了沙羚原的狂笑声。武由龙顺着声音找去。
沙羚原出现在武由龙的视线里。沙羚原站在一个妇人面前,妇人蹲在地上,怀里搂着两个孩子。是小鹰!武由龙认出那个女人是小鹰。沙羚原俯身去抓小鹰怀里的孩子。小鹰大叫着拉着那个孩子,试图把孩子拉回自己身边。是姜白龙,那个孩子是姜白龙,姜白虎的长子,武由龙的义子。武由龙怒从心头起,催马向前,拈弓搭箭向沙羚原射去。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了沙羚原的脖颈上。沙羚原一下倒在地上。沙羚原身旁的属下吓得逃开了。小鹰拉回姜白龙,惊恐地看着沙羚原。
武由龙催马到了小鹰跟前,翻身下马。小鹰看到武由龙,一脸的惊恐,拉起两个孩子就跑。
“嫂子!是我!武由龙!”武由龙对小鹰喊道。小鹰并不理会,带着孩子跑进一个大帐里。
武由龙正要去追小鹰,却发现沙羚原还活着。
“是你?!”沙羚原嘴里吐着浓稠的鲜血,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武由龙说,声音夹杂在鲜血里,模糊不清。
武由龙看着沙羚原,真希望他能快点死去。
“你把……姜白虎……杀……杀了?”沙羚原着说道。
武由龙皱了眉头,不知沙羚原的话什么意思。
武由龙蹲,抽出刀来。
“你袭击阿虎哥的部落,罪有应得,不要怪我。”武由龙说着举起了手里的刀。
“阿虎哥?姜白虎……没有……攻打你……你的部落吗?”沙羚原又道。
“你说什么?!”武由龙惊道,放下了手里的刀。
“笑话!哈哈……”沙羚原边笑边咳着,鲜血喷出来,“笑……话!”
沙羚原说出最后一个字,死去了。一副怪异的笑容停留在他鲜血模糊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