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少年拿着茶杯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刮着茶杯壁,发出一些细小刺耳的声音。
声音很小,却准确的打在场人的心尖上。
她直长的睫羽遮挡住瞳仁中的情绪,连身后的男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但依照奥尔斯顿的下场,少年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做派,恐怕很难同意。
果不其然。
“博雅塔,容颜不等同于性命。你少唬我,你无非是想体面的活下去。”
她认真起来的做派,没有半点笑意。冰眸沉沉浮浮,让人生恐。
尽管现在面色羸弱,却难以小瞧。
“我再问你,你想要尊严,还是性命。你背后的人根本没给你准备第三条路。”
茶杯盖猝不及防的坠落在地,被摔的粉碎。
博雅塔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双目通红,有些歇斯底里。
“你知道了些什么。”
猫被吓得惊醒,冲着他龇牙咧嘴,却被少年一把扼住。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双方肆无忌惮的对峙。
“你是奥尔斯顿的人吧。或者说你是艾比利家族的吧,而且还是上不了族谱的私生子。”
少年的目光总是无意识的看着他那双形似桃花的眼眸,看着它一点点泛红,一点点与记忆中的重叠。
“你的眼睛没动过手术吧。奥尔斯顿也说过很像吧。”
她收回了目光,抿了一口杯中的冰水。
却诧异的发现,冰水早就被人捂热了,连带着杯壁都温热了起来。
唇瓣不可察觉的泛起弧度,余光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人专注的目光。
心头猛然一热,接着,是难以抑制的心动。
“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有第三条路?”
博雅塔怒极反笑,手心忍不住的攥紧膝盖的布料,其实内心深处早已惶恐的厉害。
少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故作姿态,放下茶杯。
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
“任何侮辱华杞的人,无论是他还是你。天涯海角,我必诛之。”
“他明白的很,所以。他答应你的,不过是一纸空文。”
博雅塔心中所有的侥幸都被狠狠的撕开,被灌了一股凉了半截的风。
人不都是贪心的么?
守在自己家人身边,找个相爱之人共度一生。
他本来好好的一生...被他们毁了。
男人看见博雅塔哭了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是悲伤,绝望。
他像是挽留自己最后的尊严一般,别过头去,瞧着那片烂漫的花海。
眼角的泪划出一道道水渍,抿着唇压抑着情绪不肯哭出声。
他今年也该是和少年一般大吧。
刚刚开启的人生,这半年受了太多苦。
男人小心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想将心中的烦闷一吐为快。
却正巧看见少年精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胸口的气一瞬间梗住了。
少年也只是浅淡的一眼就收回来目光,让男人云里雾里。
“沐南,我选尊严。”
博雅塔胡乱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刚哭完的眼,像是三月开的烂漫的桃花。
略突起的眉骨与眼窝深邃,看起来并不阴柔,而是一种艳丽的俊朗。
“就算毁容,你和你的家人也不用担心后半生。”
少年只觉得他是自尊心作祟,垂下眼眸,淡淡的开口。
“可那并不是我向往的人生。沐南,我们向往的不就是恣意洒脱的人生么?”
“只不过,你成功了。我失败了。我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
博雅塔杵着下巴,笑的张扬,透露出本属于他自己独有的少年气。
却让人为之心酸,像是强弓之弩的最后一发箭。
他知道她的故事,她猜到了他的处境。
“如果有第三个选择,是用你最爱的人换你的命呢。你愿意么?”
博雅塔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愿意。
“博雅塔,我宁愿失败。”
“泼天富贵,无上尊荣。”
“都不及能让我再见他一面。”
“甚至,是梦中的一面。”
司奺华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平行时空,还是重生。
如果是平行时空,那么另一个平行时空是不是还有个华杞在爱着他的沐南。
如果是重生,那么,那个爱了她十几年,甚至是为她付出生命的华杞。
不会再出现了,是消失。像是没存在过一般,除了自己日渐模糊的记忆,没有人会记得他,知道他的存在。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消失殆尽。
无论多少次的轮回都再也遇不见的绝望。
这个世界会在出现一个,华杞。
可他却不是,沐南的华杞。
他甚至不叫华杞。
他们除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皮囊,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这才是,让她万念俱灰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