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并不担心木檀和苏盘锦出门，木檀把周围逛了个遍，村子里的人家摸了个清。
“唉……”木檀倚在大石上，嘴里叼着根干草茎，带着些忧伤望着天空。
这几天她跟苏盘锦在人前演着一对江湖侠侣，为了故事情节的逼真，有说服力，苏盘锦时不时冲她温柔笑着，伸手帮她整理头发、衣袖。
虽说她沉溺美色，心神荡漾，可谪仙似的苏先生，忽然跟换了个人一样，她总觉得怪异别扭。再说了，总被困在这里，时刻提防着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唉。”木檀叹口气，小猫被她吵得烦了，迈着猫步去了另一边。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连着吃了几天的丹药灵水了，虽说她可以辟谷，可每日看着桌上的饭菜，眼睛里忍不住幽幽发着绿光。
山上走下几个樵夫来，木檀直起身，摆摆手：“刘大哥，你们砍柴回来了？”
“哎，是姑娘啊。马上天就冷了，该多备些柴用了。”
木檀瞥一眼担子上的两个竹筐子，近前问道：“齐二哥，你上山挖宝了？”
齐贵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前几日下雨，屋顶有些漏，想着挖些土烧点瓦片，让李工给补补。”
筐子被盖的严实，木檀目送他们离开，低头看着方才几个人站的地方，嘴角轻轻上扬。
李工家住的偏，夹在两排房屋中间，木檀在门前停住，那座房子的风格跟周围的民居相似，只是大了不止一倍，门楣上刻了头猪。
木檀眼看着齐二进门，放下筐子后走出来，大门打开又合上。木檀匆匆看了一眼门内的院子，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房屋架子，像是摆了些哄人玩的玩具。
苏盘锦正低头描着画，听见动静，抬头看一眼哼着歌走进屋子的人。
“散的心可还好？”
“好。”木檀抱了一大束野花进屋，白的蓝的粉的黄的。她近前翻了翻桌上放着画轴的瓶子，一股脑倒了出来。
“好看么？”木檀放进花去，倒了些水进去。
苏盘锦放下笔，打量几眼，点点头：“嗯。”
两人在山里住了十余日，李府盛情挽留，双方皆有默契地不再提下山的事。小梨还是时常过来走动，看着木檀和苏盘锦一番情意浓浓的画面。
“过几日便霜降了，再没有头绪，怕是要在这里待到年节了。”
花采的太多，瓶子里放不下，桌上还摊着些。苏盘锦挽起袖子，伸手拿过几支来，玉白的手指灵活地编着。
一只花环渐渐成型，木檀自觉地把头伸过去。
“怎么就知是给你的？”苏盘锦往这儿瞥一眼，慢悠悠地箍紧实些。
“奇了，这里就我跟先生二人，难不成先生编了是给自己的？”
这几日木檀躲他跟躲瘟疫似的，巴不得小梨天天来缠着他，自己好溜出去快活。苏盘锦有些不舒心。
木檀抽出枝花来摇了摇，忽然“呀”了一声：“难不成先生忽然开窍，准备走小梨那条路了？”
苏盘锦抬手把花环放到木檀头顶，算了，不与她计较，到头来生气的还是自己。
“嘿嘿。”木檀晃了晃头，美滋滋地跑去给小猫看。
“呵。”苏盘锦望着她的身影轻笑。
隔日傍晚，齐二家修缮屋顶，木檀看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背着箱子进了院门。
旁边几个妇人在择菜，木檀等着那人上了屋顶，敲敲打打开始修理，她走到妇人们面前。
“刘嫂子，你家屋顶上那只螭吻雕的可真好，还有那仙人指路，真叫一个惟妙惟肖。”
妇人抬头咯咯地笑：“姑娘真会说话。是李公的手艺，这村里大大小小的屋子呀，全是经了李公的手的。”
“这李公还真是了得，不知道请他下山帮忙建府院，可使不使得？”
妇人们择完菜，端着篮子呵呵笑着走了：“喜春，我们先回了。”
刘嫂子捡了捡菜叶，头也不抬道：“山上山下往来不相通的，姑娘莫去找不自在了。”
木檀笑着，抬头见刘贵从齐二家出来。两人寒暄几句，木檀转身往回走。
刘贵走到家门前，一边跟刘嫂子进门，一边问道：“兰芳，上次家里剩下的瓦呢？齐二家的不够用了。”
木檀脚步一顿，听着身后刘嫂子嘀嘀咕咕地进门，把大门合上。她垂下眼，轻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前方的空地上，几个娃娃在跳来跳去，木檀见那吴巧儿，安安静静地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布偶。
木檀近前，听她嘴里哼着悠长的小调，一边低头小心地摸着布偶。巧儿生的粉嫩，就算穿着一身平常布衣，也衬得她透着些贵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挞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木檀轻轻上前，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手里胖胖的布偶，圆圆的身体，没有五官，也没有可辩识的特征，只是一个布偶。
“巧儿，你唱的是什么？”
巧儿抬头，眼珠黝黑：“我娘教我的。”
吴娘子？木檀想起嗓音哑了的吴娘子，平时见她说不了几句话，竟还能教巧儿唱歌？
巧儿小手捏着布偶，低头继续唱着。有人喊巧儿，她抬起头，脚丫晃了晃，身子往下滑。
经过木檀跟前，巧儿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木檀急忙抱住她扶正。
“没摔着吧？”木檀给她拍了拍腿上沾的土，抬头看见从巧儿领口处露出来的木牌子。
木牌黑亮，似包了浆般，上面隐隐约约画着什么。木檀眼神一闪，抱住想走的巧儿。
“巧儿，你看娃娃是不是摔坏了？我好像听见它哭呢。”
巧儿急忙抱着娃娃，贴在脸上轻声哄着。木檀盯着那牌子看了会儿，语气平常道：“巧儿，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巧儿拿着布偶，听见这话连忙摇头，伸手捂住道：“不能给人看，不能看，爷爷说不能看。”说完便跑开了。
天色渐黑，村里升起了炊烟，木檀回身望着齐二家的屋顶，那里有个胖胖的身影忙活着。
木檀眼睛微眯，那木牌上的图案，是李公家门上的狸力像。
